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停設計好了輪椅的基本樣子,按照比例做出了暗器,他又出來溝通了一次,告訴玉七可以離開了,半個月後過來拿,接著投身到了工作中。
玉七發現,朱停懶的時候比誰都懶,但是對於自己喜歡的事情很有熱情。
陸小鳳很了解朱停,沒有留下來和青梅竹馬敘舊,跟著玉七一起離開。
陸小鳳:“你準備去哪兒?”
他記得玉七說過,自己沒有家,但是前段時間他又忙得很,想來還在為羅刹教做事。
玉七:“我得回去,那邊的事情還沒忙完。”
方應看從商人那裡購買了太湖石,玉七挑出來了一部分準備運回京城。
為了避免發生意外,方應看自己安排了人手,雲鶴煙也會跟著一起押運。
雲鶴煙離開後,玉七還會繼續扮成他的樣子出入應奉局,順便和當地的商人接觸。
陸小鳳猜他做的事應該十分重要,怕玉七為難,沒有出聲詢問。
他對玉七心懷愧意,在知道玉七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後,對他更是多了幾分寬容。
他爽朗地說:“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出來,這幾日我閒得很,不必跟我客氣。”
從朱停那裡出來以後,玉七又恢複了他的偽裝。
聽到陸小鳳的話,他眼睛一亮,模仿著陸小鳳的神態,做出驚喜的模樣:“真的嗎?”
陸小鳳:“當然!”
玉七:“你能不能再穿一次開襠褲?”
陸小鳳:“……”
玉七看到他的模樣,臉色一沉:“原來你都是騙我的。”
陸小鳳很崩潰:“為什麼啊?你究竟對開襠褲有什麼執念?”
玉七:“我也要跟你做穿開襠褲認識的朋友!”
陸小鳳:“那隻是個比喻,意思是很小的時候就相識了,不一定非要真的穿!”
玉七:“那怎麼辦?”
“我們現在已經是朋友了……”陸小鳳突然想起來,他靠近玉七,壓低了聲音,“你是不是從西域過來的?”
玉七:“嗯。”
陸小鳳:“來中原之前,是否都是講西域那邊的語言?”
玉七:“沒錯。”
陸小鳳:“難怪。”
他就覺得玉七哪裡怪怪的,原來是因為中原話沒有學好……他以前究竟是怎麼跟玉七認識的?
陸小鳳完全不記得,自己有一個連中原話都不太會說的朋友。
更何況相識的時候是很多年以前,那個時候玉七的中原話應該比現在還要差勁,如果連交流起來都很困難,他一定會印象很深刻。
他該不會是受了什麼傷,忘記了和玉七相處時的那段記憶?
還是說玉七認錯人了?
怎麼想還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玉七不滿地說:“你不要看不起我,我的中原話說的很好,比西域話好多了!”
係統:【我作證!】
中原話才是他的母語,西域語才2級,後麵玉七不停地練習口語,比原來流利了很多,但是練習的結果不會反饋到技能上,不管他講的再好,西域語都顯示2級。
陸小鳳:“我沒有看不起你,隻是覺得你很厲害,能把中原話說得這麼好。你來這裡多久了?是何時開始練習中原話的?”
玉七:“上個月過來的。”
陸小鳳很驚訝:“一個月就能把話說得這麼好?”
玉七得意地說:“沒錯!我就是天才!”
玉七將陸小鳳的各種情緒模仿得都很到位,陸小鳳有一種在跟自己對話的錯覺。
陸小鳳:“這怎麼可能!再厲害的人,都不可能在短短一個月內把一門陌生的語言學到這種地步。來中原前,你沒有學過?”
玉七:“沒有。”
陸小鳳:“真的沒有?”
玉七:“沒有!”
陸小鳳原本想試探一下,玉羅刹是否有心培養他,讓他在西域時已經學了各種技能,做好來中原的準備。
沒想到得出的答案竟是這樣。
如果玉七說得是真的,他不得不承認,這孩子的確是個天才。
他不止能在很短的時間裡學會另外一門語言,還將易容術學到了出神入化,聲音和體型都會跟著改變,神態氣質也會隨之而便。
可見玉七的記憶力、觀察力和模仿能力都是頂尖。
陸小鳳:“你之前說,想跟我學靈犀一指……”
玉七:“我何時說過了?”
