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州衛氏(1 / 1)

與褚珩他們道彆之後衛府的管事才上前問安,與衛徜回稟近來府中事物。

如此看來衛府事宜是由衛徜打理的。

管家是個八麵玲瓏之人看見衛姈麵上什麼也不顯,客氣敬重拿捏的分寸恰到好處:“這就是九娘子,九娘子可安好?”

衛姈點了點頭,裝作不善言辭的模樣沒有過多交流。

馬車內衛徜對衛姈介紹起府中各人,王管事暗暗琢磨三郎君至少麵上對這位九娘子尚可,隻是三郎君向來處事周到也說明不了什麼。

衛姈不知道王管家的想法,隻是聽著衛徜的介紹她昏昏欲睡又不好打斷衛徜的好意,隻能強作精神裝作在聽實際上早就魂遊九天了。

從碼頭行車三刻鐘才到達衛府,衛姈從馬車下來,一眼就看見古樸莊嚴的大宅子,左臨右舍的宅子都相差無幾,一看就是地位相當的人家。

衛姈想起了鄯州的衛府,雖比不上江南水鄉的精美可也更為肅穆莊嚴,衛徜看衛姈有些出神還以為她是被衛府的氣勢和巍峨給震到了,便笑說:“咱們衛府的門第在衡州那可是數一數二的,世家傳承非一時功名利祿財富可獲得。”

衛徜眼帶深意,可惜衛姈緬懷過去完全沒聽出來。

進了第一道門後走在廊橋上,迎麵就走來來一個氣質沉穩的小女娘。

“阿兄,你回來了,多日奔波辛苦了,阿娘與祖母正在堂上等著你呢。”

衛姈猜想她是衛徜同胞妹妹之一。

“這位便是姈娘吧,祖母盼了你多日,終於將你盼來了。”

小女娘自然的走到衛姈身邊挨的很近,像是一起長大的姊妹,若是真的衛姈在這兒也許會覺得親近吧,但衛姈有些不太習慣稍稍拉開了些距離。

“聽王管事說,前日的詩會蕙娘你又大出了風頭,看來我們衛家的才氣全都由你繼承了,阿兄我自愧不如。”

“阿兄,你慣會打趣我。”衛蕙矜持的笑了笑,沒理會自家兄長的揶揄。

穿過中堂至前廳,座位上坐著兩位夫人,一位頭發花白眼泛淚光,看起來氣色不是特彆好,但也還算有些氣力,伸長著脖子望向她。

她便知道這就是衛姈和衛徵的祖母衛老太太了。

衛老夫人看見衛徜身後跟著的陌生女娘,不猶想起早逝的次子、孫子,看著衛姈幾欲張口都泣不成聲。

雖然衛老夫人對衛姈來說隻是一個陌生人,但讓她想起了自己的阿翁。

阿翁也是這般待她、護她,如今衛老夫人兒子孫子孫女都相繼離世,不正是她與阿翁這般天人永隔嗎?

衛姈留下兩行淚來匆匆抬手抹去。

衛老夫人終於稍平複些心情能說話了,開口還帶著哭音:“阿姈,阿姈,我的小阿姈,祖母如今可隻剩你了,你放心,你放心。”

衛姈聽出了這老太太的未儘之言,看著這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老太太,心中生出不忍。

衛老夫人要是知道真正的衛九娘也死了......不,她不會讓她知道的。

衛老夫人看見跪在眼前的衛姈,顫顫巍巍的要起來將她扶起,衛姈趕忙自己起來,扶著老太太坐下。

“祖母你莫要太傷心,阿耶和阿兄都不在了,你要好好的,他們自會去投胎的,還會有新的人生,定然也不會想祖母,您再為他們勞心傷身。”衛姈以前從不信這些,可她死而複生想來,人若死後有輪回也是不錯。

“會的會的,阿徵、阿淇一定會去個安穩人家。”老太太攥著衛姈的手有些激動。

“這位便是阿姈吧,你也彆招母親哭了,母親您才剛好了幾天呢,大夫說了不能大悲大喜。”

衛姈抬頭望去,一位頭戴金鳳寶鈿,身穿紫紬綾襖子、墨綠紬綾裙、緋羅披子的夫人正安慰著衛老夫人。

想必這就是衛徜的母親韓夫人了,容貌姣好,倒是看不出是有衛徜這麼大的兒子的人,她看向衛姈眼神間流露的輕視讓衛姈知道,這韓夫人恐怕非常不喜歡衛九娘這個侄女。

“是阿姈的不是了,祖母身體才剛好,都怪阿姈,這位便是伯母吧,阿姈離家時太小記不得伯母了。”衛姈大方回應。

衛老夫人不想在小輩麵前顯出與韓夫人不和,隻是蹙眉瞥了一眼韓夫人。

“阿姈也彆哭了,祖母也不哭了,以後阿姈還有祖母。”衛老夫人抬手擦去衛姈臉上的淚痕,緊緊握著衛姈的手也不送開。

衛姈雖沒有打算在這裡長住,但也沒打算在此時掃衛老夫人的興。

“阿徜你怎的沒將你長兄帶回來?”衛老夫人這才想起,此次讓次孫去祁縣的目的,除了將衛姈接回來就是要讓衛徵葬在衛家。

韓夫人怕兒子會被責怪便想開口,衛徜隱晦的朝母親擺擺手,讓她不要說話。

母親為何厭惡兄長衛徜還不知,在他去衡州前便告訴他不得接回兄長,隻是他本也不是因為母親的吩咐才如此行事。

他朝祖母慢慢道來緣由“長兄已然入土為安,再遷回衡州怕是擾他安寧,何況何況......”衛徜吞吞吐吐,撇了一眼衛姈說道:“都道長兄是畏罪而死,此案牽涉眾多,還不知會牽連多少勢力,若是....怕是對衛家聲譽不好。”

