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豔(1 / 1)

蠢鈍!衛老夫人,念著廳中小輩都在將這兩字咽了回去,眼中儘是失望之色,這麼多年也沒點長進。

韓夫人許久未被婆婆這般斥責了,還是當著兒女和衛姈的麵,臉色難堪“母親,阿徵被奸人殺害我也很痛心,可若無法證明他的清白,到時豈不是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我們衛家又如何全身而退。”

韓夫人覺得已然這般了,索性就將話都講開“反正也沒人知道阿徵是衛家子弟,不若就這樣等事情過去,遲早會平息的。”

江南就是這樣,驚再世駭俗也掀不翻世家根底,什麼賑災糧款貪墨案,過不了幾日也就煙消雲散了,前兩任巡按使不就是這麼沒得嗎。衛姈奇怪韓夫人對衛徵的態度,真的隻是因為怕牽連衛家嗎?

“韓夫人對這官場上的事這麼了解,想來是從小耳濡目染見的不少了。”衛姈出言諷刺。

“你放肆,你敢非議長輩!”韓夫人一輩子都耀武楊威,在娘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沒人敢這般與她說話,這衛姈還敢出言諷刺她,韓夫人震怒。

“是阿姈說錯什麼了嗎?阿耶走得早,阿兄埋頭苦讀,阿姈自幼少了些教養還讓伯母見諒。”衛姈故技重施,對著韓夫人俯身行禮表示歉意。

前世的她多討厭這做派今生就用的有多爽快。

隻是待她站直身子,挺直腰板說:“我阿兄當不當衛家人沒關係,他光風霽月,不知為民做了多少事,還輪不到他人指摘。”

衛老夫人看著衛姈這般維護自己兄長直言不諱的模樣,像極了她阿耶,既欣慰又難受。

“祖母、阿娘,這一路舟車勞頓,可給孩兒累著了,是不是該用膳了?”衛徜笑著打岔,結束了這尷尬的場麵。

韓夫人雖氣怒可也沒再繼續說下去。

打量了衛徜一圈冷哼:“我看你精神得很。”

衛徜自是了解自家母親是何脾性,繼續插科打諢。

韓夫人瞪了自家兒子一眼,不與他一般見識,讓人擺膳。

反倒是衛老夫人說道:“阿徜確實瘦了,要好好補補。”反過頭看衛姈皺眉道:“阿姈也太瘦弱了回到衛家,祖母要把你養的珠圓玉潤的。”

衛姈上下打量了一眼衛徜,這幾日在船上隻自己一人沒有的胃口,衛徜可是胃口好的很,怎麼看他都是麵色紅潤哪裡瘦了。

天下長輩都一樣,隻要有些日子沒見就覺得你瘦了,阿翁也是如此,想到這裡衛姈有些黯然。

衛蕙一直不著痕跡的觀察著衛姈,心下搖頭,母親恐怕不會輕易如意。

第二日衛姈在菘藍的搖晃下,困乏的起來,任憑菘藍隨意折騰,這是第一天早上請安自然不能失了禮數。

衛姈還未走進堂屋,便有歡聲笑語傳出,來的都挺早。

衛家女眷大多都到了,衛姈跨進正廳的一刻,所有的眼睛都齊刷刷的盯了過來,幸好她見過更大的場麵,尚能應付。

“衛姈給祖母請安。”

“好囡囡,來來,昨夜睡的可好,那房間住的可慣?”衛老夫人笑的很是慈祥,招衛姈到身邊。

衛姈又扮上乖巧女娘的樣子“睡的很好,勞祖母操心了。”

“這便是阿姈了,昨日被三郎帶回來了。”衛老夫人輕輕拍著衛姈的手背向眾人介紹道。

“阿姈可真是好模樣,就是長的不甚像四伯。”開口的婦人,一雙丹鳳眼笑意盈盈的模樣讓人覺得她是個好相處的,就是嘴裡的話不怎麼中聽。

衛老夫人手一頓,想起死去的兒子,笑意不複剛才。

“父親說阿姈幸好不像他,他也不願意再看見個“自己”,怕是會氣的半死。”這是衛姈小的時候阿耶說的,長的像他沒關係,彆像他一樣脾氣就好。

衛姈搬來這裡一用。

“哼,他倒是知道自己是個臭脾氣。”衛老夫人調笑道。

衛老夫人這句話跟阿翁說的一模一樣,難道這就是她與衛九娘的緣分,都有個臭脾氣的爹?不過顯然衛九娘的爹更離經叛道一些,衛姈心中腹誹。

“這是你五叔母。”衛夫人指著剛剛開口的丹鳳眼夫人。

衡州衛氏這一支曾經一度子嗣艱難,直到衛徵、衛徜的曾祖父這一代有了三個兒子,便是如今的衡州三房,大房前些年調任回京現居京城,二房就是衛徜祖父這一脈留守衡州,三房則也在衡州。

