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今天什麼日子啊!怎麼突然想起來請大夥吃豆包了?”
劉大豪背著手,也不應聲,隻是傻笑。
“嘿呦!該不會是您和小玉姐成親的紀念日吧?那我們可得好好吃一頓!”
“你個愣頭青!”一個看起來略顯年長的壯漢給了那毛頭小子一個腦瓜崩,“那是秋分!彆又拿年紀小當借口,我可是記著去年村長招待大家出院子裡吃茶你還去了呢!”
“啊,是嘛……”
那毛頭小子甩著手裡的汗巾,嘟囔了一嘴卻很快淹沒在了眾人的笑聲中。
“小玉姐!”
“玉嬸子!”
一眾壯漢此起彼伏地打著招呼,卻不想出來迎接他們的除了小玉嬸,還有鮑家的幾人。
兩個小丫頭在這兒幫襯,原也沒什麼叫人發牢騷的。可那鮑小勇……
“村長,您不是說小玉嬸子擺席要犒勞咱們嗎?怎麼老鮑也在。”
鮑小勇心裡明鏡似的,這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怕他橫插一腳果園子的事。
劉大豪也自知圓不上話了,挨了小玉嬸的一個白眼後,道出了事情的原委:“今天來呢,也是想跟大家宣布件事。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我跟大家說過,咱們頭一茬的壞果被人以15文一斤的價格買走了。其實這個人,是春春。”
“不是,她一個小丫頭哪兒來的錢啊?就說她那個夫婿出身不錯,也不可能一夜之前變出那麼多錢來,是吧?”
“是啊,春春。你不是找楊知縣要了塊地,辦什麼私塾嗎?哪裡來的錢買蘋果?”
“春春。”那個年長的壯漢從人群裡走出來,拍了拍她的肩膀,“這蘋果賣不出去也就賣不出去了,你不必做到這個地步的。”
聽了他的話,眾人便都以為是春春一家有意為村裡分憂,這才掏了家底,想要填補這些損失。他們愧疚地低下頭,都不言語了。
“各位叔叔伯伯和各家兄弟們,牛叔叔說的,隻是其中一個原因。”鮑春春捧著一碟子熱騰騰的豆包走上前來,“我們更多地希望花小錢辦大事,靠著這些所謂的‘壞果’帶著大家一起致富!”
“這是……”
“莫急,莫急!”
她拍掉那個也就比自己年長一歲的鄰家哥哥的手,仔細講解道:“我要辦免費私塾,自然需要源源不斷的錢來支撐私塾的運營。單靠我嫁那塊薄地,顯然是入不敷出。所以我們就想到了打造蘋果產業鏈的方式,我們從中抽一定的利潤來供給私塾的開支。”
“啥叫‘產業鏈’,啥又叫‘抽利潤’?”
“這個嘛……”
她神秘一笑,招呼著大家先上桌,邊吃豆包變說與他們聽。
一幫大漢簡單擦了個手,便在鮑春春的哄騙下,將信將疑地坐了下來。他們盯著那淺褐色的豆包都不敢下口,卻遭不住則乾了一早上的活,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還是一個個地狼吞虎咽了起來。
“這這這,啥子味嘛!”
“好吃不?”
那個鄰家哥哥嘴裡塞滿了豆包,嗚嘟嘟地也說不清楚幾句話,連忙點點頭。直到他捶著胸口喝下去一大碗水才開口道:“比年集上的豆包好吃!你瞧這麵,圓圓的、軟軟的,跟個大皮球似的!還有裡頭的豆餡,吃著一點都不澀,甜甜的、麵麵的!”
“其他叔叔伯伯呢?”
“好吃!”
“但我沒讀過書,說不出來哪裡好吃就是了!”
歡聲笑語中,鮑春春和馬永晏跑進屋裡,拖出來了一隻大缸。
“現在大家吃到的豆包,就是由那些蘋果做的。”
“彆開玩笑了,這蘋果是供那些達官貴人當零嘴吃的,怎麼就成了豆包呢?”
“郭大哥,幫叔叔伯伯們瞧瞧唄!”
郭麥應著聲趕緊跑過來,臨了還不忘抓一個豆包塞進嘴裡。
“什麼味兒啊!酸臭酸臭的!”
他循著鮑春春揭開缸蓋的手,紮下頭去,卻不想剛吸了一口氣,連裡麵的東西都麼看清楚是什麼,就被熏得連連後退。
“這就是做豆包用的蘋果啊!”
“彆逗了,這味兒,比我們家喂豬的泔水還酸嘞!”
鮑春春被他那滑稽的樣子逗得不行,笑得跌進了馬永晏的懷裡。
“這可是正宗的蘋果酵母!就衝這原材料的價錢也比你們家的泔水要好!”
“你是說,不用老麵發麵,用這個也行?”
這回輪到村長不敢相信了。
“當然。”鮑春春得意地拍了拍那隻大缸,“這還是小玉嬸教給我娘的!”
“小玉啊,我咋從麼聽過你有這能耐?能把這蘋果,變成老麵?”
小玉嬸臉一紅,忙解釋道:“我們老家經常種一些果子樹,平時孩子們吃不完的果子,老人們就收起來泡酒或者做酵子。真要說起來,還得是春春媽有想法。要是不她肯去做,也吃不著這麼香甜的豆包嘞!”
“我大概知道了。”
郭麥一拍大腿,說道:“你是想拿它賣錢!”
“聰明!”
