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路的快馬加鞭終於在半月後的午後達到了秦國皇城，三日前秦王就得到了今日到皇城的消息，早早擺好了宴席，領著文武百官站在城門口歡迎眾將士班師回朝，在丹樗殿大擺宴席。

“周姨，你說，這淮府雖然氣派，但是卻看起並不是人丁盛旺的模樣。”

“你小點聲，彆讓旁人聽見！”

“哦”

“還有”

“什麼呀”

一個模樣老成、說話也老成的盤發女子低頭看著手裡拿著的賬本念到，一個模樣十三四歲大的孩子跟在她屁股後麵走在淮府的院落走廊。小孩剛來時間並不久，並不太熟悉這裡主人究竟是什麼人物，就隻知道奉旨外出打仗了。

“彆叫我姨，叫我姐”周樾扭頭瞪了小孩一眼。

“可是你看起來就是姨的樣子呀，叫姐，我感覺好變扭”小孩實話實說。

“你這孩子，我也不過也才二十有…..餘。”說到這裡，周樾自己都心虛了一下，因為想到翻年過後自己就三十了，但是很快就釋然了，畢竟，怎麼說，現在，確實是，二十有餘，至於餘多少，當然可以打馬虎眼啦！

她話說完又道“另外，你可彆再把剛剛的話說給彆人聽。萬一傳到東家耳朵裡，不免又要傷心許久。”

“哦，知道了，周姐姐，不過，你人真好”

“我又怎麼好了，你彆嘴貧了。”

“姐姐，你看，大門口停了幾輛馬車”

小孩指著大門口抬頭看著周樾。周樾循著指向看去。

淮江心回到自己的府邸，下了馬車，站在府邸門口望著“淮府”兩個大字，淮江心不喜歡人多，在家也是，自從父母去世以後，他就把家中的傭人基本遣散了個乾淨，隻留下同樣無父無母的又照顧自己長大的周樾和幾個乾事利索的下人搭理家中的事務。

此刻周樾已經領著一個孩子和老仆人們到了自己身前幫自己收拾行李。

“東家，我聽王上前不久發來的口諭說您今日最早也要午後才能回朝，早早讓下人打掃好了屋子，今日知道您會回來，隻不過，想著皇帝定會大擺宴席，現在不過申時，怎麼回來的這樣早。”周樾從淮江心手中接過包裹邊問。

“隻是感覺，很無聊而已啊，我又不省酒力，找個借口就回來了。”周樾聽著淮江心那麼說，心想，當朝為官，平時聚會喝酒淮江心那小子不去就算了，這次打了勝戰回來，中途離席，再怎麼說打了勝仗，王上都會有點不高興吧，居然能放人走。

相反淮江心被周樾提到為什麼那麼早就回來了，卻想了在宴會上的尷尬場麵，他才不會說真正的原因呢。

時間倒退一兩個時辰前。

【2】

丹樗殿是秦朝曆久以來擺皇家禦宴的場所，今日聽完封賞之後，文武百官在宴會殿兩旁對號入座，歡歡喜喜的吃酒聊天，你敬我我敬你，時不時向秦王敬幾杯酒順道再拍秦王幾句英明神武、高風亮節、千古一帝的馬屁，哄的有些酒醉的秦王更加喜笑顏開。

淮江心坐在宴席左側中間位置，低頭安安靜靜的吃著自己身前案上不斷呈上來的小吃，吃幾口抬抬頭，然後再吃幾口再抬抬頭，總歸是安安靜靜的聽著周圍的人的聊天，既不插話也不主動打搭訕，彆人敬他他倒不會假裝看不見假清高，他是會回敬的，同樣，彆人跟他說話，他會很認真的聆聽，然後回答，哪怕是阿諛奉承他也會很認真的傾聽然後回應彆人。

忽然想到了好像少了誰，淮江心左右看看，並沒有在宴席上看到熟悉的臉龐。

過了些許功夫，一個嗓門高昂的小太監站丹樗殿前喊到“太子朝見”，殿內突然鴉雀無聲，眾人都往門口看去，淮江心遠遠望去，一個高挑的身影出現在殿外，外麵套著杏黃色四爪蟒紋寬袍箭袖，領口映裡是紅衫單衣，腰間鬆鬆束著根金絲宮絛，彆著無瑕雙瑜玉襯著黑娟下衣，帶著頂小銀冠，整個人都神氣的很。

秦王看見自己兒子收拾好了來參加宴席，更加開心，招呼著上殿前來。

“此番戰役，幸苦我兒”秦王坐在主案上，宮娥在一邊倒酒。

“不幸苦的，父王，陳王已經束手就擒，在獄中簽下了戰降書。恭喜父王，父王必將千古留名。”少年話音剛落，文武百官紛紛站起，向秦王拜到，“恭喜大王，大王必將千古留名。”