衛姈覺得衛徜說的這樣的周全,便是衛老夫人也挑不出錯來,果然衛老夫人沉默不語隻是攥緊了衛姈的手。

衛姈知道衛老夫人對衛徵的祖孫情都是真的,她相信若是衛徵還活著哪怕他真的有罪,衛老夫人也會用衛家的勢力救他。

可衛徵死了,衛老夫人自然不會讓此事再牽扯到衛家,換做是她也會權衡利弊,維護家族利益為先。

衛姈對於衛徵葬不葬回祖地並沒有什麼意見,身死魂消,死後一切都歸於無形,這些對衛徵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但衛徵在魚龍混雜的江南道官場可謂是一股清流,心係百姓剛正不阿,衛姈不想他死後還背負罪名,這也是她重生於衛姈身上應該為他做的。

“我阿兄不是為罪而死,他是被人殺害的。”衛姈纖細的聲音,傳入大堂中每一位人的耳朵。

眾人乍聽之下有些愣神,還是韓夫人率先反應譏笑道:“你想幫你兄長脫罪也不該如此胡謅。”

“我兄長何曾有罪過?誰定的?伯母這話是生怕我兄長無罪了?”衛姈擲地有聲,弱質女娘的樣子都衝淡了幾分。

“你混說什麼,與我何乾。”韓夫人覷了一眼衛老夫人,駁斥道:“祁縣上下誰不知道,你莫不是以為衡州沒有聽說。”

衛姈摸不準韓夫人為何這麼針對自己和衛徵,左不過是上輩恩怨,但牽連小輩實不是心胸寬廣之輩。

“流言蜚語不可信也,韓夫人說我胡謅,可曾有人將我兄長定罪,可曾有證據?若是沒有韓夫人還是莫要輕信謠言。”

衛姈又道:“三人成虎,必有其驗焉,這句話韓夫人不會沒聽過吧。”

衛蕙覺得自己剛剛對衛姈印象太過表麵,這位姐姐看起像一把不出鞘的劍,看著華麗實則厲害的緊。

“你!牙尖嘴利,你就是如此與長輩說話的嗎!”韓夫人氣惱,這女娘的嘴巴好厲害。

衛姈心裡嗤笑,不占理就用輩分壓她,韓夫人不過就這水平,想想也是能用方嬤嬤那樣的下仆,又能高明到哪去。

衛姈‘飽含歉意’道:“是衛姈的不是,但想必伯母能諒解衛姈為證兄長清白的口不擇言。”

“你!”還真是好賴話全叫她說了,韓夫人進退不得。

“況且兄長有罪,於衛家又有何好處呢?”衛姈這話說到點子上了,衛徵有罪終歸於衛家是不利的,廳中眾人無一不在心中思忖。

衛姈心中冷笑,該急的是他們才對,她一個‘外人’反倒更衛徵像親人。

衛蕙走到韓夫人身旁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先莫說話。

“阿姈說的可是真的?”衛老夫人本以為衛姈是護短,可看她鎮定自若的樣子,衛老夫人又有幾分相信。

衛姈鄭重的點了點頭“您莫要激動祖母,您先坐下。”

衛老夫人又驚又怒,沒想到阿徵居然是被人殺害的!真是惡膽包天如今竟有人將手伸到衛家人身上。

衛姈看衛老夫人心緒不平的樣子,有些後悔說出這個消息。

可話已出口容不得後悔,衛姈道:“我兄長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為祁縣做了多少事,從來都不是一個貪圖享樂的人,更何況阿兄長生於衛家,怎會貪墨。祖母,阿兄是清白的,絕對不是畏罪自儘。”

“阿姈,你如何得知你阿兄是被彆人殺的?”衛老夫人追問。

衛姈一頓,褚珩的身份由她說出來不合適,賑災糧款牽連甚廣,她可不想再被牽扯進去。

“因為幕後之人也想殺我,他們以為我必死無疑所以親口承認的,不過我命硬活了下來。”這話也不假,何閔確實是因此對她下的殺手。

衛姈說這句話時眼神冰冷,心中暗道,她會活著回到鄯州,活著讓他們付出代價。

衛老夫人倒吸一口氣“我可憐的阿姈都遭遇了些什麼?”憐惜的拍了拍衛姈的手“有祖母在我倒要看看,有什麼人再敢對你下手。”

“這話說的倒是容易,你一沒證據,二沒證人怎麼證明衛徵的清白?若是沒法證明豈不是連累我們衛家的名聲。”韓夫人隻想自己,未曾體諒衛老夫人知道衛徵被人殺害的心情。

衛姈尚未開口,就聽見衛老夫人怒斥:“阿徵被奸人所害,你竟想著息事寧人!把我們衛家的骨氣放到哪裡!這口氣不爭,衡州士族如何看我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