陸小鳳笑道:“你大概不記得了,是你那日喝醉以後說的。”
玉七:“我竟然會醉?”
陸小鳳分不太清,他是在扮演自己,還是真心實意這樣說的:“你又不是神仙,當然會喝醉。”
“也是,我又沒有習過武,比不上你們這些人。”玉七期待地問,“你怎麼突然提起了靈犀一指?難道是打算教我了?”
“你沒有習過武?”
“沒錯。”
陸小鳳竟完全沒有發現這一點,“可是你的步態輕盈,一點都不像普通人那樣虛浮。你扮作我和花滿樓的時候,沒有任何違和感,怎麼可能不會武功?”
玉七:“我就是不會啊。”
陸小鳳:“你為何想學靈犀一指?難不成是想易容得更真實些?”
玉七幽怨地說:“你把靈犀一指教給了花滿樓,花滿樓教了你流雲飛袖,可我什麼都沒有。”
陸小鳳:“……”
他算是明白了,玉七還是在傷心,覺得自己沒有拿他當真正的朋友看待。
可是為什麼從他嘴裡說出來,那兩門武功像是定情信物似的?
玉七:“你教我靈犀一指,我教你易容,怎麼樣?”
陸小鳳:“好吧,隻是靈犀一指並非一蹴而就的功夫,找到關竅後,還要好好練習,不然是起不到太大作用的。”
玉七笑道:“好!”
兩人勾肩搭背地進了客棧,開好兩間房,然後在玉七這邊互相學習對方的拿手絕活。
陸小鳳越教越心驚。
玉七可能真的是個練武奇才,靈犀一指這樣高深的武功,隻要給他講一遍,他就能全部記住,並且很順利地使出來。
短短兩日便已經跟陸小鳳當初練習三五年後的水平差不多。
隻是他接下來他便遇到了瓶頸,進步變得不怎麼明顯。
但是陸小鳳當年也是這般,初學時進展飛快,到了後麵,不止要看天資和悟性,還得經過實戰的練習,才能將這門武學融入骨血當中,遇到危險時,頭腦尚未做出反應,身體就已經使出相應的招式了。
陸小鳳感歎:“我能教你的,已經全部都教給你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玉七問:“隻論靈犀一指,我和花滿樓相比,誰更厲害些?”
陸小鳳:“花滿樓學會之後,不常使用靈犀一指,你的天賦出眾,頭腦聰明,幾日就能小成,自然是你更厲害。”
玉七開心地說:“我就說我是個天才。”
係統:【你早就點亮1級的[靈犀一指]了!】
薛沉:【能點亮也是我的本事。】
係統:【呸!不要臉!】
經過陸小鳳的指導,玉七的[靈犀一指]仍顯示1級,但是他估計自己的真實水平大概在2.7級左右,再多練練就能到普通的水準。
玉七沒有急著練習,他言而有信,開始教陸小鳳易容。
玉七沒有跟其他人交流過易容,就他自己來說,易容分為三個部分,外表、骨骼和聲音。
陸小鳳沒開掛,而且年紀已經不小了,哪怕從現在開始,日夜不停地修煉縮骨功,也不會有好的結果。
不過陸小鳳本身對易容術的需求不高,玉七便將教學目標定得很低,隻教了他最基礎的偽裝方法,還有如何用胭脂水粉修飾自己的臉,達到迅速從視覺上改變五官的效果,又教了他一些改變聲音的技巧。
這樣一來,陸小鳳再經曆追殺的時候,就可以想辦法自己躲過去了。
就在玉七和陸小鳳互換技能的時候,薛沉覺得把宮九晾得差不多,再加上太平王幾次派人詢問過,他便沒有繼續住下去,搬回了家裡。
天氣越來越冷了,薛沉穿得越來越厚,中衣外麵套了層夾襖,然後才是棉襖,最後套上寬鬆的外袍,看起來竟然跟原來體型差不了多少。
他從側門進了王府,漫步在花園中。
係統:【你是不是瘦了?】
薛沉:【可能吧,這幾天一直在修煉內力,都沒有加餐。】
係統:【……也是。】
以前薛沉一天吃三頓飯,但是平時會備好各種茶點,閒來無事就摸一塊吃。
他沒有積食,都是開馬甲完成同步率後,修補靈魂回饋本體的功勞。
接受原飛霜傳功的本體內力增長了一大截
,隨著玉七同步率上漲,他的身體也好多了。
但是薛沉還在和宮九冷戰,病弱的身體是他的籌碼,也是他的對外人設。
他有生病的經驗,表演起來毫不費力,放慢了腳步,眉頭微微蹙起,走走停停,過了很久才來到自己的住處。
期間王府的侍衛詢問過是否要送他回去,或者喊人過來,都被他拒絕了。
薛沉剛進來小院,屋子裡的小荷就發現了他。
小荷不太確定他的身份,走到門口,對上他的視線。
薛沉溫聲笑道:“不認識我了?”
