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五章 傾其所有(1 / 1)

國潮1980 鑲黃旗 7695 字 6個月前

誰說女人出門,化妝至少四十分鐘的?

鬆本慶子就身體力行,為寧衛民破除了這個謠言。

實際上寧衛民來到約定好的地方,也就等了十五分鐘,就見到鬆本慶子從餐廳門口走了進來。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還是同一張桌子,還是同樣急切見麵的心情。

唯獨和上一次不同的,今天是男人在等女人。

於是麵對麵的一刻,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停滯了片刻。

他們即是在懷念,也是在互相審視,互相欣賞。

因為哪怕時間緊迫,兩個人仍然都力所能及的精心打扮了一番。

寧衛民的大衣是淺灰色的,西裝是鐵灰色的。

這一身樸素的英倫灰是登機時的行頭,顯得很商務。

他不可能為了一時興起的臨時約會去更換。

但是鞋子,他卻利用酒店的擦鞋器用心擦過,一塵不染的明亮。

他還臨時在酒店的商店買了一條新手絹。

也像法國人那樣,用於對西服的口袋進行了裝飾。

而女人是最善於觀察細節的,這一切並非無用功。

落在鬆本慶子的眼裡,已經足夠產生乾淨、質樸、紳士氣質的聯想。

更彆說寧衛民本身是那麼的英俊。

年輕的容顏和身體,足以讓與他擦肩而過的女人心旌搖曳,讓同坐在餐廳裡偷窺他的女人渾身發熱。

至於鬆本慶子,她的衣著也比平日顯得保守了許多。

香奈兒的裙擺超過了膝蓋,領口也沒有裸露鎖骨。

那些奢華的腕表、手鐲、項鏈、戒指都沒有戴。

就連耳釘也隻是純銀的,有些暗澹無光。

不用說,這都是因為時間緊迫的原因。

既然短時間內沒辦法精挑細選,不可能找到符合心意的衣服。

那鬆本慶子就隻好選了一套不會出錯的衣服。

但即便如此,鬆本慶子綽約的風姿和精致的妝容還是足以打動任何男人的心。

以至於她一進來,寧衛民就能清晰的感覺到,許多男賓客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直至她坐到了自己的麵前,躲藏於偏僻的一隅之地,這種持續的關注才得以屏蔽。

甚至不分年齡,有女伴的人同樣如此。

為此,當然就很可能為這些男人帶來一些自作自受的尷尬和麻煩。

所以話說回來,像他們這樣的兩個人,對陌生人的吸引力都這麼大。

當然是絕不可能就這麼老老實實麵對麵坐著,隻靠一杯飲料和閒聊,消磨掉好不容易才擠出的寶貴時間。

事實上,哪怕他們的初衷確實隻想見麵坐一坐,聊一聊。

但因為太久沒有相聚了,相思早已泛濫,而他們各自又太有魅力了。

也就五分鐘之後,在荷爾蒙的強大影響下,他們倆就在麵紅耳赤,心跳加快中達成了新的共識。

寧衛民看了看表,握了握鬆本慶子的手,就在桌子上放下鈔票,先一步離開了。

又過了五分鐘,鬆本慶子的bp機傳來了寧衛民訂好房間的號碼,她也離席而去。

之後乘坐客梯一直來到九層,對照房號,一把推開了一間沒有上鎖的房間。

結果寧衛民早已等候在此,身後房門一關,他們兩個人就抱在了一起。

“你還好嗎?”

寧衛民用右臂擦去額頭的汗水問,這時看到身邊愛人還在喘息,不免有點擔心。

“好……特彆好……好想死……又好想永遠活著……”

鬆本慶子確實全身癱軟,脖子上掛著細小的汗珠。

隻是她的聲音聽著雖然柔軟無力,輕如飛絮。

但手指在寧衛民的後背深深掐下去所引起的刺痛感,卻讓他放了心。

而當他正要呼疼,痛斥情人的淘氣。

鬆本慶子話鋒忽然一轉。

“對了,你想好……要……要買什麼汽車了嗎?”

“怎麼又提這件事?”寧衛民失聲而笑。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讓他想起了上次鬆本慶子要送他汽車的情景。

“上次不是說算了嘛。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

“這樣不好嗎?東京那麼大,你又那麼忙……確實需要一輛汽車了……”

鬆本慶子的喘息漸平,表情卻是微微蹙眉。

“好,你對我太好了。可慶子,我是個男人啊,總不好意思總花你的錢。何況我現在可以用公司的錢來購置車輛了,又何必讓你破費呢。這件事今後不要再提了……”

“對不起,我沒有彆的意思。我隻是太愛你了,我太愛你了……”

鬆本慶子的聲音顫抖,手緊緊抱住寧衛民,身體驟然繃緊了。

說實話,寧衛民雖然很享受鬆本慶子對自己的依戀。

這種緊張又敏感的反應可多少有點異常,完全不似一個月之前的她。

不免為此大惑不解。

他懷裡的人為何變得這樣沒有安全感?