遠在京都的大房是衛姈的大伯和三伯,二房是二伯——衛徜父親和排行第四衛姈衛徵兄妹倆的父親,三房隻一個五叔,這位五叔母便是三房主母。

“姈娘見過五叔母。”衛姈向五叔母行了一禮。

“五弟妹怎的今日這麼早就來了。”韓夫人向衛老太太請了安之後便坐在下首,朝衛五夫人詢問。

“這不是聽說九娘回來了,急不可待了。”這位五夫人是個活泛性子,說話雖葷素不忌但各種分寸把握的極好,總是能逗的衛老夫人笑聲不斷。

雖也不像世家宗婦那般沉穩練達,但比韓夫人可是強多了,也不知韓夫人是怎麼當上衛家宗婦的。

由於衛徜的曾祖父太高壽,有四世同堂的福氣,見到了頭先幾個曾孫曾孫女的誕生,直到衛徵生下沒幾年才去世,那時衛家才正式分家,以至於到衛徵這一代的輩分也是三房一起排的,所以衛姈這個衛九娘屬實是前頭還有不少大房和三房的姐姐。

“阿姈長的真是可人,哪像阿玫皮猴一樣。”五夫人誇讚道,身旁坐著的少女想來便是她口中的‘阿玫’了,看著十四歲上下很是嬌憨可愛。

阿玫故作抱怨“母親總是喜歡彆家女兒,可惜母親隻能生出我這個小冤家,隻能認命了。”

“冤孽,冤孽。”五夫人推搡著賴在他身上的女兒,笑罵道。

“是孽緣、孽緣。”衛玫輕輕搖晃著五夫人手臂回嘴道,頓時逗的廳中眾人忍俊不禁。

衛老夫人笑指著衛玫:“你啊,你啊可真是個活寶,跟你母親一樣是個促狹的。”

衛姈看著眼前的母女親昵相處,突然想起自己的母親來,幼時似也曾這般其樂融融一時間有些恍惚。

“阿姈,阿姈。”衛老夫人喊了兩聲也不見衛姈應聲,隻見她愣愣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衛姈回神笑道:“祖母,怎麼了?”

“阿姈可是累了?聽說你近年來身體一直不大好,若是累了可不要瞞著。”老太太擔憂的看著衛姈。

衛姈笑笑“無妨,阿姈如今身子骨好多了,隻是剛剛走了神。”

“蕙娘你昨日見過了,這是萱娘。”原來衛姈恍神間,衛蕙和又一位妹妹也到了。

“昨日你剛到,怕是也沒轉過園子,你們幾個女娘好在園子裡逛逛,認認路。”

衛蕙主動招呼著眾姊妹“也好,阿姈還未與眾位姊妹認識呢。”

衛姈猜到衛老夫人可能有正事與韓夫人和五夫人商量,便隨著衛家一眾女娘退出去。

眾女娘走到花園中涼亭坐下,衛蕙吩咐侍女上些茶水點心,衛玫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衛蕙聽她說兩三句便回應一句,衛萱則是老老實實坐著也不答話,存在感極低,衛姈則是憑欄依靠閉目修養。

她看得出衛玫不想搭理她,衛萱不敢搭理她,而衛蕙則是在觀察她,等她要辦的事辦完便會離去,也並不想與她們有何交往。

初秋的衡州比起鄯州那可是暖和太多了,日頭也剛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衛姈的胳膊搭在憑欄處,頭枕向手臂昏昏欲睡起來,臉上還記得蓋了團扇,生怕就這一會兒再被曬出紅疹來。

這場景被廊下路過的一位白衫郎君看在眼中,駐足欣賞。

宋方祁他路過花園第一眼便看見一位憑欄靠著的女娘,枕著自己的胳膊小憩,另一隻手拿著團扇,鬆鬆的搭在臉上,遮住了半張臉看不清麵容,青絲垂在憑欄外格外醒目。

若是能把團扇拿開就好了,這麼想著,那柄團扇就一點點、一點點緩緩從鼻梁劃過,落到了草堆中。

日光打在這女娘的臉上映的臉頰十分柔和,麵若桃花,額間跑出幾縷發絲輕垂在臉龐,清揚婉兮。

宋方祁一時間愣那兒欣賞的久了些,好一副憑欄依靠的仕女圖。

衛徜朝前走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宋方祁跟上,回頭看見他呆愣在月亮門,便走到他身邊問道:“你在看什麼?”

衛徜朝著宋方祁的目光方向看去,便瞧見花園中涼亭裡家中姊妹聚在此處。

衛徜看宋方祁看的目不轉睛,伸手拽著他走,這下宋方祁總算醒神,“那女娘是誰,你彆拉我走呀,你快替我引薦引薦。”便是說這話也不曾將頭回過來,一直盯著亭子方向看,腳下生根,半點不想挪動。

這若是放在他人身上定是不敢如此在彆人府邸這般放肆失禮。

可宋方祁那是從小與衛徜一起長大的,宋衛兩家向來交好。衛徜也知宋方祁從小便是個,放蕩不羈混不吝的性子,更是不理會他,拽著他從花園側麵的連廊走去。

衛徜麵無表情的威脅道:“你若再這般頑劣,我定然告訴伯父罰的你半月出不了門。”

“好啊,你若告訴我是誰,我自己告訴我爹去。”宋方祁嬉皮笑臉道。

衛徜一臉無奈:“那邊都是我妹妹,你小子給我收斂點。”

“怎麼可能,你妹妹我不是都見過?”

衛徜不想理他?

“快說快說,你若是不說,我便自己問去。”說罷便要回身往後走去。

“那亭子裡都是我妹妹,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