小荷快步走過來,扶住了他的手臂:“公子,您可算回來了。我聽說這幾日您一直病著,幾次想去謝公子府上,想著給您送些衣食過去,誰知道連門都沒能進去。??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薛沉:“是我讓謝珩這麼做的。”
小荷不解:“為什麼呀?您不知道,王爺和世子這段日子都很擔心您,尤其是世子……”
她左右張望,確定附近沒人,壓低聲音說:“世子這幾日,每日都會犯病,有時喊其他人去鞭打他,有時讓我過去,幾乎沒有一日是好的,人都瘦很多了。”
薛沉:【我弟也瘦了?這就是雙胞胎間的心有靈犀嗎?】
係統:【每天都要挨打,感覺越來越變態了。】
薛沉:【還是說,我之所以看起來瘦了點,其實跟我的食量沒關係,完全就是照著他的模子刻的?】
係統:【應該不會吧,你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啊。】
薛沉:【我也覺得。所以就是心靈感應。】
係統:【……】
你為什麼很高興的樣子?你弟天天犯病啊!
薛沉冷下聲音:“自作自受罷了。”
小荷:“世子也是在擔心您。”
薛沉:“你不必替他說話,他是什麼樣子,我還不清楚嗎?頭疼得很,進屋再說。”
小荷很在意他的身體,聽到薛沉這麼說,不敢再說話了,扶著薛沉來到屋裡,將炭火燒得暖暖的,又拿了杯水過來:“屋裡乾得很,公子喝口水吧。”
薛沉歪倒在矮榻上,喝了杯水,拿起桌上的書翻了幾頁,怎麼都看不進去。
這書應該是宮九扮演他的時候留下的。
演一個病人,局限性很高,宮九不能到處亂跑,閒暇時候隻能找點東西打發時間。
薛沉拿著書都能想象到,弟弟穿著自己的衣服躺在這裡的樣子。
他捧著書出神。
薛沉:【你說我弟會走哪條路?】
係統:【什麼哪條路?】
薛沉:【陽奉陰違,表麵整頓無名島的產業,實則暗中發展勢力。還是直接坦白,把我控製起來,強勢地命人看押住我,不準我外出,他自己明目張膽地去發展外麵的勢力。】
係統:【已經到這一步了嗎?】
薛沉歎氣:【是啊。】
以前吳明在的時候,他還能自欺欺人,告
訴自己,宮九是受製於人才被迫做出那樣的事。
吳明都已經死了,所有的一切都順勢成為宮九的,以後他就是實際掌權者,但是他依然沒有收手的意思……
薛沉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他一直在給宮九機會,可惜宮九從來沒有改變過主意。
小荷看他神不守舍的樣子很是擔心。
她輕輕喊了一聲:“大公子。”
係統:【叫你呢。】
薛沉:【我又不聾?再演一會兒。】
小荷微微提高聲音:“大公子。”
薛沉回過神,抬眸看向她,溫和地說:“怎麼了?”
小荷:“要不要叫大夫來一趟?”
