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紹回了總督府之時,褚老夫人已經睡下,看到候著等他的嬤嬤,褚紹停住問老婦人:“何事?”
嬤嬤恭敬道:“老夫人派老奴在此等候大人,說大人若是回來了便讓老奴叫醒她。”
聽聞此言,褚紹的眉頭略微皺了皺,抬手阻止老嬤嬤:“不必打擾母親,明日本督會去給母親請安。”
這幾日,褚紹到了南郡,因為公務的事情未曾歸府,褚老夫人心疼褚紹,便時時讓人候著等褚紹回去第一時間通傳。
嬤嬤雖雖是褚老夫人跟前的嬤嬤,卻又如何敢不聽褚紹的命令,這府邸到底是褚紹說了算,稍一躊躇便退了下去。
打發走了老嬤嬤,褚紹繼續往他的院子裡走,方才回到書房不消片刻,外頭傳來一道女子的聲音,趙璃輕柔的聲音響起:“表哥,我可以進來嗎?”
燭火昏昏,褚紹從書案的折子中抬起頭揉了揉額角,後麵的侍衛察覺褚紹有被打斷的不悅,不過尋常人輕易看不出來,他道:“進。”
趙璃身著一身清雅的綠裙,她的手上提著食盒並未發現褚紹的不耐煩,小心的走到書案麵前蹲下,從食盒中取出一盅湯,聲音輕柔小意,聲音中暗含期待:“表哥可是飲了酒,這銀耳湯有解酒的功效,表哥喝一點醒酒。”
褚紹看了眼湯,又看了眼眉目嬌羞的趙璃,不知為何卻將她拿與謝蘊比較,當真是一個溫柔至極,一個寡廉鮮恥,燭火明滅,光影晃動,褚紹訝然他怎麼會突然想起謝蘊,無故的怒氣一點點上湧,聲音卻還是那般古井無波對著趙璃算不上親近與疏離道:“放下吧。”
有送客之意。
趙璃眼中的羞澀褪去了些許似是察覺到今夜褚紹的興致不高,聲音正常了許多,神色有些失落強作笑道:“這是姑母燉的,這幾日表哥日日都沒有回來,姑母吩咐下人日日燉了這湯,等表哥回來便第一時間能喝上。”
趙璃說至此處停下,褚紹看她一眼,終於放下手中的折子,目光移到銀耳湯上,片刻後他端起湯一飲而儘,沒有多看趙璃一眼道:“有勞母親了,這幾日表妹操持府裡諸事也辛苦了,早點歇息吧。”
“表哥也莫要太過勞累,早些休息。”說罷,趙璃帶著笑意接過空了的湯碗放入食盒起身離開。
待趙璃離開,褚紹的神色才徹底冷了下來,這些年,趙璃是什麼心思褚紹並不是不知,隻是對她並無男女之情,沒有太過疏離,卻也並不親近,隻與謝蘊那種心思深沉的女子相比較,趙璃好上不知千萬倍,或許他不應該再對老夫人的意思裝作不知了。
***
謝蘊帶著周母她們搬入那一處宅子,裡頭原主留下的物件兒有些還能用,周母也不是那麼講究的人,便沒有扔出去重新置辦,隻是添置了些沒有的東西。
這幾日周遭的鄰裡看到有人搬來,也陸續上門拜訪,待到宅子收拾的差不多了,謝蘊便給周遭的鄰裡送了些點心乾果以共賀喬遷之喜,表示她們的善意。
看到被布置好了的宅子,周母心中高興,便告訴謝蘊一聲後領著嫻姐兒去外頭買肉食,打算晚上做一頓豐盛的吃食來慶祝,隻出去了一遭,回來時卻兩手空空滿腹委屈,這情形落在了謝蘊眼裡,她便問嫻姐兒:“怎的了?”
鐘玄的目光也隨著謝蘊的詢問看過去。
周母不肯說,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滿臉憤懣委屈向著謝蘊訴苦道:“外麵的賣肉鋪子看著我們是外地來的欺負我們,淨欺負我們。”
周嫻沒周母那般憤怒,她神色平靜些,有條不紊的娓娓道來:“阿娘帶著我本打算在巷子口的肉鋪子上買些豬肉便回來,阿娘問了價格老板要五十文一斤,又去問了魚也是比宜都郡貴出許多,就連雞蛋,周家村一文半一個都賣不出去,我們剛剛問的卻要三文一個。”
嫻姐兒這價格確實較宜都郡貴上不少,這些時日謝蘊置辦家中的物件兒便發現了,同樣的東西,南郡要比宜都郡價格要高,可周母卻不知道這些,就連前些時日住客棧,吃東西謝蘊都未曾給周母將花費,生怕周母心疼便不肯住,不肯吃了。
謝蘊摸了摸已經快到自己下巴的嫻姐兒毛茸茸的頭頂,又給周母講到底,雖然謝蘊理解周母的心情,但是日後要住在此處便要習慣這邊的吃穿用度,而不可能永遠不讓周母知道這些,故而日周母自告奮勇要出去買東西,便也沒有阻止,謝蘊已經料到會是怎樣的情形。
周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相信了那老板不是故意針對她們自覺剛剛說那肉鋪子的老板娘理虧了,卻又讓周母犯起了愁擔憂道:“這南郡的東西這般貴,住在此處可是要花費不少銀子。”
周母擔憂的不假,謝蘊算過賬,現下她們本身存的八十幾兩銀子,賣了那三畝田產一百二十兩銀子,以及李節送過來的五百兩銀子,她們總共有七百零幾兩銀子。
零頭這些時日從周家村到南郡的衣食住行以及花掉了,買這處宅子又花了二百兩。
接下來一家人的吃穿用行,各種開銷不少,若是一直沒有進賬,五百兩總會有花完的時候。
若是要在南郡長久的紮根下去,就還需要找個謀生的法子。
但是這事兒卻不能急於一時,謝蘊安撫周母不必擔憂,轉而又帶著鐘玄出去買菜,出去的路上,跟在謝蘊身後的鐘玄突然出聲叫住她道:“謝蘊。”
謝蘊轉頭看少娘,鐘玄不肯喚她阿娘,又學會了直呼其名,謝蘊心中是有些不高興的,但是到底知曉鐘玄心思深,在外人麵前也未曾這般過,便也未曾斥責,隻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鐘玄墨色的瞳孔幽深,裡麵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往日他這般模樣總是起了陰暗的心思,今日他卻道:“我可以出去做些營生賺錢。”
幽暗狹長裡的巷子裡照進來一束光,不遠處喧鬨的市井之聲在兩人背後,謝蘊目光落在清瘦陰鬱的少年身上許久有些訝然,最後轉了目光,並未同意他的提議,隻道:“此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管,等會兒將菜拎回去便好。”
鐘玄再度沉默。
晚上周母與周嫻一個切菜一個炒菜,謝蘊幫著洗菜,鐘玄坐在灶前燒火,一桌子豐盛的飯菜很快便做好。
就在四人剛剛斟好酒坐下時,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敲響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