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壁把鼻子碰腫了 也不怪魯迅先生把鼻……(1 / 1)

聽說鮑春春要辦免費私塾,鮑小勇第一個不同意。

他侍弄著田裡的麥子,頭也不抬:“沒錢沒地沒老師,想辦學校,你怕是在做夢!”

“沒錢可以掙,沒地可以買。誰說沒有老師的?我能教得小妹識字就能教孩子們識字。”

“你還當老師?”他直起身,擦擦鬢角的汗,“人家當老師的,肚子裡裝的都是墨水。你這才讀過幾年書?誰家父母願意把孩子送你那兒去?”

鮑春春剛想要反駁,可話未出口就被他噎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拿你弟弟說事兒。想你弟弟這樣的天才,多少年才出一個?你真當打著他的旗號就能找來學生啦?”

“我辦學校,又不是為了讓孩子們全都成為像真真一樣的人。”

每個學生的天資不同,當然不能一視同仁。

這個道理,鮑春春比誰都清楚。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他們若是讀書的那塊料,自會仕途通達,一路高歌猛進。若不是,也定然能在他處大放光彩。”她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說道,“我相信,我可以。”

鮑小勇對她的盲目自信不以為意:“農民的孩子還是農民,能靠學習翻身的有幾個?能像咱家似的願意把孩子送去讀書的人家壓根沒幾個。你隻瞧著吧,錢,從來不是問題。”

鮑春春才不信這個邪!

她當即轉身往村長家裡跑去。

“劉伯伯!小玉嬸!”

“春春呐,你咋來了?”

一個穿著花布衣裳的中年婦人瞧見鮑春春前來拜訪,連忙打開柴門把她迎了進來。

“您和村長一直對我家多有照顧,這不,我這趟回來,特意拎了一些點心水果過來瞧瞧!”

“嘿呦,這不過年不過節的,這麼破費做什麼?”

她紅著臉,接過點心盒子和果籃,又跑去廚房給她倒水,忙活了好一陣才坐下來:“春春呐,跟嬸子說實話,是不是你家遇到什麼困難了?”

“沒有!”鮑春春拉起她的手,直截了當地表明了來意,“是這樣,我想在咱們村辦一所免費私塾。在此之前呢,我得了解一下各家各戶有幾個孩子、年歲多大,所以來找村長借一下戶口登記簿。”

“免費私塾?這感情好啊!”

小玉嬸家裡窮,沒上過學,雖說自己命好,嫁了個村長,可還是沒哪些嫁到鎮子上的發小們光彩。她心裡一直惦記著上學的事,所以在劉大豪還沒當村長的苦日子裡,勒緊褲腰帶也把倆孩子送到了鎮上讀書。

這不,現在一個中了舉,被派去陽縣當縣令,一個嫁進了渝陽鎮的商賈之家,不可不謂是光耀門楣。

鮑春春對此有所耳聞,這才找上門來希望得到他們的支持。

“可這錢、這地,你打算怎麼弄?”

小玉嬸和鮑小勇的擔心都是一樣的。

她和馬永晏在從帝都前往蘿卜村的馬車上也深入討論過這個問題。

鄉村學校辦不好,十有八九是因為缺錢——這個道理是她大一和班主任在大學城周邊的鄉村學校考察的時候總結出來的。

她看到那些孩子們在塵土飛揚的操場上打籃球,不小心摔一跤,腿就會被小石子紮得流血不止;她聽說許多老師沒有編製,隻能按照合同工的工資來算,一個月連帶著補貼就拿兩千塊錢,還沒城裡洗盤子的工資高。

一問“為啥不把操場修好點”“為啥老師工資這麼低”,校長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朝她比了個“3”。

“3萬塊,3個編製,申請了3次,批不下來。你說怎麼辦嘛!”

那一次的經曆,徹底擊垮了她報考教育學專業的初衷。

她原以為自己可以學有所成,為孩子們的童年撐起一把傘。可這個世界真的好殘酷!像他們這樣的滄海一粟,沒有好風頻借力,又該如何掀起點點浪花?

既無風,便要借風!

諸葛孔明通曉天文,於七星壇上“借”來了東風;馬永晏深諳與人交往之道,再加上自己種田栽樹的手藝,照樣能從這偌大的申陽國裡借出一股子風!

她正想得入神,就聽屋外傳來了一陣喧鬨聲。

“村長,咱們村一連三年都在虧損,要不還是把林子改成田畝,咱們哥兒幾個操起老本行得了!”

“是啊,村長。公田每年的收成變化都不大,哪裡像咱們這樣饑一頓飽一頓的?還不如像從前一樣種麥子呢!這三年來,也就老鮑家那塊地沒什麼大損失,早知道我也和他搭夥中麥子了。”

“您就說前年吧!一個夏天才下了三場雨,那樹上的蘋果渴死了大半,全都不能要啦!尤其是水渠邊上的老王家,果子沒了,家也沒了,最後受不住打擊人也沒了。這……”

“好啦!”