“拿蘋果做酵子,是比普通的豆包好吃,可這一個豆包的成本得多高啊!”
聽牛叔叔這麼一問,其他人也附和起來。這的確是個辦法,可一來這豆包隻有逢年過節才有銷路,二來用蘋果和麵未免太奢侈了。
“這麵我用的是二兩黃麵和一兩白麵,一個豆包……姑且算一文錢。這豆沙我都是細細碾過的,又和了蘋果糖,也算一文錢好了。再加上人工費……三文錢吧!”
“一個肉包也才三文,你這豆包也賣這個價格,真的會有人買嗎?”
“酒香不怕巷子深,更何況,我們還有殺手鐧呢!”
次日,恰好是梔子鎮大集。
馬永晏事先和楊知縣那裡打了聲招呼,叫他幫著選了兩個極好的攤位和一處陰涼的小屋,支楞起來了全申陽第一家“鮑師傅蘋果副產品店”。
“蘋果豆包,三文一個,多買多贈,還有新品蘋果乾嘗鮮嘍!”
隨著一聲賽一聲響亮的吆喝聲傳進行人的耳朵,一股接一股的香甜味傳進行人的鼻子,那不大的攤位前很快圍滿了人。
“不要擠哈,排好隊。這邊試吃,這邊買哈!”
馬永晏一邊收錢一邊看攤子,忙得暈頭轉向的。他本想坐下歇會兒,一看旁邊的鮑春春也大汗淋漓地給客人裝著豆包,心一橫,還是決定咬咬牙堅持到集市結束。
“老板,在你們這兒打工豆包免費吃不?”
他循著聲音抬頭看去,欣喜之色陡然躍於臉上。
“你怎麼在這兒?”
說罷,他一巴掌拍在那人的肩膀上。
“我去,你這務農幾日,力氣比之前大了不是一點半點啊!”
朱友廣護著懷裡的豆包,嗔怪道:“有人幫忙你還不樂意了?”
馬永晏也沒想到,這副產品店開業第一天生意就這麼好,他正巴不得多找幾人手幫襯著呢!他趕忙掏出一個圍裙罩在朱友廣身上,代替鮑春春“任命”他為宣傳員,讓他守著試吃的攤子,自己則專心到錢匣子那裡去收錢。
“師傅,給我裝二十個豆包!”
“您家幾口人?”
“五口。這豆包太好吃了,我打算多買點慢慢吃。”
鮑春春抿嘴一笑,隻飛快挑了十個熱騰騰的豆包放進油紙袋裡:“天氣熱,豆包放不久。您聽我的,先買十個給家裡人嘗嘗,十九號小集我們還在,好吃再買。”
那人也聽勸,放下十個豆包的錢,便歡歡喜喜地抱著豆包回家去了。
緊接著,一個極為富態的男子在幾個小廝的簇擁下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他嘴裡咀嚼著試吃的豆包,藕節似的手點了幾下,張嘴便是:“這些我全要了。”
還未等鮑春春反應過來,那些頂著太陽排了許久的百姓先不樂意了。他們吵嚷著,竟然和那些小廝動起手來。
馬永晏第一個越過桌子三兩下把他們拉開。先是安撫好百姓,看看他們是否受傷,旋即叉著腰,擺出一副不好惹的樣子擋在鮑春春前麵:“您有何貴乾啊?”
“我就是來買個豆包。怎麼,送上門的生意都不要?”
“這位老爺,不是我們不做生意。本著良心,這天氣這麼熱,如果三兩天吃不完,我們是不建議您一次性買這麼多的。”鮑春春放下手裡的東西,不緊不慢地從攤位後麵走出來。
“春春,你明知道這種人就是來砸場子的,何必跟他這麼多廢話?”朱友廣啃著豆包耳語道,“要我說,還得讓四殿下給他這種狗仗人勢的東西揍一頓。”
“你認識他?”
“頭一回見,但先前有所耳聞。聽說是陳氏糖廠分店的管事,長得腦滿腸肥的,可蠻橫了。他總是自吹‘陳家瞧上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
鮑春春對這位堪比眼鏡怪人的“順風耳”很是感激,幾次三番都是他的消息幫了大忙。她許了他豆包管夠的承諾,便走到那人麵前屈了屈身:“原來是陳氏糖廠的管事,是小女有眼不識泰山了。”
“陳氏”二字猶如一記響雷,頓時在百姓中間炸開了花。
那管事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卻是硬挺著身板,權當剛才手下和百姓起衝突的事沒發生過。他清清嗓子,音調依舊向上揚著,很是傲氣:“你既知道我的身份,還不快些去裝豆包?難不成想等我著人掀了你的攤子才罷休?”
“您可曾聽說過‘寧收百姓一文錢,不收官家一兩金’?”
“這是什麼屁話?沒聽過!”
鮑春春淡然一笑:“這正是本店經營的準則。想來陳氏糖廠也有自家做生意的準則,您總不好為了研究彆家的產品,毀了自家的招牌吧?!”
“你這是什麼話!”管事“噌”地火起來,“我們陳氏糖廠家大業大,還用得著跟你們這種小攤搶生意?”
“那就是了。聽人勸,吃飽飯。我建議您少買些,不僅是為了讓大家都大飽口福,更是為了給您省銀子。”
此話一出,周圍的百姓便在朱友廣的竄動下應和著。所謂“移山倒海之力”,也就是如此了。
那管事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你!你隻管等著,有我在,你們這破攤子絕對開不到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