這都第幾次了?怎麼今天總是道歉?

好像是出於恐懼,在害怕什麼似的。

於是他凝視懷中美麗的臉,仔細察言觀色,帶著惶惑發問。

“慶子,你到底怎麼了?在擔心什麼嗎?我不是已經回來了嗎?你有什麼心事,可以跟我說的……”

這話果然讓鬆本慶子安定了一些,也有了傾訴的欲望。

隻是話到嘴邊,她欲言又止。

由於牽扯到和舊日情人的感情糾紛,她還吃不準寧衛民會是什麼樣的態度。

也對自己遭遇的委屈,頗感難以啟齒。

而就在她充滿顧慮和疑惑的這個時候,寧衛民的bp機又響了。

寧衛民不得不起身下床,用酒店客房的電話回撥過去。

這才知道是那些壇宮飯莊的職工們委托保衛乾事邊罡打給他,問他取錢是否順利,何時回去。

也那怪大家已經等的有點不耐煩了。

畢竟出來時,他交代是半小時回去,如今都一個半小時了。

寧衛民對此無計可施,看向鬆本慶子的眼神就像被一團亂麻纏住,左右為難。

而這樣一來,鬆本慶子幾乎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決定還是暫時保密,以免乾擾寧衛民的心情。

“是有什麼急事嗎?公司同事?”

“是的,對不起啊。恐怕不能陪你了。他們在找我。”

“我沒關係的,你彆為我擔心。真抱歉,因為我,耽擱你的正事。”

“彆這麼說,我也同樣想你。今天你肯過來太好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雖短,卻很幸福。”

“真的嗎?”鬆本慶子從依靠的床頭坐了起來,激動追問,“那明天呢,我們明天什麼時候見麵?”

寧衛民一時語塞,“明天……”

他沒想到鬆本慶子這樣的癡纏,也真沒把握還能抽出時間。

“答應我好嗎?”

鬆本慶子苦苦哀求,“我想每天都看見你,不然我……我……”

“我儘力而為吧。”

寧衛民認真想了想,覺得要是生硬拒絕有點殘酷,便走近鬆本慶子,溫柔地撫摸她的臉龐。

“白天恐怕不行,也許晚餐之後有可能。如果可以,我會把禮物帶過來,是我在京城專門給你選的。不過我不敢保證,得看情況……”

“有禮物給我嗎?太好了。抱歉,我好像是有點任性了。”

鬆本慶子激動摟著寧衛民,緊緊貼近他。

然後非常貪戀地呼吸著他的味道,猶如貪戀玩具的孩子。

“可我每天都在想你!我太想你了!”

這句話說的如同宣誓。

寧衛民也不是鐵石心腸,真的被感動了。

他不想辜負這樣的愛情,感到如果再拒絕就等於褻瀆。

於是原本的不堅定也轉向了。

“那明晚還是這裡見麵吧。不管多晚,我都一定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就去續訂一天……”

“真的嗎?真的?”鬆本慶子終於有了神采,“太好了,謝謝!”

為此,寧衛民雖然感到了欣慰,卻不能不去關注時間。

他輕輕掙開了摟抱。

“慶子,我現在真的要走了……”

“那我送你。”

鬆本慶子百般不舍的下了床。

雖然如同一個體貼的妻子一樣,還幫愛人穿好了衣服。

但當穿上浴袍,送送寧衛民到門口時,她神情卻又變得如臨世界末日那樣沮喪。

寧衛民苦笑著,心裡既感到甜蜜又無可奈何。

一瞬間,忽然有了主意,決定要找點事情轉移鬆本慶子的注意力了。

“慶子,我想拜托你兩件事可以嗎?如果你有時間的話……”

果不其然,鬆本慶子一下又不一樣了,神情倍加關注。

“好的,請說吧,如果我能幫上你的忙,就太好了……”

“你能不能跟業內熟人。幫我打聽一下錄音棚的收費價格,要專業級的。我有內地的朋友想錄製兩套音樂專輯。還有能不能幫我查一下,東京醫治胃病的專科醫院,可以收治外國人。我有個朋友的母親,得了胃癌,希望可以來日本治療……”

而鬆本慶子的態度讓寧衛民無比欣慰。

不但一口答應,而且還主動詢問。

“就這些嗎?那你店裡的事務呢?開業籌備需要我幫忙嗎?資金方麵有困難嗎?有任何需要請一定告訴我,千萬彆客氣呀……”

真是個美好的女人,簡直美好得那麼不真實,美好得讓寧衛民說不出話來。

她對待感情的態度,完全就是不計得失,傾其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