白狐再次喚了楚謙一身,看他還是不應,有點疑惑他是不是被嚇昏了,傾身去探他的鼻息,而感知到白狐靠近的楚謙嚇得跳起後連連後退。白狐不悅地蹙起眉:“楚謙。”
“你、你……”楚謙哪應對過這般情況,語無倫次起來。白狐抿唇,不耐煩地說:“你們凡人膽子都這麼小?我都先變成人再說話了,還能嚇到你。”
楚謙反倒愣住了,他看著白狐化人自然驚訝,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他倒也說不上怕,隻是白狐是位女子,又不著衣裳,他才會有此反應,然而白狐竟以為他是害怕。楚謙好笑地說:“我這不是怕。”
白狐仍是直勾勾地看著他,問:“那你為何不睜眼?”
楚謙對白狐這不通世事的樣子有些頭疼,說:“我先去給你拿身衣裳。不過我這都是些舊衣裳,望姑娘不要嫌棄。”
“等等。不必。”
如何不必,楚謙還以為白狐仍是打算光著身子待這裡,正要說什麼,卻聽見白狐繼續道:“我穿了衣裳,你就能和我好好說話了?”楚謙知道她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頓時鬆了口氣,點了點頭。
“好了。”楚謙遲疑地睜開了眼,見白狐果真穿著衣服才算真正把懸著的心放下了,他正色打量起白狐,白狐的頭發還是散著的,穿著一身鴉青長衫,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楚謙看白狐的衣衫眼熟得很,低頭一看,正是他如今穿的這身。
“我要跟你說件事。”
楚謙聞言坐下,正想跟白狐說請講,誰知白狐直接湊了過來,玉指點在了他的眉心。他驟然陷入了混沌,又清明過來,見到了一隻又一隻的妖到一定的時機便到凡塵找到一個人,然後跟在那人身邊去感受七情六欲,當他看完了全部後,他清醒過來。他思忖片刻,對白狐說:“你要跟著我感受凡塵情欲?”
白狐頷首,楚謙疑惑地問:“為什麼是我?而且你對我如此沒有防備,不怕我害了你?”
“是天道定下的。一般而言,天道為妖族定下的伴劫人皆是純良之輩,再者。”說著,白狐很認真地打量著楚謙,而後接著前麵的話,“你打不過我。就算你真能把我害了,我身負功德,最後你背上因果,自然會不得善終。”
楚謙想起她方才問的那句凡人膽小,又是直接在自己麵前化人,問:“你即知凡人易懼,為何還直接在我麵前化人?”
白狐看著楚謙,那雙狐狸眼雖淡漠卻純真得很,叫人能一眼看出情緒,他人不太清楚,楚謙就明顯地看出,白狐覺得他是個傻子。白狐開口道:“一隻狐狸說話你們會怕,但你們凡人跟凡人說話不怕,所以我才要先變成人再和你說話啊。”
楚謙的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被白狐這話震得好半晌沒反應過來,最後他閉眸冷靜了一下,才開口解釋:“我們凡人對於你們的恐懼,其一是源於未知,其二是因非我同族。凡人是一個樂於支配他物的族群,對於未知的、強大的、失控的東西,凡人總是恐懼的。”
白狐平靜地看著他,沒有出口打斷他的話,待他說完了之後才道:“世間萬物都有支配的欲望,我狐族也時常會捕獵,隻是你們凡人過於自傲與狹隘了,隻能自己一族居高位,而你們的族群也內鬥不斷。”
楚謙自嘲一笑:“可不是嗎?”
白狐不懂楚謙眼中是何情緒,也不會諒解那些情緒,直接開口:“事也說清楚了,我就直接變回狐狸,屆時再商議什麼我就直接開口了。”
“稍等。天道是要你們知人情,可你以一隻狐狸待在我身邊隻是看著,怎能懂得?我的命不過須臾,待我死去後,你仍是不懂。曆劫曆劫,你須得經曆一番。”
白狐蹙眉,反問:“你的意思是要我以人身跟在你身邊學?”見楚謙點頭,白狐一抿唇,本身她打算在屋內變化人身,又變化回去,省的又像昨日那樣麻煩。楚謙見她麵色難看,以為她有何難言之隱,問了一嘴,白狐把她的所為所想說了出來,楚謙那是哭笑不得,道:“這還是小事,無需術法。正好,我今日教你些許人間常識,明日你自己回到這裡如何?”
白狐歪著頭疑惑地看著楚謙,楚謙也沒現在解釋,反而是問了白狐的名字。
“沒有。”
意料之中,楚謙便問:“你介意我給你取個名字嗎?”