薛沉:“不必了,我本就沒有什麼大病,再怎麼診治也就這樣了。”
小荷:“那我幫您按一按吧。”
她去洗了把手,塗上手脂,站到薛沉身側,幫他揉按額頭上的幾處穴位。
這個按摩的辦法是之前的太醫留下的,按起來很舒服,可是小荷的手勁太小了,還沒有內力,沒有宮九按的好。
薛沉放下書本,怔怔地望著房梁。
小荷輕聲問:“您有心事嗎?”
薛沉沒有說話。
小荷:“是和世子有關?”
薛沉依然很沉默。
小荷怕他生氣,放緩了聲音:“我不知道世子做了什麼,但是看得出來,您和世子都很在意彼此。兄弟間哪裡有隔夜仇,您要是生世子的氣,發發脾氣就好了,這樣悶在心裡,您肯定會頭疼的。”
薛沉笑了笑:“你說的對。”
他一向為人和善,很少發火,就算薛沉很認可她的話,也不會把心底的煩悶發泄出來的。
小荷輕聲問:“我去叫世子過來吧。”
薛沉:“叫他做什麼?”
小荷:“您嘴上說著不願見他,心裡怕是一直在念著他,無論是想著他的好,還是想著他的錯,都不是真正的世子,與其自己想些有的沒的,不如親自見一見他。”
薛沉沒有作聲。
小荷起身,朝他行了一禮,出去喊宮九了。
薛沉立刻坐起來:【好激動啊。】
係統:【?】
薛沉:【你說我一會兒該用怎樣的情緒跟他吵?要不要再打他一頓?】
係統:【彆了吧,你能不能像個正常人?】
薛沉:【我很正常啊。都這種時候了,我要是反應很平淡才是不正常吧?】
係統:【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薛沉把書丟到一旁,安詳地躺了回去:【嘻嘻。】
係統:【……】
宮九跟著小荷過來,就看到兄長穿著玄色圓領寬袖袍,臉色蒼白躺在矮榻上,抬手扶額,露出一小節細弱的腕骨,似乎頭疼得厲害。
上次分彆時,他把兄長氣得發病了。
這些日子他一直住在謝珩那裡,謝珩醫術高超,宮九
沒有太過擔心。
他偶爾會聽到府上的下人談論大哥的事情,大哥一直病著,但堅持不願回府,已經讓人議論紛紛,就連太平王都覺得不妥,派人過去問過幾次。
唯獨宮九一點反應都沒有。
下人們都說他和兄長吵架了,太平王也是這般認為,恐怕就連兄長自己也是這樣想的。
隻有他自己心裡知道,並不是這樣。
他不想忤逆兄長,若是可以,他也想對兄長唯命是從,可是他無法放下自己的仇恨,正如他無法放下自己人生的意義。
宮九在無名島中投入了太多,根本不像大哥想象的那樣,隻要小老頭一死,就能輕鬆抽身。
正因如此,宮九格外心虛。
他沒有勇氣麵對兄長。
宮九不是沒有聽到有人私下議論他,說他太過冰冷堅硬,倔強地不肯低頭。
隻有他自己知道,事實並非那樣。
他看起來冷酷強硬,其實是因為習慣了以這副姿態麵對一切,實際上他的心裡早已狼狽不堪。
愧疚感快要把他壓垮,他連麵對兄長的勇氣都沒有,垂頭喪氣,猶如敗家之犬。
兄長踏入王府時,他已經收到了消息。
他很想去門口迎接,可是卻始終邁不動腳步,隻能呆在自己的小院裡,聽到下人們稟報,告訴他兄長的氣色如何,走到了哪裡,還有多久才會過來。
兄長回房後,一直沒有見他的意思。
宮九想到他惱怒地將自己趕出謝珩房間時的場景,根本不敢主動相見,隻能縮在自己的角落裡,靜靜地等待他想起自己。
他等了很久,終於等到了小荷。
宮九仿佛等待提審的犯人,束手無策,忐忑難安,看起來卻是麵容冷峻,好似沒有人類的感情,冷硬極了。
進門之前,小荷見他這樣,輕聲提醒:“世子,您這樣,會讓大公子誤會的。”
宮九看了她一眼。
小荷:“大公子心情不太好。”
宮九:“我知道。”
小荷有些難過,大公子那麼在意世子,世子卻是這般反應,大公子該有多傷心失落?