“罷了罷了，平身，今日勝利多仰賴諸將領。寡人早說了，今日既是慶功宴，更是家宴。”秦王說完，眾人又拜了幾拜，為首的說了些誠惶誠恐之類的話和秦王拉扯幾番，大家才放心落座。

太子在挨秦王最近的案幾上落坐，向秦王敬了幾杯酒，站起身又欲再拜幾拜，全場大臣肅靜，要配合太子節奏，準沒錯！

大王接下兒子敬的酒，看著格外出挑的兒子拜在自己麵前，心裡念叨一百遍一千遍“我兒真年少有為”、“做父親真幸福”之類的話後，喜笑顏開著喝著那酒杯裡的酒，後隻聽見說秦可緬道“父王，我有要事相求，望父王看在此戰功的份上允諾。”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兒甚少參加宴會，今日特來，必定有要事相求，你不曾開口向我索要什麼，今日想要什麼，為父都答應你。”秦王安然笑道，朝臣們注目著這對天下無一的父子倆。

“兒臣這幾年疏忽學業，連諸子百家也不甚熟悉，兒臣聽聞軍事指揮副史淮江心文有韜略，父王允許想要淮江心做兒臣的伴讀，日日夜夜……”秦可緬冷不丁朝著淮江心的方向瞥去，又正色說道，“日日夜夜監督兒臣讀書。”，話外之意不言而喻。

秦國民風開放，彆說青樓裡的小倌的生意很不錯，就連不少是達官顯貴也是公開的喜好圈養男寵，秦王怎能不懂言外之意，不過，這種事放在私下求求就算了，雖不是朝堂，但也是有文武百官在場，真不知羞！

太子臉不紅心不跳的在秦王麵前胡縐著，淮江心本來舉起酒杯正要喝酒，聽到秦可緬胡說八道，手抖著抿了一口酒，又想起在講武堂那事，當時直到是尋常，沒放在心上，這時後知後覺，一陣羞恥感湧上心頭，臉頓時羞得飛紅，含著酒抬頭，就對上了秦可緬投來的目光，淮江心直接嗆的一口含在嘴巴裡的酒噴在了案桌上，外加上因為酒本來就烈，現在氣得踹不過來，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扶著案桌劇烈咳嗽。

秦王愣了愣，看著太子居然在他眼皮底下和淮江心眉目傳情，他內心梗了一下。

秦王摸著良心，承認想過，覺著自己兒子想要無非是功名還是寶物，無非這兩種，求人的，還第一次見，正愁不知道怎麼接兒子的話，就聽見安靜的大殿內有人咳嗽。

居然還是淮江心這小子噴酒，難道他也有心如此，去給我兒子的男寵？這小子一向老實八道的，被戳小刀子也不知道喊疼，反應永遠比彆人慢半拍，現在聽到我兒子當眾要自己，就那麼激動？

淡定淡定。

淮江心這聲咳嗽，不僅吸引力秦王的目光，更吸引了無數雙處於震驚中吃瓜朝臣們的目光。

他們本來屏氣凝神的盯著秦王與秦太子，聽到大殿左側傳來咳嗽就都轉移注意力望著快把肺咳出來的淮江心身上。

咳了許久，淮江心才緩過來，緩過來一抬頭，就對上所有人的目光讓他坐立難安。他感覺，無比的尷尬，乾脆直接站起身算了，向秦王拱手說道“殿前失儀，望陛下恕罪，臣一路奔波勞累，突感風寒，身體實有不適，臣先行告退。”

“準奏，淮愛卿…..要多保重身體，退下吧。”秦王扶額斷斷續續道。

“多謝陛下，臣告退。”淮江心客套完，立馬離開那裡。

淮江心前腳走，秦可緬後腳出，跟在淮江心身後。兩個人一前一後離去。

秦王當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各個大臣誰不是千年的狐狸歪念的精，都明白其中道理，大家看了一出戲又不敢流出半點不該出現的神態，表情管理十分到位，裝醉的裝醉，轉移話題的轉移話題。

“你不高興嗎？你做了我的伴讀，天天和我在一起，我用的吃的穿的全部都分你。”秦可緬在淮江心身後嘟囔到。

“滾。”淮江心回道。

“指揮使，指揮使，喂，淮江心！你慢點走啊，等等我啊。”秦可緬追在淮江心身後。

“我做你伴讀？”淮江心停住腳步，轉身看秦可緬。

“嗯！”

“想都彆想。我就算做了你的伴讀，我也不好那口！”

“陪我嘛，我們年紀差不多大，皇宮裡麵那麼大，我整日和少師在一起聽他傳道授業，整個人都要不行了，你看我太可憐了，你要是能陪我，我也不會那麼無聊。”秦可緬笑著低頭看著江心說道。

