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想認太傅做兄長(1 / 1)

沈府書房。

“女帝昨日真提了禪讓一事?她想做公主?”

沈閣老坐於書案前練字,階下恭敬立著沈晏清。

“是啊。”提起扶搖,沈晏清不免唇角帶笑,“女帝年幼,許是臨政辛苦,畢竟是嬌弱女兒。”

“嗯。”沈閣老點點頭,“你功課不必給她派得太重。給她講些道理,明禮即可。”

“是。女帝勤奮。隻是底子淺薄。”

沈閣老道,“朝堂一事,你多幫她把關。務必要取得她的信任。我聽管家說,你一早去準備了許多女兒家的禮物,是要送給女帝嗎?”

沈晏清有些心虛,“是。”

沈閣老點頭,“這很好。那閹賊便是靠如此手段討得女帝的歡心。你既要引她明善,也要哄著她。她雖是皇帝,但畢竟是個年幼的姑娘。”

沈晏清鬆了口氣,不免又猜測起祖父的用意。

他試探問道,“國舅又在朝堂提及給女帝選夫一事。”

沈閣老說,“這事你不要管。閹賊自會攔下。女帝還小,等幾年也無妨,皇家女,不愁嫁。”

沈晏清隱隱蹙眉,祖父這是什麼意思呢?難道沒有送他入宮之意?

他恭敬告退了。

沈閣老力透紙背,

隻寫下一個龍飛鳳舞的“燕”字。

-

“燕公子,有禮。”

裴知聿倚在廣寒宮的橋廊上,同一身颯爽男裝的扶搖玩笑。

謝安跟在身後。

扶搖想了想桃桃的話,轉身去和謝安走在一起。

“掌印今天有心事嗎?”

謝安猛的抬頭,“奴才沒有心事。”

扶搖掂著腳,幫他正了正帽子,露出甜甜一笑。

“掌印,腰間這把刀使的好看嗎?”

“奴才這刀隻是辦案使。不如國舅家的公子耍的好看。”

扶搖撇撇嘴,這廝心眼兒也不大。

裴知聿正蹲在廊邊喂魚。

看到扶搖一蹦一跳的過來。

裴知聿不動聲色暗道,“讓謝安宣完聖旨就走。彆一會兒他倆看急眼了,壞了咱倆的事兒。”

扶搖從他手裡捏了一小把魚食灑水裡,低聲道,“明白。”

裴知聿:“哎!不能一下灑這麼多。”

“太傅到。”

兩人回頭一瞧,一身白衣,飄飄然如謫仙的太傅翩翩而來,還單手拿著一個木盒。

一舉一動,溫潤清雋。

扶搖擔心的看了一眼謝安,隻見他神色如常。

裴知聿暗中捏了捏她的手,用氣聲說,“彆擔心,都是千年的狐狸,不至於掛臉。”

扶搖一身颯爽男裝,立於門口迎接,左右各站著謝安和裴知聿,倒有了一副少年君王的樣子。

沈晏清見了她,先是一愣,而後笑了,眼裡有掩飾不了的驚豔。

裴知聿當時就皺了眉頭。

沈晏清將木盒遞來,“這是臣送給陛下的禮物。”

扶搖示意裴知聿接過來放好。

而後說,“朕有賞。”

沈晏清笑笑,從容跪下接旨。

謝安將聖旨打開,徐徐念出:

“永和五年,九月二十,奉天承運仁帝製曰:太傅沈晏清,德才兼備,克明俊德,光被四表,格於上下。朕特授予一品輔國大學士,嘉爾冠榮,永錫天寵。”

沈晏清叩謝聖恩,雙手接旨。

扶搖趕緊將他扶起,“以後就是輔國大太傅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以後,太傅就如同朕的半個父親。”

沈晏清的眼裡看不出神色。

謝安立時告退了,幾步之外,嘴角淺笑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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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清一下午,一絲笑容都沒有。

裴知聿有些心慌,自請給太傅倒茶。

扶搖仍然專心練字。

沈晏清嗤笑一聲,“陛下缺少父愛?”

扶搖點點頭,“其實,也缺少母愛。太傅娶個賢惠的師母,疼疼我吧!要廚藝好的。”

沈晏清閉了閉眼,“陛下還真是翻臉不認人。是掌印又讓陛下心疼了嗎?”

扶搖一臉無辜,“朕隻一心讀聖賢書,與國鹹休,不敢懈怠。朕若要心疼,也是心疼萬千子民。這些,都是太傅教朕的道理。太傅光風霽月,心懷天下。朕仰慕太傅,一心效仿罷了。”

這時,裴知聿端著茶過來,“太傅請用。”

沈晏清臉色難看,並不理他。

裴知聿又湊過來說,“太傅,學生前日讀,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頗有感悟。”

沈晏清低頭吹茶,“有何感悟?”

裴知聿答:“堅守道心。不以外事為轉移。臣雖才疏學淺,亦無身居高位,但不能因此而道心失守,位卑亦不敢忘憂國。人心惟危,臣與陛下念及此處,長恨此身不堪用。”

沈晏清點頭,“裴太醫確是有抱負之人,如今跟著陛下,何愁不能一展抱負?”

扶搖愁眉嗟歎,“說來,是朕耽誤了裴兄。我倆識於微時,甚是投緣。但世人對我多有誤解。唯有裴兄知朕。卻因此被趕出家門。太傅也知,朕多有受製,還是求了掌印,才給裴兄一個棲身之所。不想又連累他被人非議。”

沈晏清冷笑,“臣看裴太醫能日日和陛下作伴,也是一樁美事。”

裴知聿悵然失神,“原來太傅也是這般看我。”

他搖頭苦笑,似鬱鬱不得誌,又長哀一聲,

“世人皆醉我獨醒,拔劍四顧心茫然,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無人知我心中意,隻拿桃花換酒錢。”

扶搖亦悲歎,“裴兄有抱負,他同我一樣仰慕太傅運籌帷幄、經天緯地之才,可惜痛無效力的機會,隻跟了我這無能的君王。”

沈晏清:“……”

裴知聿感慨,“陛下也不要妄自菲薄,如今你我一同師承太傅門下,亦是同門之誼。我雖不如意,倒是還能和陛下殘酒涼風歎蒼生。”

沈晏清問,“裴太醫想入朝效力?你父親官至兵部尚書,你何愁報效無門?”

裴知聿道,“我與父親政見不合,他早將我逐出家門,我如今隻是一個蓬蒿散人。我隻願跟著太傅,並不圖入仕。”

沈晏清狐疑,“那你和陛下?”

裴知聿斬釘截鐵,“隻是好兄弟!”

沈晏清猶疑了一下,說,“若是裴太醫不嫌棄……”

裴知聿“嘭”的一拜,“我想認太傅做兄長。”

沈晏清連忙扶他,“先前是我狹隘了,賢弟胸懷令我汗顏。”

裴知聿驚喜,“那太傅是允了?”

“好!”“好!”扶搖拍著手,“忠臣良將,協力同心,朕心無憂。”

她將兩人手放在一起,感慨道,“朕常求古仁人之心,知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今日得見,太傅居廟堂之高而憂其民,裴兄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朕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