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姈推脫身子骨弱不去任何宴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便是韓夫人也拿她沒有辦法。
衛姈自認不是明知有詐還非得試上一試的愚蠢性子,她也向來不信“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這句話,要麼快刀斬亂麻在所有事情發生之前絕了可能,要麼能躲幾天是幾天,拖到事情黃了最好(雖然不太可能),但哪有人上趕著入局被算計的。
她如今對衡州所知甚少世家派係也不甚了解,沒有把握全身而退,也許韓夫人可能對她造成不了什麼影響,但她也不想輕易隨她願,任韓夫人怎麼譏諷鼓吹都不動搖。
如今卻是真沒躲過,彆府的宴請她可以不去,自家的宴會還能不去?但也算是打亂了韓夫人的第一計劃,不管韓夫人想做什麼,府中還有祖母她必定會有所顧忌。
秋日宴這日衛府來往甚眾,笙簫鼓樂之音,通衢越巷,衛蕙、衛徜隨衛大夫人在前迎客,衛大夫人倒是通往日不一樣春風拂麵。(加上衣裳裝扮的描寫)
衛家雖算不上位高權重,但衛氏一門屹立數百年的江南望族,加之衛老夫人輩分高,來者多少都沾親帶故,雖然可能早就出了五服,各府夫人們領著年輕女娘和郎君們先是到內堂拜見衛老夫人,郎君們不便多留拜見完衛老夫人便出了內堂,聚集在園內東處鬥雞、下棋、投壺射箭,好不熱鬨。
夫人們聚在內堂你來我往寒暄熱絡,衛姈故意磨磨蹭蹭到此時才進來向祖母請安,本以為內堂不會有多少人,是她小看衛家了,內堂真是熱鬨,待她進來眾人齊刷刷看向她。
衛姈頂著數道目光說道“祖母萬安”
衛老夫人笑眯眯的朝衛姈招招手:“姈娘快來”
眾人心中各有思量,廳中不乏與衛家來往甚秘的人家。早在衛姈回來沒幾天,都已知曉衛家又多了一個孫女,還是魏四郎的女兒。可以說有不少人今日是盼著見到衛姈想看看衛淇的女兒是否有當年他的那般風采。
衛家四郎君風華文采斐然,為人毫無世族子弟的陋習(一段氣質外貌才學的描寫)。。。。
不少夫人偷偷向廳中的衛姈看去,想看看是否有他幾分風采,卻都有些失望。
衛姈相貌隻有三分像衛四郎,倒是很像她的母親,病弱體質也遺傳自母親。
雖是個嬌柔美人但衛姈常年養病不見風吹雨淋不見日曬,皮膚蒼白。若不是這些時日循序鍛煉,臉怕上是一絲血色也無,但仍能看出來是個羸弱身子。
不少心夫人心中暗歎可惜,隻隱約有三分像魏其。當年江南氏族排得上號的小女娘們無意心中沒有思慕過魏其幻想著與衛家結親。可見為其當年風采。誰知他居然娶了一位寒門女子。真是讓人長籲短歎,時至今日想起來都覺得為其一生波折遺憾。
眾位夫人都是體麵人,自然也不會將這話說出來。
衛泠來的有些晚,各家小女娘們早已坐不住。出了內堂玩耍去了,此刻內堂隻有兩三個安靜女娘,還能陪在家中長輩身邊,皆有好奇打量之色。
衛老夫人向眾人介紹衛泠,並且讓衛泠一一拜見眾為夫人。便是再好的記性,也是一時難以消化這麼多位夫人。
隻一位除外。
衛泠聽見這位夫人的姓氏,愣怔了片刻,這夫人是衡州司兵夫人陸氏。
衛姈忍不住開口問道:“夫人可是來自吳郡陸氏。”
吳郡陸氏是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衛姈好奇,倒也不奇怪。隻是在場聽中有不少夫人都是士族出身,隻單單問了陸氏倒是有些奇怪。
衛姈察覺眾人的眼光隻好胡扯:“看夫人麵善,有些像一位幫助過我的恩人,所以便出言相問。”其實也不算撒謊。生養之恩也是恩人。
這話倒是有些勾起陸夫人的好奇心:“哦,是族中何人?。”
衛姈淡淡的笑道:“隻是有一麵之緣,並未告訴我姓名。”
衛泠的母親,便是出身吳郡陸氏。隻是對於這位生母的麵孔。有些陌生了。他也根本想不起來是否真的與著陸夫人想象。便是他自己,也隻有五分像自己的母親而已。
衛泠對於自己的母親的印象還在6歲時,自阿耶與母親和離後至今已有19年未再相見。
當初路過江南時,她還猶豫過要不要去吳州看看母親。可最後還是沒去,聽說母親回吳州後不久嫁給了一直未娶的竹馬,彼時也有了兩個孩子,想來過得不錯。
小時候任性不懂,總是朝阿耶哭著要母親,年少時不理解,長大時已看開。或許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向往的生活,安西的生活非母親所願,又或許他與父親沒什麼感情,若是如此,兩人分開也是好事。
可阿耶應當不是如此想,自母親走後,直到病死他也沒有再娶,或許這便是她至今都沒有再見母親的原因。雖然已經看開,但也不曾諒解。
衛姈一向如此,若是不能擁有,便不會讓自己看得見摸不著,給自己一丁點期望的機會。
回過神來就聽見一位夫人開口讚道:“老太君你們衛府的女娘就是好看,看來都是像您”衛老夫人被恭維的合不攏嘴。
衛姈本是個“任憑雨打風吹她都巍然不動”的人,麵冷但不一定心熱,她既不喜歡熱鬨也不熱衷周旋於眾人之中。但她是衡州的衛姈尚在衛家不好丟衛家的臉,叫人說衛九娘是個不知禮數的人吧。
有人誇讚她,她便裝作羞赧的樣子微微一笑。有人談及她的父兄。她便裝作黯然失色的樣子,垂眸不語,若非上輩子的記憶曆曆在目,她都以為她是戲子轉世了。
在場的夫人們不是安慰衛老夫人的喪子喪孫之痛便是對衛姈的誇讚之語。從此兩種就可以看出。誰是有心之人,真正親近之人又怎麼忍心提醒衛老夫人的傷心事?
