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1 / 1)

那嬌俏女娘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對方不接招,卻更讓她生氣了,她憤而開口:“衛蕙你是聽不見我說的話嗎!”

衛姈心中暗暗搖頭:“小孩子就是愛惹事。”來讓我看看衡州女娘的戰鬥力有多少。

衛蕙沒有辦法隻能回敬:“妄議長輩、已故之人難道是你袁家的教導嗎?”

此時衛姈才算反應過來,這小娘皮說的是誰,冷臉瞪著她。

袁家小娘子也沒注意衛姈神情,她意在衛蕙,卻被衛蕙堵的麵紅耳赤,待要狡辯一二又恨自己沒有衛蕙巧舌如簧的本領。

衛蕙也不給她這個機會:“可需要我向袁夫人稟告你方才言語?”

“我沒有那個意思,是,我失言了”看樣子袁小娘子最怕的就是袁夫人了,勉勉強強的施了一禮,漲紅著臉跑掉了。

衛姈暗哂,這就被輕輕鬆鬆就被解決了,還好意思挑釁衛蕙,如今的小孩子做事都不帶腦子的嗎,如此草率。

衛蕙一身正氣,麵目肅然站在眾人中間,既不顯咄咄逼人又妥善處理了無理小娘皮。

衛姈不得不歎服,在這個年齡中衛蕙的性子穩重、行事的妥善已然勝出大多小娘子,簡直就是宗婦的不二人選,與她比起來衛琳簡直像是把腦子落在娘胎裡了。

暫時沒了不和諧人物,衛蕙又擔任起東道主的責任招呼大家圍爐坐下,吩咐婢女取來朱贏飲,為大家斟上一小杯。

朱贏乃是菊花,秋日來飲卻是應景。

衛姈從未飲過朱贏飲,還以為江南之地連酒都是溫柔小意的,喝了一口確實如此初,入口時口感香甜醇厚,再然後後勁十足辛辣從喉嚨反燒,倒是與以往喝過的酒大不相同。

宋四娘有些貪杯眾人不過才飲一杯,她都已經倒上第三杯了,連帶著說話都透著傻氣:“蕙娘,這朱贏飲平日阿娘都不讓我飲,還是你懂我,嘿嘿,嗝。”

衛蕙連忙按下她舉杯的手:“你這酒量還想吃三杯不成?”

“蕙娘我好不容易喝一次,讓我再喝一杯,就一杯。”宋四娘喝了酒之後更是肆無忌憚的耍賴撒嬌,搖著衛蕙的胳膊,可愛極了就像一個圓乎乎的雪白小狗,若是衛姈可抵不住這樣嬌憨小娘子的請求。

還是衛蕙有原則,說不可以就不可以:“一人最多兩杯。”說完便將宋四娘杯中的酒倒進自己杯中飲下,無視一旁裝作委屈的宋四娘,眾人俱被她逗的一樂。

喝了酒眾位小女娘們又七嘴八舌的談論起來,不是關於詩賦便是關於歌舞,衛姈聽的頭大,從前她便與鄯州的小娘子們合不來,但至少她們經常談論的是少年郎、八卦、話本,便是插不上話,也能當個樂子聽,難道江南的女子都如此才學敏然嗎,慚愧慚愧,這麼想著衛姈又舉起第二杯酒一口喝下。

其實也不是這些小娘子對少年郎、話本不感興趣,而是江南不必隴右民風彪悍,況且有衛姈這麼一個看起來冷冷清清的陌生小娘子在,她們尚且放不開談論這些。

這不衛姈一起身離開,她們便轉換了話題,開始談論東院那邊的一個郎君,在場之人都很好奇,畢竟還從未在衡州見過如此俊朗的人物,連徐大郎君都遜色幾分,紛紛向衛蕙打聽此人。

衛姈實在對她們所談無甚興趣,起身往後院方向走去,避過眾人來到後院的假山涼亭中,品著剛剛從廚房順來的朱贏飲,渾身上下都暖了起來,從涼亭中遙遙望去還能看見西院眾人的身影,也能聽見東邊院落傳來的高談闊論,兒郎可真吵。

衛姈細細品著朱贏飲,好不愜意,比瓊玉飲酒勁小一些,口感也強上許多,她不禁想起那日在船上瓊玉飲的情形,真晦氣,晃了晃腦袋想要將畫麵搖出去。

隨即聽見身後的台階傳來踩碎枯葉的聲音,細微的聲響在嘈雜聲中並不明顯,但足以讓她聽見,轉過頭去看到來人,沒想到剛想起那日醉酒之事,就看到‘罪魁禍首’。

褚珩上來看見的畫麵就是衛姈使勁兒要這腦袋,旁邊還放著酒壺,要不是看見她眼神清明還以為她又喝醉了。

“你怎麼來了衛府?”發覺自己說了句廢話,肯定是受了衛徜的邀請,又問:“怎麼不在東院,這裡可屬內院了。”可千萬彆是來找我的,求求了,讓這個瘟神離我遠一點。

褚珩撩袍坐下,道:“剛剛看見你往這邊來了。”

果然,平日不拜神,臨時也抱不住佛腳。

衛姈道:“那日已答複於你,我勸你還是換個人合作,我沒有興趣摻合政事。”褚珩並未搭話,坐在石桌前,食指輕敲桌麵。

衛姈繼而笑道:“況且你也知道我的身世,我雖是衛家人,衡州我比你還陌生,又談何幫得上你的忙,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何況她也並不會在衛家久留,或許所有人都認為她會留在衛家,畢竟衛家對於真正的衛姈來說算是好去處了。

