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女工(1 / 1)

三人來到門口時,看到對麵站著個素衣女子,正是那日告示牌前的女子,那日她與田園園約好今日來此處試工。

她忐忑不安的看著眾人,和光鮮亮麗的三人相比,自己衣裙上補丁摞補丁,極是寒酸,不安的捏著手指。

“她是?”青娘也看到女子,疑惑地看了一眼田園園。

她笑道:“也是過來麵試的女工。”隨後向那女子招招手。

那女子躊躇一下,很快的走過來,向三人行禮。

田園園笑道:“你來了。不過我們的規矩是要先試工,看看你的手藝如何,可行?”

女子紅著臉點點頭,同她們進入宅院。昨日買布時買十送一,正巧多送一匹布,青娘給那女子又拿了一包針線,交待幾句後,讓小紅送那女子出門。

那女子見三人眼神溫和,無一輕視之意,頓時心生感動,再次向三人行禮後,抱著布匹隨小紅出門。

待她離開後,青娘拉了一把田園園:“她是不是不會說話?”

“嗯,不會說話。咋啦?”

“也沒什麼,隻是日後怕不好交流。”

田園園微微一笑:“咱就圖她個手藝,不會說話有何妨礙。”

青娘攙著她胳膊,笑道:“說的也是。”

說話間,木器行的夥計已經將家具全部卸下來,擺放到合適的位置。隨後,三人清點完家具便回府去了。

秦王府。

周廷禕隨意掃了兩眼手上的信,便扔給月黑,眉頭緊皺,不悅道:“以後她的信不必呈報!這孟長輝也不知怎麼調教的,一手破字實在難登大雅之堂!”

“是!”隨後月黑按照之前的折印將信折好,塞進信封。

忽爾,門外傳來女子清脆的質問:“誰難登大雅之堂?”下一秒,一個珠圓玉潤、綠鬢華衣的女子出現在門口。

周廷禕臉上露出厭惡,竟然連掩飾都不掩飾,繼而揮揮手,譏諷一笑:“你兒子真的死了嗎?不過短短十來日,你胃口倒是好!美衣華服,本王竟然看不出你有半點傷心之色。”

月黑拱手離開,書房便隻剩下麵和心不和的夫妻倆。

王舜華冷冷一笑:“他難道不也是你兒子?你的傷心,臣妾亦不曾見,不過半斤八兩而已!”

“你來做什麼?”周廷禕半靠著椅背,不欲與她多說,冷冷地看著眼前形同陌路的妻子。

自從雙胞胎先後死亡後,二人的關係降到冰點,若不是老臣勢大,周氏暫時不能抗衡,想必早已經把這賤人送進大理寺!

王舜華亦是對他冷眼相待,可如今雙胞胎夭折,沒有子嗣傍身的她自然多受冷待,境遇與以往是一落千丈。因為此事,她不但飽受娘家責難,更被祖父三令五申讓她早日再懷上皇孫,再續王家風光。

然而,二人房事本來就少,自前年年末有了身孕後,再無肌膚之親,寧願和一個男人混在一起!如今周廷禕對她厭惡至極,如何再肯碰她!

前兩日母親與姊妹過府探望,母親知道她困局後心生一計,便是讓她扶養那個賤婢之子,周一臻!

若是要保住秦王妃之位,王舜華必須有自己的子嗣,無母,年紀又小的周一臻自然是上上之選!

“王爺,臣妾今日來是有事相求!”王舜華撩起華美的裙擺端端正正的跪下,然而骨子裡的驕傲讓她生不出任何卑躬屈膝之意,眼神冷冷注視地書桌後的男人。

周廷禕嗤笑:“你這是求人態度嗎?我倒是覺得若是你手上有刀,恨不得要捅死本王!”

王舜華寒聲道:“王爺說笑。臣妾先後失子,痛不欲生,言行無狀還請王爺寬恕!”言落,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

周廷禕不吃她這一套,見之生厭,神色冰冷:“好一個失子之痛!我兒死去四五天你還抱著進宮麵聖,這時你的慈母之心呢?我兩個兒子因你一意孤行先後夭折,你的慈母之心呢?你何德何能稱之為母親!今日你的來意本王明白,不過撫養一臻的事,你想都彆想!蛇蠍心腸,指不定哪一日我兒一臻死在你手上!這輩子你都彆想有本王的子嗣!”

