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榆買了糕點回來, 從窄巷繞到酒樓的後街。
沒到後門,就撞見黃秀蘭鬼鬼祟祟地出來。
韓榆一個閃身,退回窄巷。
黃秀蘭左臉烙著一個顯眼的巴掌印, 步履匆匆。
更讓韓榆吃驚的是,黃秀蘭臉上並無惱色,更多的是焦急。
所以那中年男人到底什麼人, 竟然對他那一言不合就動手的三嬸動手?
待黃秀蘭走遠,韓榆走出窄巷,目光投向二樓雅間。
等小白回來,或許會有答案。
約一盞茶的功夫, 韓榆總算等來小白。
小白從二樓的窗戶一躍而下。
因身體回歸幼體形態, 體重過輕, 被風一吹, 在半空中失去平衡, 啪嘰砸到地上。
小白:花花癱軟.jpg
韓榆擔心之餘又失笑, 上前撚起它,放在掌心。
指尖撥弄兩下純白的花瓣,韓榆原路返回:“快要上課了,咱們邊走邊說。”
本來是想跟著那男子一探究竟, 看看那縣裡貴人的真麵目。
奈何午休時間短暫, 又擔心中途露了餡, 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想想還是算了。
小白人性化地點點頭,葉片抵上主人的指腹,向他轉述自己在酒樓裡的所見所聞。
......
卻說小白仗著旁人看不到自己,大搖大擺走進酒樓。
大堂裡沒有壞三嬸的身影,就又去樓上的雅間挨個兒搜尋, 最終在走廊最儘頭的雅間發現了黃秀蘭。
黃秀蘭和那中年男子一站一坐,前者明顯的拘謹和不安,後者則不緊不慢地品著茶。
男子用杯蓋撇去茶麵的浮沫,淺酌一口,又嫌棄地放下:“劣質玩意兒,不喝也罷。”
敲門聲響起,有夥計送來酒菜。
小白跟在夥計後頭,閃進雅間,就這麼大喇喇地立在圓桌上,正大光明地偷聽。
黃秀蘭聲音隱隱發顫,難掩憎恨:“先生您有所不知,韓榆那小子就是個怪物,他什麼都知道,卻故意假裝上鉤,害得我兩個孩子受了大罪。”
被黃秀蘭稱為先生的男子不以為意:“一個四歲的孩子,縱使有點心機,又能翻出什麼浪來?”
“歸根結底,還是你們婆媳太沒用了。”
黃秀蘭呼吸一滯,強忍恐懼說:“眼下韓榆看破了我們的目的,日後再想對付他,可能不容易。”
先生麵無表情起身,一巴掌抽得黃秀蘭險些載到地上。
堪堪穩住身形,胸口又挨一腳。
黃秀蘭哀叫一聲,摔得四仰八叉。
先生原地踱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是不容置喙的漠然。
“你既答應了我家主子,也收了銀子,就該圓滿完成任務,而不是推諉責任。這樣隻會顯得你們婆媳很無能,鬥不過一個四歲大的幼童。”
“第一次達成約定時,我就跟你說過,主子要你不惜一切代價,讓韓榆遭受苦楚......從而讓韓宏曄體會到何為絕望。”
“可你們呢?除了第一次還算成功,第二次拖延了數月不說,竟還失敗了!”
“我會將此事如實稟報給主子,你既然連這件事都做不好,那就讓其他人來做。”
黃秀蘭臉色大變,匍匐上前,抱住先生的腿,臉幾乎貼在他鞋麵上。
“不要啊先生!我可以的!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下次我一定能讓韓榆去了半條命!”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讓我如何再信你?”
先生冷笑著,又將黃秀蘭踹了出去。
“當初找上你,也是因為你跟韓......韓家二房同住一個屋簷下。”
“再看現在,不僅被韓榆反算計了,還讓二房分了出去!”
“之前給你的那些銀子,就當喂了狗,你日後不必再來了。”
黃秀蘭慌了,再度抱住先生的腿,疊聲求情。
“我知道貴人是有本事的,但不知先生可還記得,我夫君將要參加院試,隻要給他幾年,未來前途定不可限量!”
“貴人也曾允諾過,要提拔我夫君,既然如此,為何不能合作共贏?”