可她畢竟不是她。

衛姈說罷也不管褚珩怎麼想,拿起酒壺又往嘴裡倒了一口酒。

褚珩此刻有些許昏沉,他不知江南的酒也是醉人的很,與長安、河東的酒不太一樣,入口味甘然後勁十足,是他托大了,此刻才有些酒氣上頭。

褚珩選衛姈幫忙的原因,其實很簡單。他的此行目的並不能讓人知道,而衛泠牽涉其中,為人謹慎聰明,又是衛家人,是最好的人選。

褚珩也料到衛姈不會輕易相信他,不過還不急,她會同意的。

褚珩一直未答話隻有手指敲擊石桌的聲響傳來,讓衛姈有些煩躁,想要叫他停手,轉頭看向他,這才發現他閉目假寐,麵頰微紅似是有些醉了。

涼亭位於東園後方,若是春日自是個登高望遠的好地方,此刻秋日寒涼高處風大少有人來,倒也清靜是個散酒氣的好地方。

衛姈心中暗道,罷了罷了,不跟神誌不清的人計較,真是白費口舌。

一時間兩人在涼亭中各自想著事情沒有說話倒也和諧,竟不覺得如何冷。衛姈雖然身子嬌弱但靠著烈酒暖身,而褚珩早已習慣代州嚴寒天氣此刻風霜於他正好提神醒腦。

就在衛姈以為他會一直安靜下去,褚珩卻突然開口:“你不好奇今日韓夫人大張旗鼓操持宴會所為何事嗎?”聲音聽不出來一絲情緒。

“與你無關,這是我自己的事。”說實話,衛姈自然知道韓夫人對她必定有所圖謀,可她一點也不想跟褚珩再有任何牽扯、虧欠、交易。

褚珩此人太難以捉摸,看不透,他像雪中孤狼,獨行在草原上不與任何狼群為伍,等待時機給予獵物致命一擊。

她的直覺一向很準。

“你這是怕我跟你做交易?”他低聲輕笑,像玉石敲擊一樣,清脆乾爽直擊人心,連心跳都好像與之同頻。

褚珩沒頭沒尾來了一句:“你放心。”

讓衛姈摸不著頭腦,放心什麼?未儘之言無從領會。

“你願意說就說,不願意說我也不會求你。”她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反正衛家她也留不長。

本以為這麼說之後,褚珩就不會再開口了。

誰知,褚珩竟也不在意她的語氣:“具體各種細節我尚不知,但要你回衛家,我確實知道一些消息,你知道徐家嗎?”

衛姈搖了搖頭。

褚珩:“那麼鹽鐵使呢?”

“我對江南官場一無所知,鹽鐵使姓甚名誰自然也不知。”衛姈確實對江南不甚了解。

“鹽鐵使姓徐,而徐家想要跟衛家結親,據我所知衛家態度模糊,所以這個時刻找你回來絕非好事。”說到‘絕非好事’四個字時褚珩還著重敲了敲桌子。

衛姈不解:“曆來鹽鐵使都是個肥差,非聖上親信不能擔任,衛家雖然盤踞衡州已久,源遠流長,但在大鄴諸多門閥氏族中,衛家也隻能排的上二等,連鹽鐵史這種實權在握的人家都看不上?”

褚珩不置可否道:“那你可知世家聯姻首要看的是什麼?”

從古至今士族與皇朝共存,從前朝起更是越過皇室成為鐵打的士族,流水的皇朝,把持朝政屹立不倒,可到了本朝,士族雖仍然占據重要官職,但早已不是前朝那等‘共天下’的局麵了。

自改朝換代始,各種軍閥勢力——二等、三等士族:河東士族、關內士族、隴右士族等靠著從龍之功崛起,與皇親貴戚成為朝廷權利中心,皇族倚仗心腹重臣。

而傳承數百年的名門望族‘秦、楊、鄭、趙、王五家’雖不為皇室重用但仍然占據官場一席之地,為天下文人士子所敬仰,盼望與之通婚。

為了打壓士族力量甚至下令秦、楊、鄭、趙、王五家禁止通婚,禁婚詔一出更像是證明這五家乃一等士族,效果甚微反令諸世家更想與之結親。

衛姈回道:“士族通婚自然是看門第、閥閱,莫非徐家出身不顯?”

時人婚娶不計官品,而上閥閱,看的是門第姓氏祖宗過往經曆功績,而非眼下的官位權勢,可以說是三品大員若是家世名望不顯,便也是娶不到七品小官的禁昏家中的小娘子。

五家之中除去王家更是從不與皇室通婚,衛姈不予置評秦、楊、鄭、趙四家自視甚傲蔑視諸姓的態度行為,婚嫁之風不是一朝一夕能改。

褚珩淡淡笑著:“沒錯,徐家莫說在京都,就是在衡州也是排不上名的寒門。”

徐,徐家,衛姈在心中暗暗思索,確實沒聽過這個徐家,既不是官宦世家,莫非是外戚?要不他是怎麼當上鹽鐵使的?

褚珩定定的看著衛姈,為她解惑道:“鹽鐵使的妹妹是舒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