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鎖頭 很多人在聽到我名字的第一個想……(1 / 1)

很多人在聽到我名字的第一個想法是:“你爸媽戲挺多啊!”

我們東北話裡麵兒化音是挺多的,也經常應用在對人的稱呼上,比如小張兒、小劉兒、小王兒之類的。但是兒化音裡的兒很短,一聽就和我名字裡麵的琉兒不一樣。我名字裡這個琉兒聽起來特彆像古裝劇裡對女孩的昵稱,什麼鶯兒、燕兒、玉兒、環兒這種。所以我每次一自我介紹,彆人就總覺得我爸媽戲多,沒事擱家裡玩角色扮演。

這麼多年來,隻有一個人瞬間勘破真相:“其實是你爸姓張,你媽姓劉,你是張家和劉家生的兒子所以叫張劉兒對不對呀?”

我記得特彆清楚,那年剛轉學過來的秦瑩操著一口並不熟練的塑料普通話,總是弄不清楚兒化音的規則,卻能在知道我名字的第一時間就一語中的。

是的,我是張劉兒。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生命裡都會有那麼一個討厭到刻苦銘心的人。

反正我有。

他從我來到這世界的瞬間,便對我深惡痛絕。

據說當年他帶著一籃雞蛋等在產房外麵,隨著我哇的一聲大哭,裡麵護士出來說:“生了生了,是個女孩。”

他提著籃子拂袖而去。

從血緣上講,他是我爺。

於是,在血緣這個蠻不講理的關係兩端,我和我爺平等地厭惡著對方。

我們都不想和對方扯上關係,隻可惜我生的晚,在輩分上吃虧,出了門,人家不會說他是張劉兒她爺,而隻會喊我張鎖頭的孫女。

為啥是張鎖頭呢?

因為他是我們十裡八鄉公認的鎖王。

那個年代要說一個人在某行業或者某專業上非常厲害,就會在他的姓後麵加上他的特長。中醫上也有 ,比如李可老先生因善用附子也被成為“李附子”,比如有些擅長針灸且一針見效的大夫被稱為“某一針”。

我爺這輩子沒遇到過能難住他的鎖,所以張鎖頭的名號也是遠近聞名。

我那時年紀小,但報複心也很強,總趁他被請去開鎖時鑽進他的攤子,把攤位上雜亂擺放的各種鎖拆個七零八落,給他增加一下工作量。等他忙完了回來,麵對那一片狼藉,看都不看我一眼,打著手電用手指摸索著尋回一個個細碎的小零件,再沉默不語地拚裝回去。

有時沒事乾,我自己拆完也試著將其複原。慢慢的,手上動作越來越熟練,對鎖的結構和配鑰匙的原理也越來越清楚。後來大家都知道張鎖頭攤上那個總擺弄鎖頭的小女孩是他孫女,簡單的鎖頭她也會修,鑰匙也能配上,啊呀這可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呸!人家這真是祖傳的手藝啊!

我@#(&*%……

要不是還能借機賺點零花!我就再也不去啦!

我在進入HR行業以後,為了加深對人潛在動機的一些分析和判斷,對心理學也有一些了解。我知道很多人在成年以後,還一直掙脫不了原生家庭的影響。

我的原生家庭其實很好,我爸雖然有點愚孝,但他沒有我爺那麼重男輕女,對我這個唯一的女兒也是捧在手上如珠如寶。我媽就更不用說,身為一個婦產科女護士,她那麼近水樓台能不知道自己懷的是男是女嗎?她就是愛我,舍不得剝奪我的生命,非要頂著壓力頂著我爺的憎恨生下我。

不就是要兒子嗎?張劉兒,張劉兒,女兒也是兒。

還是我爸覺得叫張劉兒太較勁了給改了一個字,成了現在的張琉兒。

所以我在這樣幸福而充滿愛的家庭裡長大,熱情開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唯視我爺為一生之敵。

不過現在他已經不在啦。

我都已經絕了他老張家的後,除了不給他上墳燒紙,往事就隨風去吧!