當他說道孩兒死亡四五時,王舜華的表情有一瞬間扭曲,她不知道王爺如何得知,更不知道是怎麼泄露的,明明禦醫已經被滅口………

慌亂隻在一刹那,王舜華再次恢複剛才的冰冷,毫不示弱與他對視:“王爺,臣妾是你的正妃,一臻的嫡母,撫養庶子乃是天經地義,誰也越不過祖宗宗法!”

周廷禕冷笑:“你這是再威脅本王?”

“臣妾不敢!臣妾不過是就事論事!若您執意如此,言官也隻會彈劾您!”

隻要王舜華還是秦王正妃,隻要她要,於情於理周一臻隻能由她,秦王妃撫養!什麼小孟夫人,不過是個跳梁小醜!那日她與周餘氏作套,想要除掉此人,沒想到這女人居然識破圈套留下一手,順道還把二人掀個底朝天!

一個夯婦,如此陰險狡詐實乃出乎意料!

這時,月黑出現,連看都不看王舜華,走進王爺,耳語一番,便快步離開。

周廷禕臉色稍緩,站起身往外走去。

“王爺!”王舜華轉過頭,發髻上的珍珠墜子輕輕晃動兩下,杏目含怒:“你去做什麼?”

周廷禕腳步一頓,冷笑:“與你何乾!”說罷,大步離開。

望著他絕情絕義都背影,王舜華一直強忍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流下來……二人明明是結發夫妻,緣和如此……

小茶幾放著一座銅錯金銀獸麵香鬥,頂部有一縷青煙嫋嫋而升,清甜的香味盈盈一室。

周廷禕一個黑大壯,不喜刀劍斧鉞,偏喜焚香種花,香料也偏愛清甜奶香,與他外表極不相符。

桌上擺了幾碟子點心,孟星惟便給芃芃捏了一塊奶糕。

昨日風大雪大,早起胳膊酸痛加上懶得上朝,索性遞折子告病假,在家混了半晌實在無聊便來秦王府打發時間。

周廷禕一進暖閣,便看著他慵懶的歪在貴妃椅上,半束的墨發垂在身後、肩膀處,纖長的睫毛半垂著,溫柔而寵溺地看著坐在矮腳凳上的女童。

女童專心致誌吃著手裡的奶糕,小臉粉嘟嘟的,像個糯米丸子,看得人想捏一下。

“你什麼時候也這般看我?”周廷禕坐到他身邊,一手搭在他的腿上。

孟星惟一抬眼皮,不冷不淡的說:“首先你先得叫我爺爺。”

“嗬嗬,大逆不道!”周廷禕探過上身,一手撐在孟星惟的臉側,低頭欲吻,忽然“啪啪啪!”幾下,他的屁股被人打了幾下,力道很輕。

“你壞!欺負爺爺!”身後的芃芃插著腰,小臉氣得圓鼓鼓,小手指著,義正言辭看著他:“放開爺爺!”

“哈哈哈,都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今日你可栽到我家雯華手中!”

孟盛惟拍了拍他的臉,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周廷禕哭笑不得坐起身,隨後長臂一伸將芃芃摟進懷裡,捏了捏她包子似的小臉,逗弄道:“小丫頭,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芃芃撅起小嘴:“是芃芃,不是小丫頭!”

“哎呦!才多大點人都會頂嘴了!”周廷禕給她捏了塊糕點,笑著拍了拍她的小身子:“我跟你爺爺說會兒話,月黑帶你去看看園子裡的紅梅好不好!”

芃芃搖搖頭:“不去!”晃了晃小短腿。

周廷禕溫聲哄道:“你想去是不是?這樣吧,你給你爺爺折幾枝紅梅回來,好不好?”

“好吧,娘也喜歡。”

“是的,多折些。月黑!”

下一秒,門口出現一個黑衣男子,覆著半張臉,露出狹長的眼睛,“王爺!”

“帶她出去玩。”

“……是!”隨後,不情不願的月黑帶著不情不願的芃芃去了花園。

此時暖閣裡隻剩下這對奸夫淫夫,待芃芃一走,周廷禕抓住他的手,笑問:“為何躲著我?今日怎舍得來找我?”

孟星惟坐起身,如瀑的長發垂到腰間,眼神慵懶:“我是來找你要長輝媳婦的信,小兩口說些體己話你也不放過,難道我的還不夠你看的?”