“我最了解二房,也是最方便下手的。等貴人出了氣,我夫君步步高升,定會記得貴人的好。”
下一瞬,黃秀蘭被揪住了發髻,被迫後仰。
先生一臉冷色:“你在威脅我?”
黃秀蘭吃痛:“不不不,先生我沒有......”
先生甩開她:“你憑什麼覺得,我主子要靠你夫君?”
黃秀蘭張了張嘴,良久無言。
先生話鋒一轉:“你可知主子為何答應提拔你夫君?又為何能提拔你夫君?”
黃秀蘭訥訥搖頭。
先生滿麵倨傲,看她像在看螻蟻:“那是因為主子在越京有靠山,煊赫多年、了不得的靠山!”
黃秀蘭倒吸一口氣。
小白也驚呆了,連忙記下來。
見黃秀蘭這般反應,先生很是得意,嘴上沒了把門的:“隻要那位一句話,便是陛下也得給幾分薄麵。”
“可惜你實在太沒用了。”先生可惜地搖搖頭,“機會在眼前,都沒能把握住。”
接下來,小白又聽黃秀蘭說了許多求情和保證的話。
最後,先生還是鬆口了:“再給你一次機會,隨你如何,隻要彆讓他死了。”
黃秀蘭欣喜若狂,忽又想到什麼,試探地說:“說實在的,都是韓宏曄得罪了貴人,貴人為何不直接弄死他,反而兜兜轉轉對付韓榆?”
小白也想知道。
然而先生隻看了黃秀蘭一眼,黃秀蘭就嚇得連滾帶爬出去了。
小白忒失望,正欲離開,就聽重新坐回去的先生喃喃自語:“為什麼要針對韓榆,而非韓宏曄?”
他自斟自酌,聲音低不可聞:“隻能怪他命格有異,擋了主子的路。”
小白自覺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麻溜從門縫擠出來了。
......
“命格有異?”
韓榆走在路上,重複呢喃著這四個字。
正應了他問過韓宏曄之後的猜測,黃秀蘭口中縣裡的貴人並非是為了韓宏曄而針對他。
這隻是個糊弄黃秀蘭的借口,主要目標就是他韓榆。
話又說回來,原主出身農戶,命格再怎麼有異,又如何能擋了那人主子的路?
韓榆百思不得其解,迫切地想要知道幕後黑手是誰。
奈何和黃秀蘭聯係的那位先生隻說了兩句似是而非的話,就悶頭喝酒了。
韓榆心中煩躁,比貓撓還難受。
想到黃秀蘭和齊大妮的小動作,韓榆眼中閃過冷意。
那先生很顯然對黃秀蘭不滿,為了對付他,很有可能還會找其他人。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總不能時時刻刻防備著。
恨隻恨他一無權勢,二無錢財,明明知道有人在預謀對付自己,卻也隻能被動防守。
種種情緒雜糅在胸口,悶得幾乎要炸開。
韓榆捏著書本的手收緊,骨節泛起白色。
不過有一點他推斷對了。
那人的所作所為,意在讓自己受儘苦難,並非想要他的命。
況且有小白在,就算他隻剩一口氣,也能硬撐下去。
隻要有一口氣在,他就要把那隻藏在陰溝裡的老鼠挖出來。
韓榆閉眼,深深呼吸。
再睜開,已恢複鎮定。
同時,指腹再次貼上葉片。
韓榆眸光一凝:“你是說,那人喝了兩杯酒出來,和一位衣著富貴的小公子狹路相逢,對後者的態度極其恭敬,還稱其為‘二公子’?”
小白點頭。
韓榆莫名聯想到前不久乘馬車而來的那名男童,遂將他的衣著模樣描述一番。
小白再次點頭。
韓榆眼底劃過思量,哂笑道:“莫非這如意酒樓的廚子是當世廚神,縣裡的人都跑來用飯?”
隻可惜他的疑問無人能解答。
韓榆一路疾行,在上課前趕到私塾。
鑼聲響起,羅先生走進課室。
韓榆將繁雜的思緒壓縮在大腦的角落,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和著先生抑揚頓挫的語調,放聲誦讀。
可即便如此,和他關係親近的小夥伴還是在第一時間發覺了韓榆的異樣。
沈華燦戳戳韓榆的後背,遞給他一塊餞梅:“榆哥兒回去可是遇上什麼事兒了?”
韓榆嚼著餞梅,腮幫子一鼓一鼓:“此話怎講?”
