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馬車(1 / 1)

如此女工之事算是定下來,五位女工和一名銷售,當初作坊裡至少需要十名女工,如今隻招到一半,看來還得繼續招人。

小紅帶著這些女工去參觀宿舍,田園園與青娘則留下來整理她們新做的衣裳。

其中那個叫巧娘的女子,不但將袖服完整地做出來,而且在交領、袖口、衣擺處還繡了幾朵小花。田園園看了一眼,花朵顏色搭配的極妙,清新淡雅,很難相信隻用了三種顏色的絲線。

不止繡花,連做工也比這幾人細致。

青娘拿著她的衣裳讚不絕口:“這針腳、剪裁、版型都是一頂一的好,若是乾得久,定然是咱們坊裡的台柱子!”

“多好,撿到寶了。”田園園抖了抖衣裳,笑道:“正巧誰做的拿回去穿吧,也算是咱們給的員工福利!”

青娘將衣裳收拾到一起,再怎麼收拾也就六身,歎了一口氣:“行,你是東家聽你的!隻是其他幾人眼皮未免太淺,貪圖這點布匹針線,殊不知錯過咱們這份好工作!”管吃管住還有豐厚的月銀,擱在哪兒都是頭一份!”

“無妨,正好能篩除些心術不正之人!一匹布試出人心,咱們也算賺大了!”反正當初田園園也有這個打算。

“也是,若是真招進來,今天偷根針,明天扯尺布,小偷小摸也是禍害。”

“可不是嘛!”

兩人說著話,便聽到屋外傳來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是小紅帶女工們回來了。

之後,便定好下月初三開工,至於她們各自做的衣裳。青娘笑道:“這些衣裳你們各自帶回去穿,算是咱們坊裡的見麵禮。各自散了吧,彆忘記下月初三坊裡開工,到時候千萬彆誤了時辰!”

“是,夏掌櫃!”眾女行禮,隨後挑出各自的衣裳,結伴離開。

此時已近黃昏,橘紅色的陽光渲染了半邊天空,整個木府逐漸籠罩在夜色之中。

青娘望著離開的女工們,低聲問:“還等嗎?”

田園園點點頭:“再等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了,還是沒人來。之前那個啞巴姑娘約定的是明日,其他四位看來是真的不來了。不知是沒完成,還是像青娘所說貪圖布匹,真實情況便不得而知。

三人鎖好大門便離開回去。路上,田園園又遇到上次賣餛飩的老爺子,孤零零一個,等著生意上門。然而天寒地凍,一到晚上極少有人出門,生意自然是一落千丈。於是心生不忍,便要了三碗熱氣騰騰的餛飩。

老爺子認出田園園,感念她的善心,還在她的碗中多放了幾顆餛飩。

翌日一早,青娘與小紅一人又去了夏宅,打掃衛生,再等啞女上門。眼下暫時無事,田園園可算是有功夫閒下來,與特好將落櫻園裡裡外外打掃一通。

她把衣櫥裡藏的銀票和金票重新整理好,卷吧卷吧,全部塞進錢袋裡。然後把骨針用布袋包好單獨拿出來,想了想,又往布袋裡放了三百兩銀票。

眼看就要進入二月,陳老九這家夥該走了。

整理的差不多,田園園拿著裝骨針的布袋去找陳老九。

來到前院,就看到這家夥正在晾被子。

田園園笑:“怎麼,這麼大還尿床?”

陳老九白了她一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就你能吐出象牙,行了吧!這個給你。”田園園將手裡的小布袋遞給他。

“什麼東西?”陳老九一邊問一邊接過來,入手微沉還有玉石相擊的聲音,隨後便意識到是什麼,他勾起唇角,狹長的眼睛露出幾分戲謔:“怎麼,這是趕我走呢?”

上次田園園說他什麼時候走,什麼時候給他。

田園園將手抄進袖子裡,不以為然道:“那你就快走吧,可得省我一兩頓飯費!”

他把布袋塞進懷中,從被子的另外一端繞過來,笑道:“我這人彆扭,你越讓我走,我偏偏不走。我想好了,什麼時候春暖花開什麼時候走!”

“求之不得!”

