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安碰了碰扶搖，溫柔道，
“暖暖快吃，等會涼了。”
扶搖低頭開始咬粉。
旁邊幾個男子也開始聊天。
“要說這燕氏江山終於回歸正統，還發什麼勞什子仁帝遺政？”
“新帝也要顧及名聲。才剛禪位，女帝就駕崩。”
“是以，怕天下攸攸之口？才遲遲不敢登基？”
“要我說，這新政就一項不好，女子讀書便罷，但是科考休夫？豈非顛倒乾坤？”
“惠民藥局和開放海貿倒是利民之策。”
“還有官紳一體納稅，雖不稀奇，但攤丁入畝確實是一項與民休養生息的政策。”
“女帝治瘟，閹王抗倭，本都是功績斐然，怎麼齊齊都死了？”
“此事不好言語，說是閹人弑君，但昭帝之死，當年早有定論……”
高敞大嗓子拉了一句，“燕扶蘇想篡位唄，不得找點借口。”
那幾人悚然拿恐懼的眼神兒看他，一時都噤了聲。
苗娘子也大剌剌的說，“照蠢婦人看，先帝允女子讀書科考休夫就是好政。”
“我已給我家玉嬌報了縣學，省得跟我似的，當個睜眼的瞎子。”
“再說女子為何不能休夫？若是早幾年有這新政，老娘還用提著菜刀追那死賭鬼兩條街，逼他休妻？”
高敞哈哈大笑，“苗娘子追得好，砍死也活該。”
扶搖也激動問道，“縣學？什麼縣學？”
苗娘子答道，“少夫人竟還不知？如今各處都辦了縣學，收女子讀書。還有惠民藥局，隻要將病人抬去，就給發藥，不收錢，隻是不受官籍，隻接濟貧民。”
扶搖點頭笑嘻嘻，大聲抑揚頓挫道，“此乃不世功勳。女帝居功至偉。”
苗娘子也稱讚，“當得天下垂範！”
扶搖興衝衝對蕭景安說，“我想去看看女子縣學。”
蕭景安眸子裡露出些為難。
“暖暖，我明日再陪你去，可好？”
高敞快嘴道，“主子還有些事兒要處理。”
扶搖指著高敏，“那讓高敏陪我去看吧。”
蕭景安握住了扶搖的手，眸色溫柔，“好。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苗娘子嘖嘖嘴，“少夫人，要說奴家真是沒見過比蕭公子再更溫柔斯文的公子了，少夫人真是好福氣。”
扶搖訕訕一笑，“多謝多謝。”
一麵又忍不住暗自腹誹道，那是你沒見過他在盛京裡當扒皮閻羅的模樣兒。
飯後，高敞跟著蕭景安回去議事，高敏就跟著扶搖去看縣學。
玉嬌也借口想一道看看，紅著臉小心翼翼跟在兩人身後。
那眼神兒且往身姿如鬆的高敏身上瞧。
扶搖看出玉嬌的心思，一路朝高敏擠眉弄眼。
高敏紅著耳朵，隻做沒看見。
三人去了縣衙旁邊的縣學院子。
果然一處偏院在收女弟子，這裡的女夫子是些許識得幾個字，會看賬的女商戶。
正經人家識字的閨秀，誰願來此處當女夫子？
報名的女學生也不多，大多是些家裡殷實的商戶女和富農。
讀書人家的女娃都在家裡開蒙，誰肯拋頭露麵？
再貧賤些的，三餐尚且不濟，五六歲上的女娃兒都能做許多活計了，哪裡有空讀書？
扶搖眼裡有些許失望。
玉嬌小聲說道，“已是不錯了，原先女子嫁錯便毀了一生，便是如我娘這般潑辣的，也終究是壞了名聲。”
她偷看了高敏一眼，有些卑微道，“是以，我都這般大了，也無人敢上門議親。”
“所以，我娘才想著讓我去上學，哪怕學學管賬，將來她給我開間鋪麵，再招個外地的姑爺……”
扶搖趕緊寬慰她，“君子以自強不息，女子亦然。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就該像你娘這樣，靠自己才活得有底氣。”
“自己立得住比什麼都重要！誰有不如自己有，兩口子還得伸伸手。”
高敏腳步猛得一頓，這瘋丫頭一嘴歪理。
玉嬌也疑惑抬頭，“少夫人竟是這樣想的嗎？我看蕭公子對你這般疼愛，想來是有求必應的。”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扶搖咂咂嘴，“我如今是年輕貌美，你聽沒聽過，色衰而愛馳？”
“人總有年老色衰的那天，到時還是抱著金銀家產，才能活得舒心。”
高敏皺眉道，“暖暖，你這話說得好沒良心。主子疼你如珠如寶，又豈會這樣對你？”
玉嬌也說，“是啊，少夫人，你趁著年輕，趕緊生個一兒半女，有兒子傍身，年老也有著落。”
扶搖撇撇嘴，“養兒不防老，防曬才防老。”
“什麼？”玉嬌擰眉沒聽清楚。
扶搖認真同她解釋，“不要多曬太陽，大太陽會導致長皺紋的。所以深閨小姐才又白又嫩，勞作的婦女才又黃又糙。”
玉嬌歪頭擰了眉頭，似在思索，“竟是這個緣故嗎？”
她隨即歎氣，“可是，也不是人人都能做深閨小姐。”
“防曬啊！”扶搖出主意，掰著纖纖玉指，逐一說給玉嬌聽，“帽子，傘，防曬霜，防曬衣……”
玉嬌點頭，“是好主意。”
三人往回走著，突然前麵有婦人小孩兒的哭聲。
扶搖臉色一變，吩咐高敏，“快去看看。”
高敏瞬間去了。
玉嬌看他身形如此矯健，小臉一紅。
扶搖笑嘻嘻撞了她一下，“你喜歡高敏？”
玉嬌害羞的低下了頭，“少夫人不要亂說話。”
扶搖笑得猥瑣，心道，可惜他不行。
她拉著玉嬌上前去看怎麼回事兒？
竟是一個漢子，在打罵妻女。
高敏已伸手將他摁住。
那漢子罵罵咧咧，
“你們算個屁！管天管地管不著我拉屎放屁，管東管西管不到我打妻打女。”
高敏一伸手，下掉了他的下巴，漢子狂怒無能。
那婦人卻跪地求饒了起來，“求貴人放了我家魏老實，我家男人並無得罪貴人啊！”
旁邊那小女孩倒是一臉傲氣不屈，雖然滿臉淚水，臉上還一個紅彤彤的巴掌印。
她去扶她娘，“娘，彆給他求情，喝醉了就打人，不喝醉就罵人。賺些錢都讓兄弟騙走，如今皇帝允許女子休夫了，你休了他罷。”
扶搖詫異起來，此處竟然還有這種女好漢？
這丫頭看著也不過十歲上下，倒是有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