席樂安指了指韓榆的嘴角:“課上先生喊你回答問題,你答出來之後得了先生誇讚,你也沒笑一下。”
韓榆抹了把臉,歎口氣:“的確遇上一點煩心事。”
事情太過複雜,不是小夥伴能解決的。
韓榆當然也不打算讓他們知道這些陰謀詭計的臟事。
托腮想了想,韓榆偷換概念:“我有個朋友......”
“榆哥兒背著咱們又有朋友了?”席樂安瞪圓了眼睛,很是不可思議。
韓榆:“......普通朋友,和你們肯定是不能比的。”
席樂安鬆了口氣:“那就好,你繼續說吧。”
沈華燦捂嘴偷笑。
韓榆:“......我有個朋友,他被告知因為命格上有些問題,會對某個人造成不利影響。”
“命格?”沈華燦皺眉,“祖父說過,命格這東西最是虛無縹緲,不可太過相信。”
韓榆默默給沈祖父點個讚,繼續說:“因為這個緣故,那位神秘人幾次三番讓人針對我朋友。”
席樂安一臉驚恐:“針對?怎麼針對?是要殺了他,以絕後患嗎?”
沈華燦咽了口唾沫:“這不能吧,要真這麼做了,就是觸犯了大越律法,殺人要償命的。”
韓榆原本心中鬱鬱,多次模擬出在喪屍群裡大殺特殺的畫麵,用以發泄火氣。
這廂被他倆這麼一打岔,負麵情緒去了大半。
“你們先彆說,等我說完。”韓榆肅聲道,“神秘人想讓我朋友受到傷害,卻不至於喪命的程度,在我看來應該是想通過這個方式遏製我朋友的命格。”
“如果你們是我朋友,該如何破解眼前的困境?”
席樂安不假思索:“報官!”
韓榆:“可是那位神秘人據說有靠山,尋常人無法撼動他分毫。”
沈華燦下巴抵在桌麵上:“我在書中看過類似的故事,一個人因為自己的兒子和自己命格相衝,就請來大師做法,強行改了他兒子的命格,還把他送去出家了。”
“沒過兩年,那人因為改了命格步步高升,反觀他的兒子,不滿五歲就死在了寺廟裡。”
韓榆嘶聲:“好生歹毒的法子,他不配為人父!”
席樂安附和:“他一定會有報應的。”
“確實,最後那人犯了大罪,被滿門抄斬了。”沈華燦稚嫩的臉上滿是深沉,“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榆哥兒你......朋友須得韜光養晦,隱而不發,暗中搜集證據,爭取一擊必勝。”
韓榆陷入沉思。
在沒有絕對實力的情況下,這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敵方不明,我方勢弱。
硬碰硬不可取,就相當於以卵擊石,萬一惹得對方狗急跳牆,隻會自取滅亡。
韓榆攥了攥拳頭,長吐一口濁氣:“暫時也隻能這樣了。”
言罷,拍拍兩個小夥伴的肩膀:“多謝你們替我......朋友開解,回頭我會轉告給他。”
他二人都笑了。
席樂安臉蛋紅紅:“能幫到你就好,那個神秘人實在可惡,等捉住他了,一定要用殺豬刀給他‘哢哢’剁碎。”
韓榆莞爾,這正合他意。
還笑著,沈華燦忽而歎口氣。
兩人齊刷刷看過去:“你又怎麼了?”
沈華燦直起腰:“倒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覺得有點煩人。”
席樂安嘖了一聲:“你怎麼跟我們還見外呢?說出來,我跟榆哥兒幫你參謀參謀。”
沈華燦壓低聲線:“昨日有人登門拜訪,說是要拜祖父為師,祖父不願收弟子,那人還糾纏不休,孫爺爺軟硬兼施才把人請出去。”
“今兒一早我跟祖父還在用飯,他又一次登門,還送了好些東西。我看他那樣,應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拜師?”韓榆怔了一下,“你祖父不是經商的嗎?”
沈華燦同樣詫異:“我何時說過祖父是經商的?”
韓榆仔細回想,好像......還真沒說過?
是他先入為主,以為沈家是商賈出身。
席樂安撓頭:“拜師作甚?難不成他要跟你祖父學手藝?”
