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1 / 1)

窺風月 肆清酒 4541 字 11個月前

荊州書院的考校結束幾日後,周府的大門被敲響,周母正巧在院子裡做針線活兒,聞聲打開門瞧見是一個十三四歲相貌端正的少年。

他禮貌的朝周母見禮過後探了頭向院子裡張望,見未曾瞧見要找的人,便詢問開門的周母道:“阿嬸,這可是鐘玄的家?”

周母瞧見是陌生的麵孔,有些狐疑的點了點頭,但見對方是個半大小子麵容和善,便也回答:“這是鐘玄的家,小公子你找他何事?”

來尋人的小公子見他沒有找錯,高興的自報家門:“阿嬸,晚輩是住在清水巷口徐伯元,那日在書院考試時坐在鐘玄的旁邊,今日書院放了榜,晚輩瞧見了他的名字在榜上,特來告訴他喜訊。”

荊州書院每年錄取的學子不過十餘人,皆是荊州各郡書院考進去的,這些能考進去的人多是身份顯赫世家的子弟,家中請了專門的先生教學問。

如徐伯元這般家世門第普通,靠著自己寒窗苦讀考進去的少之又少,擔心入了荊州書院被排擠,便想著前來結交家世差不多的鐘玄,日後也好有個相互照應。

聽到這個消息,本還狐疑警惕的周母立馬鬆了心弦,高興的一邊往院子裡走著,一邊高呼:

“彌彌,玄哥兒考上了,玄哥兒考上了。”

這宅子算不得大,加上耳房共六個房間,為了周嫻與鐘玄讀書,謝蘊在當初置辦家具的時候,便單獨留了一間房當做書房。

這會兒,周嫻與鐘玄在書房中溫書,謝蘊在自己的房間裡頭研究南郡的坊市律法。

周母的聲音將院子裡的幾個人全都驚動了,鐘玄聽到消息後麵色波瀾不驚,仿佛他早有把握十拿九穩一般,反倒是一向穩重的周嫻替他高興,麵露喜色稱讚。

“玄哥兒,你可真厲害,我就知道你能考上。”

在自己房間的謝蘊有些詫異,沒曾想未抱有希望兩人能夠考上,鐘玄去試一試竟然考上了。

此乃意外之喜,謝蘊心底也生了幾分高興,她將手中的書放下,起身往屋子外走,此時嫻姐兒先她一步拉著鐘玄出去。

本是在恭敬等著的徐伯元先看見了從屋子裡出來的嫻姐兒,眼前一亮,驚訝道:“阿嬸……這位姑周姑娘也住在此處?”

周母點點頭,似有所感,周母、謝蘊與周嫻聞言都看向徐伯元,等他接下來的話。

得到了肯定回答的徐伯元眼中的光更亮,他麵上帶著興奮作揖:“恭喜恭喜,周姑娘也考進了荊州書院。”

本就因為鐘玄考進書院的消息而高興的周母,聽聞周嫻也考進去了,登時難掩喜色,雙手合十朝著天上連連作揖,嘴中碎碎念:

“感謝老天爺保佑,感謝老天爺保佑!”

周嫻也難掩喜色,清秀的麵上露出欣喜。

倒是謝蘊冷靜些,她吩咐鐘玄去屋子裡取一些糖果點心,又轉而向徐伯元親切和善問:“這位小公子可也是考進了書院?”

得到了徐伯元肯定的回答,謝蘊笑道了“恭喜”,又笑意盈盈客套道:“日後還請多照拂鐘玄與周嫻。”

徐伯元目光不錯的看著周嫻,眼中全是驚豔,對謝蘊的囑托哪裡還會拒絕,連連點頭,說話間鐘玄從屋子裡拿出油紙包好了的糖果點心。

謝蘊又叫鐘玄送送徐伯元,鐘玄拎著東西將徐伯元送出門外。

走出了許久,徐伯元才依依不舍回頭,這才用餘光打量麵色平靜的鐘玄,隻道鐘玄看起來比他小些,聽聞這樣的好消息竟然這般淡然,果然是驚世奇才。

隻鐘玄模樣生疏,似乎不是很好相處,與他家的另外三位大不相同,雖是生了些退意,卻還是忍不住打探道,他試探:“鐘公子,周姑娘是鐘玄的姐姐還是妹妹?”