被抓包的周廷禕臉皮比城牆還厚,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反而吐槽起田園園缺筆少畫的字。

孟星惟嘲諷一笑,懶得跟他一般見識,隨後將今日的來意挑明:“長輝媳婦要見一臻,你想個辦法讓母子倆見上一麵!彆拒絕,這是你欠她的!”

“即使如此,龍抬頭那日父皇命我去清風觀點醮祈福,介時我會帶上臻兒,你帶上她,可令二人相見。臻兒進宮,是我所不能左右之事!”

當日正是因為此事,他頂撞母後,這才惹怒父皇被禁足。

孟星惟應下,長輝媳婦因一臻之事,近來茶飯不思,日漸消瘦,見上一麵也能開解這思念之苦。

此時秦王府後花園,芃芃一手裡拿著三枝紅梅,一隻手被月黑牽著,在百花凋零的花園裡閒逛。

小姑娘看看這兒,看看那兒,小嘴還不停歇地問這個問那個,這不看到雪地上掉著一截木棍,問:“那是什麼?”

月黑:“樹枝。”

“什麼樹枝?”芃芃好奇地看著他。

月黑看了一眼,很直:“直溜的樹枝!”

芃芃又看到路邊上有幾顆鵝卵石,喊了一聲:“石頭!”喊完看向月黑。

月黑黑線,跟著喊一句:“石頭!”

芃芃指著石頭再次喊出聲:“石頭,我要。”

月黑:“石頭,我……”

他認命的彎下腰撿起石頭,手裡除了石頭還有那根很直溜的樹枝。

要不是主子想跟侯爺那啥那啥,他才不想滿院子撿石頭撿樹枝嘞!

很快夜色降臨,無人打掃的積雪散發出瑩瑩微光。

田園園抱著芃芃,特好在前麵打著燈籠,三人剛從洗秋閣裡出來向落櫻園走去。

剛才她去接芃芃時,孟星惟說龍抬頭那日去清風觀可安排她與周一臻見麵,一想到他日後將養入皇後宮中,直至成年,這意味著母子二人這十幾年再無相見的可能,心頭頓時如同刀絞。

皇後虛偽,此時愛護,若他日王舜華再次產子,可還能一如從前般?有一便有二若是大壯再無利用價值,是否像上次一般,一腳踹開?

田園園不怕大壯離開她、疏遠她、忘記她,而是害怕在離開她後無人疼愛,無人操心,冷落輕視,孤獨寂寞的長大,這是她所不能承受的痛。

一隻溫熱的小手摸了摸她的臉,田園園回過神對上女兒擔憂的目光。

“娘,哭了?”

“沒哭,天太冷而已。”田園園臉上一熱,兩股熱淚瞬間流了出來。

芃芃小身子一直,抱住娘親的脖子,像模像樣的哄道:“彆哭,娘不哭。”

前麵的特好回頭笑道:“小姐,少夫人是想你爹了。”

“不是,是風吹的而已!”田園園騰出一隻手擦掉眼淚,緊緊抱住芃芃的小身子。

她與大壯,終歸是母子緣淺。

又過了兩天,便到試工約定時間,田園園與青娘、小紅一大早來到木府,簡單的收拾一下衛生開始等女工上門。

第一個來的女子名叫巧娘,正是那日瘦弱的女子,做好的衣裳,由設計總監青娘與女工小紅查驗。

田園園看了兩眼,也看不出什麼好壞,倒是她們二人一個看針腳,一個拿軟尺量肩寬袖長,而巧娘一臉忐忑地等待最終結果。

第一個結果還沒出來,其他女工陸陸續續來到,田園園便讓她們按照來的先後順序排隊,等待二人的檢驗。

直到下午,除去那日不會說話的女子外,十位女工一共來了六位。

六位女工除去一個不合格,其他的手藝都不錯,便都留了下來。

唯一沒被錄取的女工,名叫小蝶,二十來歲,柳眉細目瓜子臉,手上功夫差點,倒是伶牙俐齒,敢說敢做。

青娘不收她,她便拉著青娘不肯走,嘰裡呱啦說了不到一盞茶,居然順利留下來。

一直在一旁觀察的田園園見此大喜,這女子絕對是乾銷售的好苗子!

這個時代的女子都是規規矩矩,細聲細氣,逆來順受,生怕行差踏錯,落個不好的名聲,哪有幾個像她這般敢於為自己爭取的!

於是與青娘商量,既然小蝶女工不行,便當鋪子裡做個女售貨員,豈不是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