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番外三(1 / 1)

熟悉的壓迫感再次襲來,睡得正香的田園園猛然被驚醒,瞬間睜開眼,入目一片漆黑,唯有自己正上方的某人散發出微弱的瑩光。

她不悅地盯著坐在自己身上的某人。

哦,現在不能說某人,要說某鬼,某個從豫州跟她回來的男鬼!

前些日子去豫州掃墓,誰知這個早該投胎的男人居然不動聲色跟她回來。

回到三河第一天夜裡,田園園半夜驚醒就和她死鬼老公來個臉對臉。

家人們,誰懂啊!我老公死了四五年,可半夜醒來又在床上看到他啦,這驚悚指數是不是爆表?

要不然還得說田園園是個漢子…女漢子,人家隻是翻個身,眼不見為淨而已。

搞的某鬼還在嘀咕,難道她不高興?不激動?

田園園:嚇死啦!!!差點看到我太奶啦!還高興?還激動?老娘沒有連滾帶爬去請道士就是老娘仁義好不!!

其實孟長輝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跟田園園回來。

自從死後,他一個人,不,一隻鬼在墓園徘徊許久。

不知道在死的時候是不是傷到頭了,整日裡渾渾噩噩,懵懵懂懂。眼睛什麼看不清楚,耳朵也什麼聽不見,像是有張巨大的白紙將人世全部籠罩,萬物變得模模糊糊,朦朦朧朧。

直到那日,那個陰雨綿綿的雨天。

隨著她的走來,朦朧的世間瞬間鮮活起來,雨的聲音、樹葉掉落的聲音、雨滴滴在水窪的聲音、孩子們與叔父的聲音像是潮水紛紛湧來…

那張將他禁錮的白紙被戳破,於是他便從彼岸回到此方。

煙火從銅盆中升起,漸漸,飛灰在他周身圍繞起來。

他看到了,叔父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孩子們失去父親的淚水,她紅著眼睛故作堅強的笑,死寂冰冷的心中忽地生出無儘的不甘來。

在他們即將離開時,他不舍得伸出手……

待他再次回神時,他已經隨著田園園回到三河。

中間發生什麼,他什麼都不記得,隻能感受到心裡殘留著深重的不甘……

在三河這些日子,他發現他隻能出現在田園園身邊,隻有她能看到自己,而且與自己對話。

其他人不但聽不到他的聲音,甚至連他的存在都感知不到。

而且他還發現田園園隻要戴著裝著他頭發的荷包,他便能跟著她出門,可惜隻能在傍晚或者晚上出門。

雖然隻有她能看到他,可比起一隻鬼獨自在墓園,像沒頭蒼蠅亂跑強太多。

可正是隻有她能看到他,孟長輝卻患得患失起來。畢竟生前,兩人聚少離多,而且他們已經和離!算下來,田園園已經不是他的未亡人!

最最可惡的是,這女人有時候會故意不戴荷包,就像昨日晚上,樂和那廝來了,她居然不戴荷包領著一幫人去吃酒,把他一隻鬼留家裡,真是氣煞他也!

看著他要吃人的嘴臉,田園園眨眨眼睛。

她不是故意拋媚眼的,眼下她連根手指都動不了,聲音發不出,唯一能動的隻剩下眼睛。

她被鬼壓床了。

鬼壓床,在現代是一種睡眠癱瘓症,具體原因尚不清楚,研究表明失眠、焦慮、精神疾病、精神壓力過大從而引起,而且睡眠剝奪、醒睡時間不規律也是睡眠癱瘓發作的明確誘發因素…以上來自度娘!

再次鄭重聲明,人和人不一樣,鬼壓床自然也不一樣。

因為,田園園的鬼壓床確確實實是鬼在壓床。

這鬼不是彆人,正是她死去多年的死鬼丈夫。

此時此刻,他單手托腮,正盤腿坐在她身上,星目陰沉,一臉冷酷盯著她。

當然,生前是個帥哥,死後也是頭帥鬼!

這三更半夜的,要不是她本人見過幾隻鬼,想必早就嚇得口吐白沫,兩眼翻白。

留守鬼夫:昨日為何不戴荷包?

不能動不能說話的田園園:……

留守男鬼長眉緊皺:說話呀?!你彆仗著,你是我結發妻子就能為所欲為?!

田園園眨眨眼睛:……

留守男鬼不悅:絕情郎那廝來找你何事?