“那你自己找樂子。”淮江心皺了皺眉抬眼望他。

“我想出去肯定能出去啊，我父王母後都不太管我，也管不住我，但是，但是我自己出去尋樂子又會被一大群人跟著，好像乾什麼都受到監視一樣，多沒意思。”秦可緬撇撇嘴道。

“隨便你！”淮江心丟下這話就坐上馬車走了，秦可緬站在目送淮江心。

【2】

淮江心想到這裡，站在淮府大門前，全身就不自覺抖了一下，雖然說隻是做太子伴讀而已，但是，太子在殿上有意無意那麼說的奇怪，瓜田李下！

“東家想什麼呢，還發呆不進門，雖說春天，風也還涼著，快進屋吧，我備好了熱水和肉粥”周樾站在屋內招呼著淮江心進來。

“哦，姐，來了。”淮江心回過神，就進屋了。

第二天周樾早早起床帶著那孩子去集市買菜，人群熙熙攘攘，吆喝聲此起彼伏，熱鬨的很。

“周樾姐姐，你還記得我們要買什麼菜嘛，你昨晚告訴過我，我本是記住的，結果一覺睡醒，全部都忘記了，對不起。”小孩子道。

“東家愛吃水芹菜和番茄，要買水芹菜、番茄還有些牛肉，吳伯和張伯說了幾日想吃魚，等會兒還要買幾條新鮮現殺的胖頭蓮帶回去燒魚湯，再買幾顆新鮮的青菜和薺菜，留著日後包餃子，這些差不多就夠了。記住了嗎。等會要你幫我拎，彆漏了，你漏一樣，罰你一頓不許吃。”

“嘿嘿，周姐姐，我就算真的漏了，你也不會罰我的。”趙小寶撓撓頭笑到。

“哼，那是以前，東家回來你再搗亂出錯，我就讓東家揍你！”周樾按著這個孩子的腦袋低下身恐嚇道。

“知…知….知道了。”小寶呐呐回道。

周樾帶著趙小寶在集市逛了半圈把菜買的差不多之後，準備回去路上。

“周姐姐，我感覺今早集市上的人…總是用怪怪的眼神看著我們，我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趙小寶拎著菜說道。

“胡說，哪裡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們，你自己心理作用！”周樾回道，其實她也感覺，今日去集市，大家都用一種很…不可言說的表情看著他們，可是跟他們交談吧，他們也是用正常語氣說話的，就是那種臉上的表情，說不上來，大概形容是看著就讓人很想要上去給一拳的衝動。

有個人拍拍周樾的後背，趙小寶抬頭往回看，衝著那個胖大嬸歡快的喊到“李嬸兒！”

“小寶乖，給你糖人吃。”李嬸兒慈愛的摸了摸趙小寶圓溜溜的腦袋，李嬸是秦國禦史家的廚娘，平時也會到這邊集市上買買府邸中一時緊缺的菜，周樾看到李嬸子，歡迎道“早上好啊”

“早上好，對了，我聽說….”話音未落就貼近周樾竊竊私語起來，趙小寶想偷聽，但是沒聽著，就拎著菜乾著急。

過了許久許久，許久，趙小寶坐在馬路牙子上托著腮都睡著了，才聽見兩人開始相互告彆。

“周姐姐，李嬸兒跟你說了什麼秘密，說了那麼久。我都等急死了。”趙小寶不開心的說道。

“大人的事小孩子彆多問。”趙小寶看周樾拉著自己匆匆往淮府上趕路，臉上的神色很不太對勁，他從進府以來從未見過周樾擺出過如此….凝重….彷佛被雷劈了的表情，心想，肯定是什麼殺人放火了不得的事情了，自己還是不多問要緊。

周樾讓趙小寶把菜全部拎到廚房陪著吳伯準備做菜做飯，支開趙小寶後，周樾大步流星衝到淮江心書房，不管三七二十一推開書房大門，站在門口，又深呼一口氣，再左右看看，確認走廊無人後，盯著坐在書桌前看書品茶的淮江心，壓低聲音，啞啞用一種很篤定的語氣說道：“東家，你喜歡男人！”

很好很好，這句話在淮江心喝茶的時候脫口而出，淮江心一聽嗆的直接把茶噴在了書上。

“我怎麼喜歡男人？誰說的？”淮江心要氣過去了，想自己今生還未娶妻生子倒先被迫變成了斷袖。

“左禦史家廚娘李嬸今早和我遇見，跟我講，昨日他們主人左禦史回來，一眾小的們攙扶著他進家門，左禦史喝的醉醺醺的逢人就說，‘想不到淮兄平時看起來十分低調謙遜，什麼事能不參與就不參與，沒想到，沒想到….近水樓台先得月，和太子搞在一起，這招實在是高，實在是高…..’現在，整個皇城都傳開了，說您…..”

“說我什麼”淮江心整個人氣的腦袋都開始疼起來，“說我什麼？”

“不僅斷袖，還暗地裡借著長相勾引太子….哎？您彆氣昏過去，東家，您醒醒，您醒醒，快來人啊，東家昏過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