我已經很久沒再想起他,想起那個充滿了金屬味和機油味,擺滿了細碎零件的小攤子。更沒想到童年時期的在指尖翻轉的鎖與鑰匙還能和對中醫用藥的感悟關聯上。

我更不知道的是,我今後漫長的中醫學習之路,正是沿著我此生最討厭之人的生命軌跡,一路向前逆溯。

……

時間轉眼到了5月,招聘任務完成了七七八八,我心裡揣摩著王總監和老板那神神秘秘的計劃,不知道他倆具體要乾啥,但總覺得快要圖窮匕見了。

吳小棉襖的工作適應情況整體良好。隻是臨近畢業,他經常回校辦理一些畢業手續。不過如果有工作沒有做完他倒是會很有自覺地主動留下來加班。王總監看他的眼神愈發慈愛,滿臉的“孺子可教也”。

產假中的王姐生了個大胖小子,目前身體恢複良好。她偶爾給我發發寶寶照片,也會解答一下我在她過往工作資料學習中遇到的疑問和困惑。對於王總監和老板暗搓搓地準備乾什麼,王姐應該也有自己的判斷,隻她並未戳破,交代我:“乾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我乖巧應是。

今年的五一秦瑩沒有回來,追星追去了泰國。她那個破體質,確實是離了廣東福建那一塊就不行,短短不過幾天,回來身上又各種不適。好在上次聽了木大夫的建議,她在深圳也找到了很不錯的中醫調理身體。我把她的方子要來,翻開那本用來記錄醫案的筆記本,在編號001的後麵特地留出的幾頁空白上繼續書寫。

記錄完畢後,我再回顧她幾個月來更換的方子,發現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能看懂許多了。

年初那會兒她新冠初愈,看似表邪已解,實則餘邪未除。木大夫用了肉桂龍骨牡蠣湯+生脈飲+瓜蔞薤白半夏湯加減,先用肉桂龍骨牡蠣湯溫陽補腎,引火歸元,再用生脈飲益氣養陰,加減瓜蔞薤白半夏湯通陽散結,祛痰寬胸,再輔以其他潤肺消痰、利水行氣等藥。

可見她當時一定是寒痰阻肺,氣血虧虛,胸悶氣短,難受至極。

第二付方子是她回深圳不久,木大夫為她調整的,除了繼續溫陽補腎、引火歸元之外,也注意滋陰養血,更主要的就是祛濕化痰。這時她胸悶氣短等不適儘去,此方應該是鞏固之前的療效以及調理一下她的體質。我還記得秦瑩說這服藥特彆的難喝,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苦味,而是有種焦糊味,喝起來身上微微要起雞皮疙瘩。

我是真的有點好奇那會是種什麼味道。

雖然勇猛如我們小群群主豆公子這樣的鐵血真漢子曾經為了親身體會藥材的差異而勇嘗附子。什麼生附子、製附子、烏頭蜜輪著來,麻了就喝準備好的煮甘草水解毒,但這種嫌自己命長的極限挑戰我還真的敬謝不敏。沒有對藥性和劑量有充分的認識和萬無一失的解毒手段,非專業選手還是不要輕易效仿神農嘗百草。

後續秦瑩在深圳調理的幾個方子也基本是沿著這個思路,隻是在藥材的選擇上略有不同。

而五一回來的這個方子,我看得直皺眉頭,問視頻對麵的秦瑩:“你又胸悶心悸了?”

“嗯……額……”秦瑩支支吾吾,眼神躲閃。

“你老實交代,你去泰國都乾啥啦!”這個下麵濕寒上麵虛熱的狀況是怎麼回事,明明在之前的調理中好了那麼多的,我衝她嚷嚷:“你是不是又吃冰啦!是不是又喝咖啡啦!你是不是又穿超短褲啦,你怎麼回事啊,不是讓你都戒了嗎balabala……”

“我錯啦,師父!彆再念了……”

“錯了下次還敢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