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學生均進了書院,夫子才來到謝蘊三人麵前,他先向著鐘玄與周嫻開口道:“你們先去書院。”
待兩人都走了,夫子才向謝蘊行禮暗暗打量了她一番,語氣客氣道:“這位便是周夫人吧?”
謝蘊伏了伏身,看向儒雅隨和的夫子問:先生認識我?
夫子眼中並無惡意,但謝蘊不記得她認識荊州書院的哪位夫子,且……剛剛她雖然反駁了袁茯,但是袁茯的話謝蘊卻也不是全然沒聽進去,又聞到從未見過的書院夫子卻認識她,心中不由生疑竇。
謝蘊神色謹慎戒備,令夫子有些尷尬,他猜到他恐是被謝蘊當做了彆有用心之人,不由解釋道:“我同荊州主簿李節是同窗,曾聽聞他提起過你。”
沒想到此言一出,更是令謝蘊心生戒備,她神色微凝,下意識反問道:“李節?”
夫子還未察覺異樣,道:“正是荊州主簿李節李大人。”
得到肯定的回答,謝蘊笑意變淡,李節為何會同荊州書院的夫子提起她,她心中猜測,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
夫子看謝蘊臉色自知可能失言,想要改口已經來不及,正在無措之際,又見謝蘊眉眼含笑問他:“可否勞煩夫子告知,李主簿緣何提起妾身,若是李主簿幫了妾身舍妹與犬子的忙,妾身必要親自登門答謝才是。”
謝蘊的態度恭敬友善,乍看是要答謝相助之人,細看倒是看不出來感激之意,夫子被謝蘊有鐘玄那麼大年級的兒子震驚到,卻未曾注意到這一細節,愣了半響道:“我曾聽聞李主簿和院長提起過貴公子與令妹,具體曲折卻也不是很清楚。”
“多謝夫子相告。” 聞言謝蘊拜了拜,感謝夫子的告知後方才緩緩離去。
在走出夫子的視線之後,謝蘊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失,她的眼中隱隱有些怒意,是在怒李節擅自去尋書院院長,雖是好意卻多此一舉才埋下今日的禍端。
謝蘊原本的打算便是讓鐘玄與周嫻憑借真才實學入荊州書院,若是入不了也不打緊,來年春日再考便可,總歸是堂堂正正不落人口舌。
剛剛亦是覺得她們行得正坐得端,不必矮人一截,所以理直氣壯的反駁袁茯,可卻未曾想過有可能真如那袁茯所言,鐘玄與嫻姐兒能入書院是因為那些陰私的關係才進去的。
若是袁茯所說的話落實,倒是她們卑劣了。
越想心中越是生氣,欲去尋李節問明白真相,問他這般行徑意欲何為,臨了卻又停了下來折返。
她實實在在得了便宜,若還去尋李節質問,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嫌疑,至於道謝,謝蘊更是不會去,不然反倒讓人以為她一開始就彆有所圖。
左右為難都不得其法,越想越氣惱李節擅作主張,臨到清水巷怕周母看出端倪方才勉強自己消氣。
謝蘊想了想又從街市上買了些新鮮的蔬菜提了回去,周母並不知道三人出去發生了什麼事情,隻問了周嫻與鐘玄第一日上學是否順利,不想周母擔憂,謝蘊頓了頓勉強掛上笑道:“尚且順利。”
***
夫子這邊,待到謝蘊離開後,他思來想去又覺得似乎謝蘊的態度不太對,等到書院下學之後,他獨自去往府衙尋李節。
夫子到時,李節正與連融議事,聽聞小吏通報,命小吏將夫子請進去,又轉頭留下要走的連融,道:“連兄坐下無妨,來人是李某的同窗,連兄亦是見過的,不必避。”
李節都這般說了,連融便沒有離開,在人來了之後,起身見禮。
三人見過禮,李節笑問:“張兄今日怎的有空前來,書院中的諸事不需張兄操心了?”
連融亦是笑吟吟看著張同文,被兩個人的目光灼灼著,張同文苦笑:“那些個學生李兄是知道的,是操不完的心,李兄這是連同連兄一起笑話我了。”
兩人玩笑後,張同文神色稍稍嚴肅,他正色:“今日來府衙尋李兄,是有事相告。”
聞言見狀,李節亦是嚴肅了些,詢問道:“何事?”
兩人同是蜀中出身,又為同窗,私下關係較旁人要好,但是因身份不同,多是相聚敘舊,鮮少涉及到公事上,所以李節才會留下連融。
這時聽聞張同文的話,李節心中不禁猜測可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張同文看了連融一眼,沉吟了片刻道:“今日在書院的門口,在下遇見了……額,謝夫人。”
張同文對謝蘊的身份並不了解,隻是聽聞李節提過一嘴,本以為是一位未出閣的女子,今日卻聽聞她有了一個鐘玄這麼大的兒子,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謝蘊,便用她本姓氏,稱呼為夫人。
聽聞事關謝蘊,李節神色微變,嚴肅起來,語氣中不自察的急切,追問道:“發生了何事?”
言罷,看到張同文的疑惑與連融的笑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李節輕咳了聲緩和了語氣解釋:“張兄定不會特意來單單告知與她遇見一事,想來還發生了旁的什麼事情,請張兄告知。”
張同文將今日發生之事說出來,末了道:“謝夫人說要來給李兄道謝,模樣看著卻不太高興,在下覺得疑惑,事關李兄,又因在下失言之過,故而特意來告知一聲,望沒有給李兄添什麼麻煩。”
李節聞言坐了回去,他沉眸思索,若是旁人女子,李節心中有把握她們是會高興的,但對於謝蘊,想起那日他去拜訪,提及此事被她一口回絕的模樣,李節卻不敢確定了。
“李兄?”
張同文的叫聲將李節的思緒拉回,李節勉強笑了笑,道:“無事,張兄不必憂慮。”
言罷又與張同文約好了下次喝酒,然後將人送出府衙,回到廳內的時候,連融還坐在椅子上,見人回來,從折子裡麵抬起頭,似笑非笑打趣:“怎麼李兄做了好事,害怕被人家知道,難道是怕那小娘子不高興?”
李節苦笑一聲:“不瞞連兄,李某心中確有此憂慮,謝……周夫人她,與旁的女子不太一樣。”
此言一出,連融的眼睛眯了眯,心中卻生了計較,連融是這幾人中最風流的,雖無妻妾,但是見慣風月,見過的女子多了,在他看來謝氏女是有幾分手段的,竟能拿捏望族出身的李節。
不過卻並未放在心上,謝蘊那樣的身份就算彆有用心有所圖,恐怕所圖的最多也不過是攀上李節,這等風月之事無傷大雅。
況且,看清貴的公子淪陷,還彆有一番野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