兄友弟恭的日子,終於要過去了嗎?
目送宮九進了房間,小荷默默地退下,做其他事情去了。
宮九俯視著兄長,一直沒有出聲。
薛沉似乎沒發現他過來,一直閉著眼睛揉著眉心。
宮九走上前,故意弄出了腳步聲,薛沉的動作一頓,依然沒有睜開眼。
宮九自覺來到他的身側,伸手用以前的力道給他按摩,他用了些許內力,舒緩兄長的痛苦。
“漣兒。”薛沉低低地說。
“嗯。”
薛沉沒再說話。
宮九也沒有作聲。
兄弟兩個一臥一站,安靜地相處。
係統:【宮九好像也意識到這次談話很重要了?】
薛沉:【那當
然,我們可是雙胞胎。我弟生活上跟個白癡一樣,其他方麵的心思深著呢。】
係統:【嗚嗚就我自己沒有發現。】
薛沉:【我跟我弟的事情,你插什麼足?】
係統:【……】
宮九很有耐心,薛沉覺得,如果他不說話,這狗東西可以在這裡站個三四天。
可是弟弟按的太舒服了,薛沉沒忍心出聲打斷,不知不覺地掉線,睡了小半個時辰才悠然轉醒。
他偽裝成意識還不清醒的樣子,做出“下意識”的反應。
玄衣公子從睡夢中驟然驚醒,一下坐起身,額頭上冒出冷汗,他呼吸有些急促,驚慌地左右張望,在看到身側的人後安定下來。
薛沉主動握住了宮九的手:“你沒事?”
宮九冰冷的外殼在這一瞬間破碎,他神色緩和,幾乎像是偽裝成兄長時那樣溫和,緊握住他的手,柔聲安慰道:“大哥彆怕,我一直都在這裡。”
薛沉鬆了口氣:“我做噩夢了。”
宮九:“夢到了什麼?跟我有關嗎?”
薛沉看向他的心口,移開視線,抿了抿嘴,臉色蒼白極了,不願談起這個可怕的夢。
宮九也沒再說話,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僵持了一會兒,薛沉說:“有些冷。”
宮九回神:“你剛才做夢驚到了,出了一頭汗,是該覺得冷了。到裡間屋裡去換身衣服吧。”
薛沉:“好。”
肢體上的變化打破了局麵,宮九不再像之前那樣小心謹慎,薛沉的憤怒和鬱氣也似乎消散了許多。
孿生兄弟一起來到了裡麵的臥房,薛沉坐在床上,脫掉外麵的厚衣服,裹著被子禦寒。
宮九從衣櫃裡拿出幾件新的貼身衣物,看著大哥慢吞吞地換上。
屋子裡的溫度還算可以,薛沉換衣服隻覺得有些涼,穿好之後就不冷了。
他不想繼續躺著,順便將外衣也都換了一遍,坐在床沿,仰頭看著自己的兄弟。
薛沉:【他真的很不像我。】
係統:【哪裡不像?】
薛沉:【我是能坐著就不會站著,能躺著就不會坐著。我弟總是站在這個位置,就算坐下了,依然腰背挺直,就跟在身上裹了鋼板似的。】
係統:【他比你自律多了。】
薛沉:【我也很自律啊!我這幾天一直都在練武的!而且不止一具身體在鍛煉,所有的馬甲都有鍛煉!】
係統:【是哦。】
所以為什麼,明明已經很勤奮了,卻依然給人一種非常懶惰的感覺?
薛沉似乎還沒有從夢中回過神,聲音低落,看向宮九的神情都有些恍惚,好像害怕他從此消失不見。
他輕聲地說:“你也坐下吧。”
宮九聽話地坐在了他旁邊。
他不忍心見兄長一直沉浸在剛才的噩夢中,主動說道:“這幾日,我已經弄清楚了無名島的賬目。”
薛沉:“你怎麼想?”
宮九:“那些錢可以用來做很多事情,放在哪裡,都能做出一番成就。大哥若是同意,我會派人分出一部分來,送到爹哪裡。”
薛沉:“各地都有起義,都是被逼到走投無路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無名島的錢來的是很容易,但是每一筆錢,都可能將無數人逼得家破人亡。”
宮九:“可是大哥,我們是太平王府的人。”
薛沉皺眉:“那又如何?”