田園園繼續眨眨眼睛:……

留守男鬼咬牙切齒:你不說話,想來是心意已決。可,可…那廝風流輕佻,人儘可妻,不是良人…若是你想改嫁,可選些純善之人,介時也會善待孩兒們……

她不到三十歲,青春年少,路還長著,又何必為他守節?

想通的他從床上飄下來,幽幽歎口氣,看著呼吸急促的女子,淒然一笑:人鬼殊途,我不該纏著你。隻是絕情郎,你是萬萬不能嫁……

“你有完沒完!你不知道你現在是鬼,不知道什麼是鬼壓床?!你不知道鬼壓床時不能說話不能動嗎?!老娘那是不想說嗎?你倒是一個勁說得挺起勁!”

在意識與身體對接上時,田園園第一時間反吼回去!

這頭死鬼不停地唱獨角戲,自怨自艾,以前怎麼沒覺得他婆婆媽媽,怎麼死了死就轉上性變得娘們唧唧了呢!

孟長輝瞪大眼睛看著她:你,你,你凶我?!

“凶的就是你!”她猛地掀開被子,坐起身,惡狠狠瞪著自己的死鬼老公:“我改嫁改嫁給誰?我倒是想嫁給高瞻,可他和你一樣死翹翹,這會兒估計已經投胎去了!”

“你給我睜大開眼睛,好好看看!你媳婦我,是風華絕代的美貌佳人還是傾國傾城的大美女啊!我,一個黃臉婆,還有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哪個不長眼的冤大頭願意娶啊……”

話還未完,孟長輝伸出手封住她的嘴,冰冷的觸感令田園園狠狠打了個寒噤,凶巴巴地瞪著他:“乾嘛?”

他猛地湊到她麵前,近到田園園的臉頰能感受到那迫人的陰寒。

死去的男人,眉頭微皺,目光裡是難以言說的悲痛:不必如此貶低自己,在我心中你是此間最好的女子。

可惜他們已經天人永隔,此生再沒有機會補償她了。

“哼!早乾嘛去了。”

田園園撥開他冰塊似的手把掀到一旁的被子拉回來,蓋好,躺下。

有他在的地方,溫度會比彆處要低。

人都死了,這會兒再說些甜言蜜語有什麼用……

孟長輝挨著她躺下,雖然半邊身體騰在半空,可對於鬼來說不算什麼難事。

田園園閉上眼睛,這幾日絕情郎那廝一直沒走,不過是為了另外一個未開采的礦。

當初她用兩座礦換孟家叔侄的性命,可惜孟長輝在原本可以保住性命下悍然送死,於是田園園人財兩空,雞飛蛋打。

絕情郎擔憂另外一個礦和大青山一樣邪乎,所以這次來找她,希望她能走上一趟。

自然不是白走,他備了萬兩銀子酬謝。當然,與那銀礦相比自是九牛一毛。

“絕情郎來找我,想開采另外一個礦。大青山快要采完了,請我和他去南庸州一趟。”

孟長輝沉吟:你去嗎?

田園園側頭看他:“有人包吃包住還給銀子,請我去遊山玩水,為何不去?”

一萬兩銀子呢!雖然她不缺銀子,可銀子自然越多越好!畢竟她是個寡婦,還有三個孩子要養!

孟長輝不想她去,可身為阿飄的他如何能阻止,眉頭緊鎖:孩子們呢?

“當然一起去呀!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多出去走走,對他們也是利大於弊!沿途看些人文風景也能增長些見識,總比坐井觀天強。至於人身安全,跟著噩夢老大,專家相隨,自然是高枕無憂!”田園園笑道:“當然,我也會帶著你。”說著摸了摸脖頸裡荷包。

這個荷包還是田婆子給的。

她現在在三河學堂照顧棄嬰,整日忙的團團轉,有時候甚至連吃飯的功夫都沒有。想讓她好好歇歇時,她總是說這個沒吃奶那個沒喝水,滿心滿眼都是那些嗷嗷待哺的小不點,田園園也就隨她去了。

也許她重新找到她生命的價值……

荷包裡放著兩束頭發和一顆藥丸子,一束頭發是孟長輝的,另外一束則是高瞻的。

田園園從未對孟長輝說過此事,以前沒有說,以後也不打算說。

何況他已經死了,萬一知道此事說不定還會把高瞻從墳墓裡揪出來狠狠修理一頓。

左右兩人都死了,不存在地域限製。

一無所知倒是頭上有點綠的孟長輝,微微一歎:南庸州距離肅州千裡,隻怕你與孩子們路途顛簸。芃芃與玄珺還在讀書,此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學業會耽擱。

“怕什麼?我又不奢望三個孩子科舉考狀元,當然他們也都不是什麼考狀元的料!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他們爹是個舞刀弄棒的武夫,你還指望他們作文章參加科舉?”