就跟他爹一樣,前段時間收了個小徒弟,負責教他怎麼殺豬,怎麼劁豬。
沈華燦隻語焉不詳地說:“回太平鎮之前,祖父在越京當了幾年教書先生。”
韓榆和席樂安再一次震驚住了。
“越京?”
音量過高,引得同窗紛紛側目。
韓榆緊忙壓低聲音:“所以你們是從越京回來的?”
席樂安鼓起腮幫子:“燦哥兒你不厚道啊,這事兒都不跟咱們說,我還沒去過越京呢!”
沈華燦麵帶愧色:“對不起,因為我家在越京時出了點事,爹娘也是那時候相繼離世的。”
另兩人喉嚨一哽,心酸的同時都表示原諒了小夥伴的隱瞞。
沈華燦回以一笑:“那人不知從哪打聽到我們回了太平鎮,帶著一群仆從過來,早中晚三趟往我家跑。”
“被他這麼一鬨,鄰裡們都知道我和祖父是從越京而來,攪得祖父都無法安心修養。”
韓榆一手托腮:“前來拜師的那位,家裡很厲害嗎?”
沈華燦抿了下唇:“是。”
韓榆嘖聲:“那真是麻煩了。”
席樂安附和:“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更遑論咱們平頭老百姓,燦哥兒祖父要是不答應,肯定會得罪他們家。”
沈華燦不可置否,嘟囔著抱怨:“他真的好煩,死纏爛打也就罷了,還對我挑三揀四,說我不配做祖父的孫兒。”
“祖父很生氣,我本想讓孫爺爺把他攆出去,祖父沒讓,隻說交給他處理。”
韓榆若有所思:“聽燦哥兒的描述,你祖父教書是不是很厲害?連達官貴人都主動上門求收徒哎!”
沈華燦避開韓榆灼灼的視線:“唔......我不太清楚。”
韓榆眼神微閃,轉而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祖父說交給他,你就儘管相信他一定能解決這件事。”
沈華燦點點頭,歎口氣說:“希望如此吧。”
話題到此為止,韓榆鋪開宣紙:“不說這些煩心事了,越說越心煩,咱們練大字吧?”
席、沈二人齊聲應好。
......
轉眼到了放課的時間。
韓榆收拾好書本,回頭對沈華燦說:“燦哥兒,福寶它們現在怎麼樣了?”
福寶是沈華燦養的貓,上次去沈家,就屬它最黏韓榆。
沈華燦道:“前段時日它們瘋狂掉毛,弄得整個院子裡都是,不過它們吃好喝好,大都肥了一圈。”
提起貓貓狗狗,席樂安眼睛一亮:“正好咱們都完成了課業,不若去燦哥兒家中瞧瞧?”
他至今仍記得擼貓貓的時候那種令人上癮的感覺,恨不得立刻飛去沈家,把所有的貓貓狗狗都擼上一遍。
又想到當時韓榆身上掛滿毛絨絨的畫麵,席樂安化身醋缸,酸溜溜地說:“我敢保證,即使多日不見,福寶它們在見到榆哥兒後,還會躺倒在他的腳邊,露出軟乎乎的肚皮。”
韓榆忍俊不禁:“那可真是我的榮幸。”
沈華燦看了眼韓榆,嘴角維持著笑意:“那還等什麼,趕緊走吧。”
“好耶!”
席樂安低呼一聲,麻溜收拾東西。
韓榆睨了眼身邊的小夥伴,眸中湧現笑痕。
從初見到今日,他的變化不可為不小。
當然,這是好的轉變。
除此之外,還包括沈華燦的病症痊愈,再未咳嗽過。
這讓韓榆在煩悶之餘,生出幾分慰藉。
三人一路同行,直奔沈家而去。
依舊是孫管家開的門。
和上次一樣,孫管家四處張望,也沒見到人影,直到底下響起自家小少爺弱弱的呼喚。
“孫爺爺,我在這呢。”
孫管家老臉一紅,忙請人進來。
沈華燦領著兩人去見沈祖父,清秀中帶著嬰兒肥的小臉滿是笑意:“祖父,榆哥兒安哥兒過來看福寶它們。”
沈祖父一早就從羅先生那處得知了這三個在私塾的表現,對韓榆和席樂安這兩個性情不錯、有上進心的孩子感官很好。
對於他倆和沈華燦交朋友,也算是樂見其成。
於是也沒多說,揮手就讓三個孩子玩去了。
果不其然,一行人剛到二進院,韓榆就被一群毛絨絨撲了個滿懷。
韓榆被一隻大狗撲倒在地,整個人深陷在毛絨絨的海洋裡。
席樂安:酸成檸檬.jpg
韓榆艱難躲避貓貓狗狗的舔臉行為,在它們當中努力撲騰:“讓讓讓讓,我快喘不過氣了!救命啊!”
