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 乞顏赤納透過帳簾縫隙看著外……(1 / 1)

乞顏赤納透過帳簾縫隙看著外麵的風雪,李琉風默默的站在後麵看著乞顏赤納,帳外的風雪大,即便是白日也是冷的厲害。

“中原的軍隊是無法踏過這般厚的雪來偷襲的,豺狼虎豹也無法出來覓食,此時節最為安全且最為孤獨,我留下你是為親自教導你如何活下去,你休要辜負我一番苦心。”

李琉風乖順的應下。

心裡卻在想,這樣大的風雪,納蘭姐姐怕是無法來護著她了,自己如何應對如外間冰雪一般冷漠的乞顏赤納,鞭子抽在身上的痛意她還未曾忘記……

一方帳篷,爐火燒的旺,檀木的長條書案她與乞顏赤納一裡一外,一左一右,各占一半。

“李琉風。”

“國無常強,無常弱。奉法者強,則國強;奉法者弱,則國弱。”

“以法治國,舉措而已矣。法不阿貴,繩不撓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辭,勇者弗敢爭。刑過不辟大臣,賞善不遺匹夫。故矯上之失,詰下之邪,治亂決繆,絀羨齊非,一民之軌,莫如法。”

乞顏赤納讀出來,落在李琉風耳中原本艱澀的文字似乎生動易懂起來,她直直的望著乞顏赤納認真的眼眸,心頭一顫。

乞顏赤納琥珀色的眼眸似乎是陽光下清澈的石潭,看著清淺純澈,可實際深不見底,掉進去便再也出不來,隻能靜靜的墜落,沉溺。

“李琉風,你可聽懂了?”

明明前些時日還麵無表情的警告著不會對李琉風再講中原話,可此刻講起書來她卻仍說著一口清楚流利的中原話。

李琉風乖順的點頭。

乞顏赤納便繼續講了下去。

諸子百家,政事軍事,陰謀陽謀,日後她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儘數教給她。

李琉風時刻不敢忘記自己身為俘虜,命捏在他人手中,學起來萬分刻苦。

每日除了鏟雪便是讀書。

乞顏赤納帳篷周邊的雪都是她鏟出去的。

雪清乾淨這日,乞顏赤納罕見的出來拿過了李琉風手中的鍁鎬,她將帳篷門外的雪堆成了兩座雪獅,用匕首細細的雕刻著雪獅的棱角。

李琉風驚訝的看著乞顏赤納忙碌,在一旁站著想幫忙卻插不上手。

冷風裡,她陪著乞顏赤納刻完最後一刀。

乞顏赤納回到帳內將桌上的馬奶酒端起一飲而儘。

她麵色酡紅的看著李琉風,又取出一壇酒給她倒了一碗。

“喝。”

李琉風甚少飲酒,看著眼前乞顏赤納為她倒的酒,她不曾猶豫,端起後學著乞顏赤納的模樣一飲而儘,喝完後被嗆的捂著嘴咳嗽。

乞顏赤納笑笑,從懷裡掏出白玉笛來湊到唇邊,帳篷內傳出悠揚的笛聲。

笛聲淒慘悲切,恍若置身凜冬長夜孤身一人的無助,恍若置身深淵絕地的絕望淒切,恍若四麵楚歌風聲鶴唳的悲哀,李琉風聽得紅了眼圈。

乞顏赤納吹完一曲,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白玉笛。

她不發一言。

李琉風自覺的將二人麵前的酒碗斟滿。

“雖不知額真為何傷心,可中原有句話叫儘在不言中,乾了這盞酒罷。”

乞顏赤納有些詫異的看著眼前的李琉風,她半眯著眸子打量著她。

“你膽子何時這般大了——”

李琉風一雙纖手端起的酒盞懸空定住,不解乞顏赤納心意,她垂頭不敢妄動。

隻聽她繼續道“本公主最討厭你們這些虛偽的做派。”

李琉風尷尬的垂眸不知所措。

乞顏赤納卻端起麵前的酒仰頭一飲而儘。

“李琉風……”

李琉風抬頭,正對上乞顏赤納的眼眸,看見那琥珀色眼眸裡閃動的光,李琉風一霎時以為自己眼花了。

如此深情的眼神,怎會是望著自己。

“你要學的還很多……”

乞顏赤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轉身去睡下了……

徒留迷茫的李琉風坐在爐火旁。

帳外的風怒號著。

李琉風垂眸淺笑笑,回到自己臥榻上,用羊皮毯把自己蓋的嚴嚴實實。

她覺得乞顏赤納就好像一塊冰,在陽光照耀下晶瑩剔透,失去了寒冷。

草原的冬季漫長,遷徙至此兩個月內乞顏赤納與李琉風雖共處一室,可平日裡除去吃喝外,僅三件事,鏟雪,讀書,吹笛。

反反複複的三件事,李琉風卻不知不覺的對乞顏赤納生出了不一般的情愫。

她喜歡她鏟雪時的有力矯健的身手,也喜歡她教她讀書時的全神貫注,更喜歡她吹笛時的深情。

她喜歡她,卻不敢靠近。

隻能小心翼翼的以目光追逐她的身影。

“李琉風,倘若你回了衡國麵對你們衡國的內政你該當如何?”

