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牛痘已七日。
落衢宮裡的好多人都已結痂了,疹子也都陸陸續續下去了。
扶搖瞧著,應該是成功了。
但她心裡沒底,隻是安排著裴尚書和裴院使帶著太醫們,照著此法,先在軍營裡、醫官裡種。
真要救災,兵和醫必不可少。
她自己,就趁此恢複了溫泉行宮度假的行程,看看能不能弄到大量硫磺。
出發前。
沈晏清守在宮門送行。
他滿眼憂愁,將扶搖拉至一邊,焦慮低聲問,“陛下回來,還能記起我嗎?”
扶搖詫異,我是去洗澡,又不是去洗腦。
她肯定的說,“記得。保證你的名字對得上你的臉。”
沈晏清眉目裡有千萬深情,依戀不舍。
這小眼神兒,扶搖都忍不住心裡發酸了。
她拍拍他的手,安慰道,“家花雖沒野花香,野花哪有家花長?放心吧!朕心裡總裝著你,彆人都是紅塵過客。”
沈晏清聽完這話,幾乎就絕望了,她果然是出去采野花兒的。
他緊緊攥著扶搖的手,神情哀怨,欲語還休。
裴知聿此時過來,幫著一根一根去掰開他的手指。
一邊還貼心勸道,“大哥不要擔心,幾天就回來了。我和掌印都跟著,又有成群的錦衣衛,怕什麼呢?”
沈晏清黑著臉,怕的就是你們。
扶搖想了想,還是得穩定大後方。
因而她又踮腳湊他耳邊接著騙,“朕答應你的事兒,都作數。”
沈晏清這才臉色稍緩,鬆了手。
此時,裘真人和妙真也過來了。
妙真明豔動人,自然而然,就站在了清雅俊美的沈晏清身側。
猛一看,倒也如一對璧人一般養眼。
裘真人看著愜心,春風滿麵道,“公子儘管放心。公子今晨交待,山人必定謹遵於心。”
又吩咐妙真道,“一定要儘心侍奉好公子!”
妙真羞澀答道,“女兒謹記!”
沈晏清聞言,敏感的和她拉開距離,沉著臉道,“本輔不需你侍奉。你且離我遠些。”
他又慎重對扶搖說,“我總在此處,盼著陛下早歸。”
言罷,轉身揚長而去。
妙真一時愕然難堪,咬著唇,幾乎要哭。
扶搖見慣了沈晏清的絕情樣子,因而尷尬對妙真笑笑,“妙真莫往心裡去,首輔一向脾氣大。”
哪知妙真仍然紅著眼眶,滿臉委屈之至,手裡絞著帕子,眼淚頃刻就要落下,仿佛全世界都欠了她。
扶搖直接皺上了眉頭,這脾性,一點不如意便要如此,還不如裴如茶。
她嗬嗬笑著,轉身挽著裴知聿走了。
留下裘真人,溫聲寬慰他女兒。
謝安立等在皇輦前,一身紫色蟒袍,依然冷峻倨傲,氣勢壓人。
但今日眼裡似乎含著幾分莫名的笑意。
他伸手攙著扶搖上皇輦。
扶搖和他四目相接,繼而嫣然一笑,這一笑將謝安眼中笑意染的更盛。
待扶搖進了皇輦,他利落翻身上馬,回望一眼宮牆上立著的首輔,恢複冷麵如霜。
首輔的臉上也已結了層層冰霜,他身邊悄無聲息落下兩個暗衛。
“暗中跟上皇輦。一則保護好陛下。一則,給閹賊添堵,莫要讓他成了好事。”
寅和卯互看一眼,低頭道,“是。”
首輔言罷,拂袖而去。
-
春光已近尾聲。
扶搖伏在窗口,前呼後擁著高頭大馬、紅色飛魚服的錦衣衛。
還跟著幾輛禦製馬車,趙太後也在其中。
聽著規律的車馬聲,她懶懶略過眼前的景色。
謝安騎在馬上出神,握著馬韁的手指微凝,似有幾分心緒波動。
他忍不住回頭去看窗前傾城玉貌的扶搖。
扶搖衝他甜美一笑,順手關窗。
裴知聿幾番欲言又止。
扶搖看著他,大方說道,“想說什麼就說吧!我心眼實誠,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裴知聿小心翼翼的問,“你,怎麼看妙真?”
扶搖漠然答道,“大美女唄!”
她忽又抬頭審視著裴知聿,“你喜歡?”
裴知聿認真道,“搖搖,我隻跟你好,不會喜歡彆人。我隻是想知道,你討厭她嗎?”
扶搖皺眉思索一下,“談不上討厭,但是今天覺得她有點作。”
裴知聿又低聲問,“你,想殺她嗎?”
扶搖渾身一抖,精神有些失常。
她難以置信、驚訝的望著裴知聿。
“妙真又沒得罪我?就算得罪了,我也不會殺她啊!”
“你彆胡說了,我哪敢殺人啊!”
就連殺沈晏清也隻是想想,不敢真的去殺!
她嘟囔著,“你真是有點莫名其妙……”
裴知聿嘻嘻笑道,“隻是覺得她比裴如茶還要煩人。”
扶搖“嗯”了一聲,“是有一點點吧!”
“裴裴,你現在越學越壞,跟謝安似的,嘴上都開始掛著殺人了?這樣可不好!”
裴知聿開始打馬虎眼兒,“開玩笑的,看你精神不濟,想刺激一下。”
他握著扶搖的手,輕攬過她,讓她靠在肩頭休息,眼裡神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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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行宮。
在離京三十裡處,一處斷裂的峽穀中。
到了的時候,天色已晚,夕照映穀。
扶搖早已顛簸的頭暈腦脹了。
她向來身嬌體弱又缺乏鍛煉,此時,昏昏沉沉靠在裴知聿懷裡。
“搖搖,搖搖。”裴知聿輕聲喊她,“到了,快到了。”
他打開窗子,讓一股清新的山野氣息流入。
扶搖腦子清爽了幾分。
睜眼看去,外麵已是山穀幽徑。
扶搖扒著窗子,天高雲紅,群山環伺。
窗外是被鍍成金紅、一眼望不到頭的原始森林,呼呼啦啦成群飛入各種染著霞色的美麗野禽。
小路,因著前幾日的急雨,還略帶些未乾的泥濘,沁入滿鼻泥土的清香……
耳邊不時傳入各種幽穀鳥鳴之聲,摻雜帶著節奏的車馬之聲。
靜謐。
“這裡空氣真好!森林氧吧。”
裴知聿也將頭和扶搖伸在一處,開心的說。
一直跟在皇輦前的謝安淡淡瞥過他一眼。
裴知聿高興的同他招了招手。
臨近行宮的時候,天雲已燒成緋紅。
已行至石板路,兩旁立有皇室行宮的路碑,平民不能擅闖。
突然一個峰回路轉,眼前豁然開朗,她看見靜靜籠罩在漫天霞光薄霧中的朱紅色宮殿群。
宮殿古樸莊嚴,四麵環繞通天奇峰,峰與峰之間流瀉狹長縫隙,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能雕刻。
她一時間仿佛進入了異世界,眼前的景象就像她之前玩過的某個遊戲的玄幻大陸。
裴知聿也咂舌稱奇:“這地方也太漂亮了,像遊戲裡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