小娘子們坐不住,衛姈在行了無數禮笑得臉都僵了之後,眼看終於連最後一位女娘也逃跑了,她不禁露出了羨慕的眼神。
這時隻聽見一位夫人笑道:“看看,看看連五娘都坐不住嫌我們老人家談話無趣,溜了”
衛姈看向開口之人,便是她剛剛一直打趣衛泠,故而衛泠記得,這位年輕夫人是刺史夫人袁氏,若是猜的不錯便是來自陳郡袁氏,看著三十出頭麵龐白皙紅潤,肌膚水潤一雙丹鳳眼不知含了多少蜜糖,說老也是過分了...
果然衛老夫人嗔怪道:“你可是戳我老婆子的心,你若是老我還不得黃土加身了”
刺史夫人說話滴水不漏隻見她故作詫異:“老太君您可是裝糊塗,我都老了,您還精神矍鑠可見您呀就是龜年鶴壽。”
衛姈心中對她的說話的身手大為佩服,三言兩語便讓內堂眾人哄笑起來,袁氏世代與衛氏通婚交好,袁夫人從小便跟著祖母往來衛家,跟衛老夫人很是親近,不怪乎她敢開玩笑。
袁夫人看出衛姈心不在焉,調笑道:“還是老太君家的九娘坐的住”衛姈尷尬的笑了笑,剛想找機會也出去的話被噎了回去,心道我謝謝您。。。
衛老夫人笑瞪了她一眼:“你個促狹鬼”拍了拍衛姈的手道“姈娘出去與那些小娘子們玩耍吧,莫要拘著自己”
眾人心中明了,這新來的衛九娘很得衛老夫人愛護。
小娘子們大多聚在西院廊下品茶茗香、賞舞,稍有幾個愛跑愛動的去了後院的空地跑馬,
郎君們都被衛徜招呼在院落東處,與女娘們隔著月亮門,能看見影影綽綽的身影以及時不時的笑聲倒是比小娘子們熱鬨。
衛姈倒不想參與其中,避過眾人向後院走去,誰知便被衛蕙叫住。
一位圓臉女娘應是與衛蕙相熟,好奇相問:“蕙娘,這位是?”圓眼杏腮眼神中透露著好奇與天真。
“這是我四叔父的女兒,姈娘”衛蕙轉頭又像衛姈道:“這位是,宋家的四娘”
“叫我九娘就行”衛姈不願意旁人叫她“姈娘”或者“阿姈”,這是隻屬於衛泠的稱呼,衛家眾人如此稱呼她已然無奈,萬不想日後什麼人都如此稱呼她。
“九娘”宋四娘笑著打了招呼,衛姈也回以微笑。
接著衛蕙又將身後品茶的幾位小娘子一一介紹給衛泠。一時間眾人貌似一團和氣。
這團和氣還沒捂熱,斜後方傳來一聲極小但眾人俱都聽見的聲音打破了貌似平和的場麵“衛四郎君不是早前出族了嗎?”
衛蕙背對著那方位沒看見那嬌俏女娘麵上雖帶著疑惑,眼中卻泄露一絲挑釁之意看向衛蕙,衛姈都看在眼知道這是與衛蕙不對付,默默等著看衛蕙怎麼應付,全然忘了那女娘口中之人是自己的“父親”。
這三個小女娘從歌舞組尋釁而來,主要是為首的,旁邊兩個明顯也不想得罪衛家。
“今日宴會有朱贏漿,眾位可莫要貪杯”衛蕙隻字不做回應隻當沒有聽見,三言兩語把話題扯開,
衛姈不僅有些佩服衛蕙,無視對方才是更好的回擊。
而衛蕙也以為衛姈定會回敬一二,畢竟前幾日她為她兄長敢和母親頂撞,現下卻不發一語,倒是沉得住氣。
殊不知衛姈隻是沒反應過來衛四郎君是她父親而已...
兩人不知,彼此心中都又高看對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