李琉風回過神來看著乞顏赤納答“培植勢力,權衡各方。”

乞顏赤納手中的書打在李琉風肩頭,不痛卻也是懲戒。

“第一夜便教你的,竟還不曾學會。你那薄弱的勢力哪裡夠格去談平衡,弱時要找棵合適的大樹抱緊,待你變強後再談權衡。”

“哦……”

李琉風難堪的低頭。

乞顏赤納道“今日納蘭喚你去幫她繡花,你的女紅甚好,便歇一日,無需背書了。”

李琉風垂眸小心翼翼試探“那額真可有喜歡的花樣……我為您繡。”

乞顏赤納隻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不必。”

李琉風失落的轉身去找納蘭。

她轉身的瞬間,案後的乞顏赤納望著她的背影笑笑,長歎了口氣。

草原成了被冰雪覆蓋的天地,與中原的繁華隔絕開來。

丞相藺無憂多次上書增加賦稅擴充邊防,暫停《昇楨大典》的編纂。

皇帝李恒不滿卻不敢多言。

君權勢微,藺無憂處處逼迫,兩個兒子虎視眈眈,衡國戰火連天。

自上次一彆後李辭年再未見過易歸遷,她再次出宮來至易府,易侯爺對她也不算恭敬。

“殿下還是少出宮為好,侯府魚龍混雜,臣著實擔心殿下安危。”

一上來便是趕人。

李辭年隻得硬著頭皮道“見過歸遷我便走。”

堂堂長寧公主竟如此低聲下氣。

李辭年在待客廳內等了許久也不見一盞茶。

丫鬟憤憤不平“殿下,定北侯府如此怠慢,不是良臣!”

李辭年耐心的擺手,垂眸繼續靜等,片刻後終於見到姍姍來遲的易歸遷。

易歸遷麵無表情的施禮過後站直身子等著李辭年開口說話。

李辭年見她這副樣子心下也明了,可依然淺笑嫣然的走近她“歸遷,今日朝中情勢緊張,聽聞侯爺與四皇子走的近了些,我隻想問歸遷你作何想?”

易歸遷始終不曾抬眸看她,思量片刻斟酌後開口“殿下今日不該來,日後也莫要再來了……”

李辭年心空了,像一尊琉璃瓶破碎,碎的還來不及疼。

她強顏歡笑的點頭,仍是不舍的看著易歸遷。

“那日後我便不來了……你若成親可會邀我?”

易歸遷道“按禮數是應當的。”

……

這無疑是在李辭年心口又刺了一刀,破碎的心方收拾好,再來一刀痛意洶湧。

“你當真絕情,易歸遷,識你乃我此生唯一之恨!”

恨有緣相識卻無緣相守。

李辭年歎了口氣帶著丫鬟匆匆離去。

皇帝李恒年邁,許多奏折都是由光祿大夫司馬策代筆批閱。

李辭年自從與易歸遷不歡而散後,便一直閉門不出,聽到風聲的人都覺得李辭年是被易歸遷傷透了心。

公主府前人來人往,李辭年對下屬冰雹的傳言置若罔聞。

隆冬年月,路上時不時能看見凍餓死的屍骨,李辭年雖不出府,可卻命人置下粥棚草屋為顛沛流離的百姓避寒。

民間多了不少信奉她的百姓。

京中權貴不是沒有施粥的,可卻沒有一個像李辭年這般大氣的。

眾人對她此舉都摸不著頭腦,她一個公主,做些善事積德不足為怪,可也不至於將半個公主府私庫投進去。

李辭瀾與藺無憂說起時,藺無憂隻道“隨她去,皇位之爭憑她拉攏的你幾個百姓能有何變數,到底還是要靠勳貴世家。”

草原深處,李琉風歡喜的近帳後遞給了乞顏赤納一個荷包,她道“與納蘭姐姐一起做的,想送給額真。”

乞顏赤納隻是冷冷瞥了一眼。

“不要,下次若是再擺到我眼前,我便直接丟進火盆裡。”

“哦”李琉風失落的收好荷包。

乞顏赤納看著她將那月白絲綢金絲刺繡的丹頂鶴祥雲紋荷包收起來,眸光暗了幾分。

李琉風書讀的愈多,案頭便愈發狹窄,乞顏赤納命人給她抬了方檀木書案來,自此不再與她同案讀書。

一日納蘭來訪,觀李琉風寫下的文章讚不絕口。

“字裡行間有幾分阿納你的風采,這字與之前也大不相同,果真字如其人,琉風你如今可不似那畏首畏尾的衡國女子。”

李琉風心底歡喜,瞥眼看向赤納想得一句誇讚。

可乞顏赤納隻是挑眉不屑道 “一篇策論寫了一個時辰,我未曾如此慢過,通篇的廢話,從頭到尾無一句重點。猶如大樹無根,隻是一堆爛柴。”

李琉風頓時落寞的低下了頭,這些時日不論她怎樣努力都得不來乞顏赤納一句誇讚……

納蘭看乞顏赤納的冷峻神色忍笑道“哪裡有你說的那般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