沈華燦噗嗤笑了。
席樂安也瞬間樂了:“這福氣不要也罷,還是給榆哥兒吧。”
韓榆:“......”
好容易從貓貓狗狗大軍中掙脫,韓榆胡亂抹了把亂糟糟的頭發,小手一揮:“上!”
“喵嗚——”
“汪汪——”
大軍當即轉移方向,直奔席樂安而去。
席樂安:QAQ
痛並快樂著,說的就是他了。
隨著天氣變熱,白日逐漸變長。
韓榆懷裡抱著缺了一隻耳朵的貓貓福寶,漫不經心地給它順毛,偶爾吸兩口,通體舒暢。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韓榆用下巴蹭蹭福寶的腦袋,得到一個軟乎乎舔臉,向沈華燦提出告辭。
“雖然跟二哥說過了,但還是想儘早回家。”韓榆赧然一笑,“總不能讓二哥一個人吃晚飯。”
作為獨生子,沈華燦挺羨慕韓榆和韓鬆之間的兄弟情誼,也沒多說,就放人走了。
席樂安緊跟韓榆的步伐,跟著一起走。
穿過影壁,來到一進院。
路過待客的花廳,韓榆似不經意往裡麵瞥了眼。
衣著華貴的男童立在廳中,語氣不忿:“我不遠千裡而來,隻為拜您為師,您為何不同意?”
沈祖父原想說什麼,餘光瞥見韓榆兩人,沉著臉道:“還請阮二公子帶話給阮侯,老夫既已離開越京,就不會再摻和京中之事,還望阮侯能讓老夫安享晚年。”
男童一跺腳,掉頭就跑:“不收就不收,真以為我想來這破地方不成?!”
路過沈華燦的時候,故意狠狠撞了他一下。
若非韓榆及時托住沈華燦的後背,怕是要摔個跟頭。
再去看沈祖父,他已沉下臉色,一派風雨欲來。
那男童仿若不覺,直直跑出了沈家。
“沒事吧?”韓榆問。
沈華燦搖搖頭,領著兩人去向沈祖父辭彆。
沈祖父呼吸略顯粗重,孫管家見狀忙掏出一個小瓷瓶,從裡麵倒出一粒藥丸,喂進他口中。
沈祖父闔著眸,呼吸漸緩。
再睜開眼,又是慈祥和藹的老者。
和上次一樣,他又給了韓榆和席樂安各兩盒糕點,臨了又溫和囑咐:“若有時間,多來沈家玩。”
韓榆自無不應,規規矩矩地作了一揖。
沈華燦送韓榆和席樂安到門口:“我就送你們到這兒啦,路上小心。”
韓榆捏了下袖口,垂著腦袋小聲說:“燦哥兒,對不起。”
為了確認一個答案,他利用了自己的好朋友。
即便這樣的利用沒給沈華燦造成什麼傷害,韓榆仍舊心中難安。
沈華燦愣了下,嘴角綻開一抹笑:“無妨,我原諒你啦~”
韓榆隻覺眼眶漲漲的,喉嚨裡仿佛塞了一團棉花。
沈華燦又說:“如果實在艱難,我可以為你分擔的。”
韓榆鼻子一酸,差點掉下眼淚。
一旁席樂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們在說什麼啊?”
沈華燦拍了拍韓榆的肩膀,對席樂安說:“方才榆哥兒不小心踩了福寶的尾巴,他擔心福寶受傷,想去找藥。”
席樂安不疑有他,哦哦兩聲,和韓榆一道往東走。
沒走幾步,一輛馬車駛出窄巷。
“虧得咱們還給那老東西準備了這麼多禮物,當真是不識好歹!”
“這東西就算扔了,我也不會再給他送去!”
伴隨著一道尖銳稚嫩的聲音,數個包裝精美的盒子被丟下馬車。
馬車軲轆,掀起一片飛塵,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