陳老九從屋裡搬來兩張椅子,今日天氣不錯,太陽很是燦爛,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二人曬著太陽,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陳老九忽然說道:“你變了不少。”

“有嗎?不是一直這樣嗎?”田園園側頭看他,目露不解。

“不一樣。你的想法、做事風格和我們不一樣。具體哪兒不一樣,我說不出來,總覺得你不像大周人,甚至不像這個時代的人!”陳老九口出驚人。

不得不說他擁有與田園園同樣靈敏的第六感。

她微微一笑,心道終於有人發現老娘的特殊之處!我可是從二十一世紀穿過來的社畜,自然與爾等不同!啊哈哈哈哈……

看著她五官扭曲的樣子,陳老九嫌棄不已:“你是不是中風啦?”

“你才中風呢!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田園園故作高深的來了一句。

“咬文嚼字,老子聽不懂!”

太陽正好,二人聊了不少。

從陳老九那兒回來後,閒來無事的田園園決定給高遠寫封信,拿出自己的眉筆,提筆寫道:滿倉、小遠、富貴安好,近日如何?可知男女?西北冷乎?今冬的京城很冷,我與孩子一切都乾,陳老九也很好,在我家蹭吃蹭喝蹭住,還長胖一大圈。等你們生完後,也來京城玩玩,最好讓你們爹把糧行開到京城,這樣就能常常見麵。近日總是想起高瞻,你們彆忘了替我燒些紙錢,對了,再燒些紙人紮馬,你哥四體不勤,不喜遠走……家長裡短足足寫了四頁紙,信封一包,鼓囊囊的。

她找來一甲,掏出三十兩銀子,讓他去南行找人帶信。

隨後,田園園準備去洗秋閣接芃芃。孟星惟老人家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消極怠工,已經在家休息兩日。休息休息也好,反正工資又沒了著落,沒銀子沒動力,換作是她早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上什老子的班。

今年是開國第三年,朝廷到了年底重新收稅,這爺倆的工資與績效才能到手。幸好孟星惟有個王爺姘頭,能不時地接濟一下,才不至於靠田園園養家。

來到洗秋閣,海納正蹲在欄杆上,托著腮望著冰凍的湖麵發呆,眼神悲切,好一副壯漢傷春悲秋圖……

洗秋閣坐落在洗秋湖上,溫度可比其他地方還要低,冷風一吹,田園園打了一個大噴嚏,一管清鼻涕應聲而出,連忙去掏手絹。

聽到聲音海納一躍而下,轉身看她:“侯爺與小姐睡午覺呢,你晚些時間再來吧。”

田園園擦掉鼻涕:“下個月開工後青娘就要搬走,你要是想見她,怕沒現在這麼方便。”

夏宅裡都是女人家,他一個大男人出入其中實在不便,若是來得勤,恐惹些閒話出來。

他長歎一聲,聲音裡滿含無奈:“她這是怨我,同我置氣……”

“怨你什麼?婆婆媽媽?磨磨唧唧?瞻前顧後?”田園園忍不住打斷他的話,為青娘打抱不平:“她可從未對任何人抱怨過什麼,甚至還常常在我麵前稱讚你有孝心,是個仁義之人。搬離候府,那也是知道你們之間不可能,死心了而已!現在你卻誤會她與你置氣,我看呢是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海納見她臉色陰沉,想來是惱了,連忙拱手作揖:“對不住,是我錯怪了青娘。”

“她是個頂好的姑娘。即使你娘對她不假辭色,可她卻從未在人前說過半個不字。如此說來,既然你們二人有緣無分,早早分開,一彆兩寬,也省的日後為情所傷!”

田園園說完,甩袖離開。

今日她說的重,也是一早看兩人不順眼,你說談戀愛就談戀愛,今天被他娘插一竿子,明日是一杠子,好兩天再冷戰四五日,談的那是患得患失,心生怨懟!如此這般,還不如直接了當的斷個乾淨,男婚女嫁,各不牽連豈不美哉!

哪知到了晚上,一甲當值,正窩在門房裡偷懶睡覺,忽聽到門外有人敲門。

他打開門,是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問:你找誰?”