白狐抬眸瞥了他一眼,語氣微妙:“你……要給我取名字?”
“這個,有忌諱?”楚謙遲疑地問,看著白狐的眼神中帶著疑惑,白狐聽他發問,就一五一十地向他解釋。
妖與伴劫人雖有聯係,但也隻能算對方生命裡的過客罷了,但妖的名字不能輕易取,一旦有人給妖取了名字,得到了天道的認可,就結下了不可割裂的緣繩,這繩是係在了靈魂上的,也就是說哪怕那人不斷轉世,隻要妖沒有灰飛煙滅都存在著聯係。
聽著這般解釋,楚謙張口道:“要不,你自己取一個。凡人都要有名字的,沒有名字也會被他人起各種他稱,也免得你糊裡糊塗地和不知名的人結下緣繩。”
白狐卻是不以為意,道:“無所謂,緣分深淺於我而言並無差彆,隻是我能感知到你每一世在何處罷了。你取吧。”
白狐自己都這樣說了,楚謙也沒有推脫,他已經想好了白狐的名字,便問:“冠上我的姓,叫楚霜華,如何?”
“行。”在楚霜華應下的那一刻,楚謙便感覺自己和楚霜華之間生出了無數無形的絲線,牽動著雙方,楚霜華也沒想到這種聯係會深成這種模樣,她感覺自己直接被拴在了楚謙身邊,不過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
一陣靜默,楚霜華先開了口:“我們開始吧。”
楚謙先同楚霜華講了王權世家,再講銀錢換算,這兩樣是最最重要的,他講得詳細,且楚霜華足夠聰慧,明白的快。眼見著天色又暗下幾分,楚謙便讓楚霜華變回狐狸的模樣,一聽可以變回狐身,楚霜華半分沒猶豫,直接在楚謙麵前變回了白狐。楚謙出了書室,它也跟著楚謙出去,直到回到了庭院,楚謙示意它候在外室,待了兩刻鐘,楚謙也陸陸續續端來了幾盤菜,以及一碗飯,隨後他關上了門,擋住了門外的寒風。
“時間緊急,我們邊吃邊說。”
楚霜華不用進食,但還是動了幾口楚謙給它夾到小碟的菜,楚謙說話不急不躁,每次也會待到嘴裡的吃食咽下後才開口,他講述著世間的禮義廉恥,衣食住行,卻沒有發表過自己對這些的看法,故而楚霜華可以形成一個屬於自己的認知看法,不受楚謙的影響。
一頓飯下來,楚霜華對凡人了解了個大概,雖然有很多事情它不能理解,也難以苟同,但它明白了一件事,要以凡人的身份在這世道生存就必須遵守凡人的規矩。等楚謙收拾好碗筷後,楚霜華便問他讓自己不用術法卻合理出現在他身邊的法子是什麼?楚謙一笑,不自覺地放柔聲音道:“你先同我約法三章,我再告訴你。”
“你說。”
“一、不到萬不得已,不得使用術法。
二、出了什麼事先同我商議。
三、遵守凡間規則,不得肆意傷人。”
楚霜華深吸一口氣,片刻後道:“好。”
楚謙眼梢掛著笑,見楚霜華答應下來,便說:“我明日將你送回山上,等過了幾日,你在以人身下山來找我,記著,將你的白發化成黑發。正好,你先試試獨身逛逛城鎮,記得買些你要用的衣裳發飾。”看楚霜華抬眸看向他,他不緊不慢接著道:“我會給你銀子的,不過注意財不外露,小心些。”
楚霜華又問:“那我是要以什麼身份待在你的身邊?”
楚謙聞言,沉吟片刻,道:“這世間有不少隱世大族哪怕是皇族也難以查探,先前父親提過,當初曾祖外遷入世不願牽連其他族人,故而自己卸任家主後帶了這淮安宅子的地契孤身離開家族,你冠了我的姓,便借一借楚家族人的身份吧。”
“楚家不會發現?穿幫了怎麼辦?”
“我畢竟是嫡係一脈且曾祖先前也並未違反族規,故而我們與主家一向有聯係,我會同主家解釋的。另外,我楚家族人都有一塊白玉作憑證。”說著,楚謙將頸間的黑繩一抽,露出一塊精巧的玉牌,雲紋繞著一個楚字,他再背麵一翻,凹刻了個謙,“你便幻化一個這樣的玉牌係在脖子上即可,屆時就稱你是從族中出來遊曆到我這住下。他們就是想查也無從查起。”
“明白了。”
塵埃落定,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