宮九:“父親掌管天下兵馬,隻要有起義,他才會有用武之地,這難道不是……”
薛沉打斷他的話:“爹根本不需要這些!”
宮九再次沉默。
薛沉:“大行內憂外患,隨處都在用兵,爹在軍中已經足夠繁忙,用不著再激起義軍,再派兵出征。更何況他已經是太平安樂王,還是天下兵馬大元帥,無需用軍功來晉升!你當我是傻子嗎?”
宮九:“不敢。”
薛沉:“我看你的膽子大得很!”
宮九抬手拍拍他的後背:“大哥,你消消氣,小心身體。”
薛沉站起身,躲開了他的手。
薛沉:【終於輪到他坐著我站著了。】
係統:【我還以為你真的很生氣。】
薛沉:【提前很久就想明白的事情,為什麼要生氣?走個流程而已,接下來就是我們期待的場麵了。】
係統:【什麼我們?隻有你!我一點都不期待!】
薛沉:【我不信。】
係統:【……】
薛沉目光銳利,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沒有那麼多心力逐個去做,隻能管教好你。把那些不正常的產業停掉。”
宮九:“好。”
薛沉:“我會親自過去看的。”
宮九仰頭:“大哥,你何必這樣勞累?”
薛沉:“你又在欺騙我?”
宮九:“不敢。”
薛沉:“在我麵前,你的嘴裡還有幾句實話?”
宮九沉默。
薛沉向來淡然的眼眸中盛滿了憤怒,他審視著自己的兄弟,明明是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卻好像從未見過他一樣,陌生極了。
薛沉:“答應過我的事情,你有幾件做到了?明明說好會聽我的話,從無名島上抽身,為何要這樣執迷不悟!”
宮九淡淡地說:“我沒有退路。”
薛沉手都在抖:“胡說八道!”
薛沉很少這樣疾言厲色,因為體弱氣虛,他連大聲講話的時候都不多,現在說出這樣的話,顯然是憤怒極了。
宮九知道他的頭疼病還沒有好,但是他已經很清楚,在這個時候關心兄長,勸他消氣,隻會讓他更加生氣。
他低著頭,任由兄長數落。
薛沉:“你的性命是命,彆人的命便不是命了嗎?底下的人,日子已經夠難了,為何還要為了自己的欲望,將他們逼到絕境?”
這句話觸碰到了宮九的底線,他霍然抬頭?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和薛沉對視,即便是坐在床上,比薛沉矮了一頭,依然展露出了極大的壓迫感。
“大哥想讓我死?”
薛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臉色更加蒼白:“我想讓你死?你居然這麼想?我這是在逼你送死嗎?”
係統:【你消消氣。】
薛沉:【嘻嘻。】
係統:【????】
薛沉:【我弟跳坑了。】
係統:【???】什麼坑?坑在哪兒?
宮九平淡地說:“難道不是嗎?”
薛沉拽住他:“走。”
宮九這次沒有順從他,而是用上了內力,緊緊地握住了兄長的手腕:“大哥,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都是你逼我的。”
薛沉:“你要做什麼?”
宮九:“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這不是他第一次說這句話,但是此時,這句話中又有了其他的意味。
宮九:“我是你的弟弟,卻沒有比你小多少。我自十幾歲時便在外曆練,而你一直在王府中,如同少年時那般,從來沒有變過。我更成熟,也更懂得人情世故。”
薛沉已經知道了他要說什麼。
宮九低下頭,看著禁錮在自己掌心的細弱手腕。
他的兄長如此孱弱,根本就逃不過他的掌心。
宮九:“我不想再聽你的話了,從今以後,你聽我的,好不好?”
薛沉掙不開他,但是他還有另一隻手,直接扇了宮九一巴掌。
這一個耳光完全沒有留情,直接把宮九打得偏過臉去,他的嘴角也溢出了鮮血。
係統大叫:【啊啊啊啊!你在做什麼啊?!】
薛沉:【你彆說話,再吵進小黑屋。】
係統努力憋著,安靜下來。
宮九擦了下嘴角的血,眼神有些飄忽,握著他的那隻手,溫度也似乎高了些,他身體前傾,換了個姿勢,握住了薛沉的另一隻手:“怎麼用這麼大的力,手疼不疼?”