鐘玄波瀾不驚,惜字如金回了徐伯元兩個字:“姑姑。”

“姑姑?!”

徐伯元驚呼,那你的阿母是?

見問到謝蘊,鐘玄的眉眼才動了動,他淡淡:“剛剛同你道恭喜的人。”

雖還是那副生疏淡漠的模樣,語氣卻溫和了些。

“可……” 徐伯元還想問些什麼,被鐘玄黑洞洞的雙眼盯得說不出話來,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到鐘玄身上的不喜。

好在前麵再幾步便要到他家了,徐伯元連忙告辭,隻走了兩步被身後的鐘玄叫住,以為鐘玄還有什麼要說,徐伯元停下回頭,卻見鐘玄隻將手上的東西提起來,神色大膽地道:“點心。”

徐伯元快步回來從鐘玄手中接過點心道謝,又匆匆行了個禮進入院子中。

***

考入了荊州書院是意料之外的喜事,晚上周母又花了些銀錢去買了酒肉回來慶賀。

放榜過後三日,考入連融荊州書院的學子便要入學,雖然謝蘊他們的宅子距離荊州書院算不得遠,但是入學還是需要些準備。

首先是周母說的新衣裳,當日便去街上扯了布匹回來做,周嫻還好,有兩身自己的衣裳,雖然看著舊了些,但是好歹是合身的。

鐘玄往日裡穿的衣服卻都是由周懲的舊衣改成的,雖然周母與周嫻的女工巧奪天工,但到底還是能看出來些。

為了不讓鐘玄遭人嘲笑,周母連夜給鐘玄做新衣裳。

謝蘊也未曾閒下來,她帶著鐘玄與周嫻去街上買了些紙墨筆硯,這些時日,與他們相識的街坊領居也知道了這件事情,紛紛登門恭賀。

於是他們又買了些糖果點心作為謝禮。

待到這些準備好後,已然到了入學的時日。

***

第一日去書院,周母不放心兩人,使謝蘊去送兩人,往日在豫州的時候,謝蘊也不曾去書院讀過書,都是在家中父兄與先生教導,這也是她第一次去書院,竟有些緊張,不曉得是因為第一次去書院之故,還是擔憂家中兩個去書院讀書的人不適應之故。

雖是緊張,卻還是早早起來將兩人去書院的東西一一再清點一次,方才帶著兩人出門。

荊州書院為荊州最好的書院,遠遠便能看出書院的氣派,絡繹不絕的學子更是昭示著書院的不凡。

因為擔心書院都是男子,周嫻有些緊張,一路上拉著謝蘊的手不放,待到快到書院門口的時候,瞧見也有女娘才稍微放鬆。

世家大族對於女子讀書識字反倒不似尋常人家那般束縛,為了女子日後能夠掌家,對女子的教養也花了諸多心思,若不是送到書院讀書,家中也定然請了夫子教讀書識字。

隻謝蘊她們這般普通人家,還將家中女娘送來讀書是稀奇的事情,一路上引起了不少的注目。

這些目光使得周嫻有些不自在,謝蘊卻並不在乎。

***

到了書院門口,有先生在核查學生的身份,不是書院的學生便進不去了,謝蘊見狀停下來,打算目送兩人進去後便回去,沒有注意到遠處一輛籠著薄紗的馬車駛了過來。

馬車裡麵女子的身影若影若現,許多正在書院門口的學生見到也紛紛給馬車讓開路,快到跟前了謝蘊才察覺,堪堪拉著兩人躲開。

這等在人多的地方牽馬車,見有人沒有注意到車夫需得高聲提醒,這般悄無聲息出現在身後卻不吭聲,很是傲慢。

本有些怒意,但看清楚轎子上麵有袁氏的標誌,記起了剛剛到南郡之時城門口發生的事情,謝蘊忍下怒意,袁氏在荊州勢大,她們開罪不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是轎中之人卻沒有打算放過謝蘊她們,裡麵袁氏二小姐居高臨下的打量著她們,喝住車夫:“停下。”

十一二歲少女的聲音脆生生的本該如嫻姐兒一般稚嫩可愛,但此時卻高高在在上發問:“你是周氏女?”