田園園將手枕在腦後,腿在被窩裡翹起二郎腿,橫了他一眼。

“我倒是希望三個孩子離朝堂遠遠的。哪怕玄珺跟著陳老九開棺材鋪,芃芃賣餛飩賣鹵味,大壯嘛,大壯以後就挨著他姐姐賣麵人!當個走卒販夫也好,做個樵漁農夫也罷,哪怕是米蟲啃老也可,隻期望他們簡簡單單,平平安安!”

孟長輝微笑:世人皆望子成龍,倒是你反其道而行。

田園園也笑:“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就想她們三個,這輩子活的快活就行!人生苦短啊……不過……及時行樂……”說罷,手便不老實的去摸孟長輝的胸膛。

孟長輝拍掉她的手,長眉一挑:鬼身陰寒,若是同房恐折你壽。

“哼哼,我不怕折壽,來嘛來嘛……”

田園園急色地欺身而上,壓著孟長輝冷冰冰地身體欲行不軌之事。

孟長輝輕歎一聲,推開她的臉,身體瞬間隱去。

撲了個空的田園園惱怒捶了一下床!

什麼嘛!隻能看不能吃!要他何用!有何用?!

翌日一早,田園園醒來,孟長輝那鬼正盯著門看

“一個破門有什麼好看?”她打了一個哈欠,掀開被子。

孟長輝回頭看她,是頭轉一百零八度身體不動那種回頭。

其實他不是故意嚇人的,隻是純粹覺得這樣做方便而已。

換作心裡承受低的人恐怕早就嚇昬過去,可這人是田園園,閱鬼無數的女人。

上輩子的恐怖片她可沒少看,沒有一百也有一百零一,自然可以稱的上閱鬼無數了!

你閨女在門外偷聽。

孟長輝抱著胳膊,若有所思地看著門上投射的身影。

他這兩個孩子,似乎都有些難言的毛病,兒子喜歡認爹,女兒喜歡偷窺……玄珺的毛病,他理解,打小沒爹自然渴望有個爹。

可他閨女呢?好好的一個大姑娘怎麼喜歡聽人牆角呢?!

田園園輕咳一聲:“芃芃,這麼早,你起來了?你爹說你……”

“鬼呀!果然有鬼!!”

她的話還未說完,門外芃芃發出一聲尖叫跑遠了。

田園園笑了兩聲,眉眼彎彎:“不愧是你閨女,和你一樣,都怕鬼。”

我現在可不怕。孟長輝腳不沾地的飄到看笑話的女人麵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說,為什麼隻有你能碰到我呢?

他的手很冷,田園園狡黠一笑:“也許因為我死過一次吧……”說完,探出身子咬住他的嘴唇,冰冰涼涼的,像是冰凍過後的果凍。

她活了兩輩子,有點異於常人之處也在情理之中。

你還沒有梳洗呢……某鬼嫌棄地推開某女。

“你都死了,還能聞到我有口臭?!”

被嫌棄的田園園沒有生氣,反而很是好奇。

孟長輝白了她一眼,隨即隱去,白天總是教他難受。

天空已然大亮,田園園推開門,微冷的空氣襲來帶走周身殘留的酒氣,她慵懶地伸了個腰,隨後去淨房洗漱。

三個孩子的房門還緊閉著,沒有聲響,似乎還在睡覺。

她家奉行睡到自然醒,醒了的人自覺的到對門蹭飯,蹭的是理直氣壯。

梳洗過後,她又將衣櫥裡的衣裳拿出來,選了件霞色袖衣,接著盤發、上妝。

田園園將胭脂塗在嘴唇上,孟長輝忽然又出現,周糟的空氣猛然一冷。

他眼神微寒:我活著時,怎不見你塗脂抹粉?

田園園往頭上又插了根發釵,不甚在意道:“這都不懂嗎?女為悅己者容。少管閒事方能長壽。”

死鬼孟長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