薛沉厲聲:“薛漣!”
宮九:“掌心都紅了,一定很疼吧。”
薛沉掙紮起來,宮九怕傷到他,鬆開了他的手腕,卻用雙手捧起了那隻扇他耳光的手。
他的神色漸漸變得有些怪異,似乎在極力忍耐:“哥,你打我吧。”
薛沉:“跟我去見爹。”
宮九:“我不去。”
薛沉沒敢再去抓他,他已經意識到了弟弟的霸道和任性,轉身就要往外麵走,宮九卻在這時追了過來。
薛沉正要躲避,突然脖頸一痛,接著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隨後失去了意識。
係統:【啊啊啊啊!掉線了!你掉線了!】
薛沉很淡定:【不就是掉線嗎,又不是第一次了。】
係統:【這能一樣嗎?你跟宮九鬨翻了!】
薛沉:【怎麼能叫鬨翻呢?】
係統:
【為什麼啊?我不理解!】
薛沉控製著原飛霜往太平王府這邊趕,順便給係統解答:【讓我弟生氣的那句話,其實有些模棱兩可,如果讓心存正義的人聽,會覺得我關心天下蒼生,但是在我弟看來“你的性命是命,彆人的命便不是命了嗎”,意味著在我的心裡,他比不上彆人。】
係統:【他好變態。】
薛沉:【他一直想跟我爹爭個高低,現在發現自己連那些素未謀麵的人都比不過,肯定會做出很大反應的。】
係統:【那你還故意這麼說?】
薛沉:【我是在給他機會啊,選擇的權力在他自己手裡,我原諒了他一次又一次,已經很寬容了。】
係統:【你這是懲罰他的樣子嗎?他都不裝了,已經把你打暈了!】
薛沉:【不要緊,隻要我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難受的還是他自己。】
係統:【怎麼可能不放在心上?】
薛沉:【笨,你沒發現嗎?我弟根本不敢去我爹那裡。】
係統:【那又怎麼樣?】
原飛霜越過街道,直接跳上屋頂,用他的輕功“疾龍無影”從房頂躍到遠處,仿佛一條遊龍一般,瀟灑優雅。
他嘴角含笑,彎了彎眼睛:【如果我失蹤,我爹肯定會找我的,到時候還是會跟我弟對上。為了避免衝突,我弟必定會營造出我一直在家的樣子。】
係統:【這怎麼弄?】
薛沉:【當然是身份互換。他偽裝成我,然後把我關在他那邊,對外宣稱世子已經離家,隻有大公子在府上。】
係統:【我嗶——這麼陰險?】
薛沉:【我又不是第一次偽裝成他了,就是跟他換個地方住而已,而且他一定不會虧待我的。更何況,我這邊還有小粉和小綿,過幾天大綿也要回來了,怕他什麼?倒是他,敢做出這種事情,有膽子麵對我嗎?】
係統:【他肯定不敢。】
原飛霜微笑著,陰柔的嗓音在疾風中消散:“所以呀,他看似將我關了起來,實則是在折磨自己罷了。”
係統:【小粉這是要乾嘛去?】
薛沉:【給本體上個保險,萬一我弟沒有按照我猜想的做,那就得讓小粉出手,重新掌握局麵。】
原飛霜來到了太平王府,天空中不知何時又下起了小雪,銀紅色的衣袍上沾染了雪粒,原飛霜猶如謫仙一般,悄然無聲地避開了侍衛,來到本體所在的小院。
宮九還在本體那裡。
他麵容冷酷極了,雙頰卻是緋紅,白衣破破爛爛,到處都是血跡。
小荷跪在他的麵前:“世子,求您放過大公子吧。”
宮九喘了口粗氣:“我從未想過傷害他,何來放過一說?”
薛沉:【不行,我忍不住了。】
係統:【?】
原飛霜從屋頂跳下來,快步進屋,站在了宮九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