她在對著嫻姐兒問話,周嫻不明所以眸色有些茫然,不知為何一個世家大族的小姐會認得她,卻還是點頭應下,對著轎子中與她差不多年歲的袁茯答話:“我是周嫻。”

周嫻的話剛剛說完,剛剛還隻是高高在上有些倨傲的袁氏二小姐此時聲音冷然,語調鄙薄:“我還以為是個什麼身份,原來就是一介庶民,你說,你是給了付彼正什麼好處,讓他同意你進這書院讀書的?”

轎子中女子口中的付彼正是荊州書院的院長,周嫻與謝蘊雖是同說過,卻還從未見過,不曉得袁茯口中為何會說她們給書院院長送了好處。

袁茯的話說的讓謝蘊三人不明所以,卻得了周遭的注意,讓這會兒在書院門口的學子越來越多,打量,審視 ,猜度的目光落了過來。

周嫻沒被這麼多人這樣打量過,神色愈發難堪,咬牙反駁:“我是堂堂正正考進來的,未曾給人什麼好處,姑娘你莫要胡說!”

“我都聽聞付彼正與人說起你與鐘玄的名字,若說堂堂正正考進來的,我卻是不信的。” 袁茯的語氣輕蔑,似是極為看不上周嫻的才學,令人聽了不適。

卻又言之鑿鑿,讓不明真相的看客相信了她話中的幾分,畢竟袁氏女的身份為何要刻意為難一個普通的新入書院學生,那必定是有緣由的。

越來越多的人對鐘玄與周嫻投來懷疑的目光。

謝蘊的眉頭皺起,她雖心中氣憤,卻未衝動行事,而是在心中揣度袁茯的用意,難道是在報複那日城門口起的衝突?

剛剛思及此,謝蘊又在心中搖頭否決了這個可能,且不說那日他們在馬車上袁氏並未看清楚他們是誰,且就算要報複,憑借袁在荊州的權勢,也不用等到今日。

一時之間想不清楚原因,謝蘊上前一步擋在周嫻與鐘玄的前麵,迎上袁茯的目光,壓下不悅麵帶溫和笑意開口溫和:“袁姑娘,可是其中生了些什麼誤會,我們家並不認識荊州書院的院長,更遑論其他,若是生了什麼誤會,解開便好了。”

“哼。”轎中女子冷哼,銳利鄙夷的目光隔著帷幕落在謝蘊的臉上“你便是二人的長輩?有如此長輩,教養出卑劣手段的兩人,也在情理之中。”

袁茯莫名對她們的敵意頗深,這敵意不知由何起,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化解,謝蘊心中生怒,但有上一次在城門口的教訓,她不欲再生是非,便不再答話生生忍下。

卻不料袁氏女仍舊不依不饒,上下打量謝蘊一番,眼中嫉妒:“聽聞下賤女子多生醃臢之事,本姑娘瞧你有幾分姿色,卻不走正道,不知道使了什麼下作法子,為人不齒。”

袁氏女這樣的話已然算得上誅心,對一個女子這樣汙蔑,若是生了流言汙了名聲,恐會被逐出家門,謝蘊被氣的手發抖,素來穩重的周嫻更是想要上前理論。

謝蘊一把抓住周嫻攔下,她本不想招惹袁氏女,欲息事寧人,此時卻不禁冷了目色看向轎中的女子:“袁姑娘說的可有實證,若無實證便是汙人清名。”

她雖還是一副笑意,言語卻沒了一開始的恭敬和退讓,這更令袁茯不悅,就在劍拔弩張之際,這時不知道誰去叫來了夫子,夫子將眾人驅散開來,此事方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