村長大喝一聲,終是平息了這場騷亂。

雖說老王的事,是天災,可算來算去,怎麼著也和他有些關係——麥田改果園,是他提出來的。

他心裡一直很愧疚,生怕再出什麼岔子,於是天天蹲在果園子裡,“盯梢”似的盯著那些樹,生怕他們長腳跑了,不肯留在這裡當他們的搖錢樹了。

“你們也彆忘了,以前私田裡種麥子的時候你們跟我抱怨過什麼。”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不吱聲了。

要說這來錢快,種麥子確實不如種蘋果。

收麥子的是城鎮上的商賈,魚龍混雜,喊什麼價就是什麼價;而收蘋果的是皇商,他們是專供宮裡宮外那些貴人們吃的,雖說最後他們挑揀出來的好果子不多,那也比從前的收入高上一倍啦!

“與其跟我在這兒怨天尤人,還不如守著自家的園子,想想怎麼讓收成更好一些呢!”

村長正要推門進去,就看到鮑春春從窗戶裡探出來的半個腦袋。他突然想起什麼,頓住腳步,又丟給那些人一句:“還有,那塊貧地是你們不要的,人家老鮑不計較這些,要去種了麥子賺了錢,你們倒眼紅上了。彆吃著碗裡的盯著鍋裡的,沒得撐死個人!”

說罷,他也不顧那些依舊唧唧歪歪不肯罷休的村民,風風火火地躲進了屋子。

“大豪!都是鄉裡鄉親的,啥話不能好好說?”

“你聽他們說的那話!賺著錢了是他們的,賺不著就是我的。我能不生氣?”

小玉嬸搶過村長脖子上的汗巾,丟進水盆裡:“你也跟他們好好說,他們會聽的……”

他氣呼呼地飲了一瓢水,這才直起身子瞧見灶台邊上的點心和果籃。

“春春啊,你咋來了,還帶了這麼多東西?”他用手巾抹了把臉,然後“呲溜”一下躥上了炕,“我聽你爹說你在帝都找了份差事,是不是發月錢了?”

“月錢是不少發,可我都用來還債了!”

“啊?!”他眉頭擰成一團,往前湊了湊,“這麼大的事,我咋沒聽你爹說過?”

“難不成我在人家那兒白吃白住啊?”

見他似是把話聽進心裡去了,鮑春春連忙解釋道:“我逗您玩兒呢!都察院的錢大人可照顧我了,不僅一分錢沒讓我掏,還給了我不少銀兩孝敬家裡人呢!”

“嘿,你這小妮子,也學會逗人玩兒了!”他寵溺地捏了捏鮑春春的小臉蛋,“你要是真心想來看你伯伯和嬸子,大可不必帶這麼些貴重的東西。拿著這錢好好孝敬你爹娘才是,他們為了那塊薄田,吃了不少苦呢!”

鮑春春懇切地點點頭,眼淚險些飛出來:“剛才您在門外說的那些,我都聽見了,我不在家的這段日子,家裡有勞您照拂了。”

“都是一個村子的,說這些話,多見外。”

順著這個話茬,她說明了自己此番上門拜訪目的。

“辦私塾,好事好事。”村長摩挲著下巴,說出了自己的擔心之處,“你若是想借錢,我這裡還有些,也不著急還,你隻管拿去。隻是這地……”

“怎麼,咱們村這麼大,騰出一塊空地嗎?”

“你是不知道,現在想用塊地辦點彆的事,難著呢!”他謹慎地往四下裡瞧了瞧,這才說道,“早前咱這片地不是被皇上賞給姓魏的了嗎?這不,他犯事死了,咱這兒就被劃給梔子鎮管了。想用地乾其他的事,都得寫東西找知縣批。可這知縣是皇後的親戚,腦子隻有一根筋,和他們自己家的事無關的,不論你送多少錢都不批!”

“還有這種人?”

“可不。所以啊,你要是真想辦私塾,就去彆處吧。”

鮑春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長歎一口氣。

也不怪魯迅先生把鼻子碰腫了,在古代辦免費私塾和在民國叫醒矇昧的人們沒什麼區彆,歸根到底都是一個字,難!

“要是我能要到地呢?”

“你能……!”村長險些被嘴裡的花生米嗆著,“你要是能要著地,我一定把全村的孩子叫過來上你的學校!”

“就這麼定了!”

她歪頭一笑,緊緊握住了村長的手。

正所謂“什麼人乾什麼事”。

像這種需要和官員打交道的事情,還是交給官場裡的人來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