小男孩道:“我不找誰,有人給我銀子,讓我過來報信,有一個叫青娘的女子正在城西善澤堂治傷,請家裡人去一趟。”說罷,頭也不回地跑了。

一甲一聽不敢耽擱,連忙找二甲,讓他先去套車,隨後再去報告少夫人。

當時正是晚飯時分,剛吃兩口飯的田園園一聽青娘受傷,碗一放,起身便走。

隨後,田園園來到城西善澤堂,見到已經包紮完畢的青娘。她的頭包了一圈棉布,有些地方滲出些許紅色的血漬,胳膊剛上夾板,裙擺臟汙,臉色慘白,神情疲倦地歪在一張椅子上,一個小學徒正在調整她胳膊上夾板,隨後用布包住夾板,吊在她的脖頸上。

田園園心疼地看著她滿身的傷痕,“你怎麼樣?疼不疼?這是胳膊斷了?”

青娘臉上還有不少擦傷,嘴角破裂,有些乾涸的血漬,見到她來虛弱地笑笑:“我沒事,胳膊沒斷,骨頭錯位而已,已經包紮完了。”

田園園心急火燎:“你這叫沒事?誰乾的?可曾抓住?還有小紅呢?”

“沒有,人跑了,小紅去熬藥了。”青娘安撫的笑笑。

話落,一個白胡子老頭擦著手從屋裡出來,身後跟著端著藥的小紅。

“大夫,我姐姐怎麼樣?”田園園迎了過去。

老大夫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目光沉靜:“無甚大礙,除了胳膊都是些皮外傷,老夫已經為她正過骨,經心養著就行!”

“那就好,勞煩大夫費心了!”

聽到老大夫的話,田園園的心放回肚子裡。轉頭盯著她臉上的擦傷,心裡漸漸生出些不好的預感。

上次她們差點被馬車撞到,這次青娘還是被馬車撞到,這兩起事故到底是意外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待她喝完藥,田園園付了診金,與小紅一左一右架著她離開。

在回去的路上,青娘說了一件令人後怕的事。那就是,在馬車馳來時她眼角餘光瞥見一抹雪亮之色,隱隱有破空之聲,好在及時閃身躲過,說著用右手指了指腰間的裙子。

此時天色已黑,車廂裡什麼也看不到,隻能回去再說。

田園園問二人可有看到駕車之人長什麼樣子。

小紅思索片刻:“天黑,看不真切。”

青娘也搖搖頭,當時為了躲閃馬車已經自顧不暇,更彆提去看凶手是誰。

然而,凶手是誰?為什麼這麼做?

回到青娘的園子後,田園園特意查看她的腰間,隻見衣裳破了一個大口子,很明顯是被利刃劃破的。

青娘在特好的幫助下換下衣裳,望著衣裙上的破口,也是後怕不已。

此事是意外還是有人為之,昭然若揭!

離開前,田園園讓特好先照顧青娘幾日,她行動不便很是需要人照顧。

特好應下推開門,抬頭看到月門下站的男人,是聞訊而來的海納。

“少夫人,是海大哥!”

田園園側頭對她吩咐:“你好生照顧青娘,有事找我。”

“是,少夫人。”

她路過海納時,聲音發冷:“有人想害青娘!”

聞言,海納眸色一暗,臉上現出幾分寒意:“放心,定然讓他血債血償!”

天黑馬急,當日又沒有其他目擊,一時半會找不到頭緒,海納那裡也沒什麼進展。

就在這焦頭爛額的時刻,轉機突然來了。

正月二十六,觀音菩薩的生辰。

這一日城裡貴眷、平民女子一窩蜂似地湧進城南觀音寺。

原本田園園不打算去的,可一想近日黴運不斷,青娘又被馬車撞到,是該拜拜轉轉運,便打算與沈宛靜一同去觀音寺。

還未出門,查莉兒突然找上門來,一聽她們說要去觀音寺,二話不說便叫她的男寵去備車。

田園園原本想坐自家馬車,卻被查莉兒生拉硬拽上了豪華馬車,跟在後麵的沈宛靜看得是張口結舌,眼見二人前後上了車,這才提著裙子跑過去。然而,剛爬上車轅,一張絕色容顏從花紋繁複的車簾中探出,鳳目灼灼,緊緊盯著自己,眼神冰冷,似乎在暗示什麼。

沈宛靜試探地往上去了兩分,迎接她的是越發冰冷的眼神,於是又小心地退下來,那威威鳳目露出孺子可教之色……

馬車絕塵而去,隻留下呆在原地的沈宛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