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無窮,你在哪裡? 塌房來的就是這麼……(1 / 1)

“不好了,不好了!”

朱母緊緊抓住朱友廣的手腕,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自從她聽說今日上朝老爺的車和兵部尚書的車撞在了一起,她就覺得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果然,小廝帶來了一個噩耗。

“不是,你再說一遍?”

“是兵部……啊不,是魏鵬被皇上革職抄家了,還要誅九族?”

“不是,這也太突然了吧?”

朱友廣皺著眉頭,想在多問幾句,卻被朱母攔了下來:“你爹沒事就是萬幸了,其他的,彆打聽那麼多!”

鮑家人雖置身事外,但曾經在皇家供職的鮑小勇還是難免多想一些。

當初金烏國的四大輔臣分彆是戶部尚書張儉、刑部尚書朱潛、兵部尚書魏鵬和工部尚書蕭啟人。

國破後,蕭啟人隨著哀帝而去,張儉歸隱於市,仍在皇家供職的隻有朱潛和魏鵬二人。這二人中與皇帝最為親近的,莫過於曾是他直屬上司的魏鵬。

如今魏鵬一死,本就不多金烏國舊人,此後隻會更少。朱潛是其中官職最高的,也就自然而然地成為了眾矢之的。

說句不厚道的話,倘若春春與朱家、與那個對金烏國無比憎惡的皇帝一家牽扯太深,她也會麵臨生命危險。

得趁這個機會把她關在家裡才行!

“不知您可否有我家春春的消息?”

鮑小勇小心地詢問道。

可那小廝就是個傳話的,他也不知道鮑小勇說的是誰,連連搖頭。

“伯父隻管放心,既然我爹沒事,他一定會把話帶到四殿下那裡的!”

正如朱友廣所言,朱潛的確是個言出必行的人。隻是他和黃公公被趕出勤政殿後,他的思緒一直被困在剛才的事情中,完全顧不上鮑春春的事。

見他愁眉不展,腳步也有些虛浮,黃公公連忙走上前寬慰他:“朱大人,那魏鵬對皇上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如今他犯了事,皇上的心情自然不會好,這才遷怒於您。您可千萬彆往心裡去!”

“黃公公。”朱潛腳步一頓,“你真的了解陛下嗎?”

黃公公不知他何出此言,隻得說些場麵話應付了事:“天子的心思,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哪兒敢隨意揣測啊!”

“連你這個貼身侍奉的人都不知道,我們這些做臣子又怎麼會知道。”

“嗐,走一步算一步唄!臣子也好,奴才也罷,生生死死,左不過皇上一句話的事兒。”

朱潛很是認可這句話:“天命不可違,‘皇上’的話,就是天命。”

說罷,他煞有介事地看了黃公公一眼,從懷裡掏出了那張紙條。

“這是……?”

黃公公看著上麵潦草的“常德書院馬永晏是也”,嗤笑著問出了聲。

誰讓這皇四子的字是出了名的爛呢?

朱潛又掏出一錠銀子放在黃公公手中:“煩請您把這個交給四殿下,有一個重要的人等著他呢。”

黃公公本想等皇上的火氣消得差不多了,趁他午睡的時候去鐘粹宮找四殿下。不曾想自己前腳剛送走朱潛,後腳就被皇上叫去,聽他說了好些胡話。

“今日朕該去貴妃宮裡用膳了吧?”

按規矩,皇帝在臘月二十九是該去位份最高的妃子那裡用膳。

隻是……

“皇上,貴妃娘娘已去逝三年有餘。您看是奴才叫人把膳食擺到鐘粹宮,還是按照前兩年的樣子去宸妃娘娘那兒通傳一聲呢?”

皇帝刮擦著額角的傷疤,這才想起那個與自己青梅竹馬的女人早就不在人世了。

他盯著門外那烏雲密布的壞風景,煩悶地擺了擺手:“今日不去宸妃那裡了,把老四叫過來吧。朕也好久沒見他了。”

“是。”

黃公公嘴上應著,心裡卻止不住地打鼓。

自從貴妃娘娘去逝,皇上與四殿下的每一次見麵都不歡而散。

上次在梔子鎮四殿下禦馬傷人後,皇上更是下了狠手,把四殿下打得半個月下不來床。如今又趕在魏鵬之死的風口浪尖上,隻怕朱大人拜托的事情難辦啊!

“兒臣見過父皇。”

“坐下,吃飯。”

“兒臣不餓。”

馬永晏看著桌子上琳琅滿目的菜色毫無食欲。他知道,隻要自己上桌,短時間之內就再無脫身的可能。

他一來不想和眼前之人多說半句話,二來,鮑春春在都察院多待一秒就或多一分危險,他可不想白白丟掉一個暗戀者。

聞言,皇帝的眼底多了一抹慍色,卻礙著貴妃的麵子沒有當場翻臉。他放下筷子,語重心長地說道:“朕知道你在賭氣,怨朕薄待了你。可你母親犯下的那些事你是知道的,朕多關照你一分,皇後的心就會涼一分。”

馬永晏的聲音依舊平靜:“做兒子的怎麼敢埋怨父親呢?怪隻怪皇後是您的妻子,而母親不是。”

皇帝隻覺得胸口像被人刺了一刀,徹骨的冰冷和疼痛綿綿不絕。

那年,也是這樣一個冬日。

貴妃見澄湖結了厚厚的冰,天氣也還算晴朗,便自告奮勇地教馬永晏和皇後的小兒子學冰嬉。

生於通武國、長於金烏國的貴妃一向擅長這些,所以他並不擔心會出什麼事,甚至還和皇後講了許多他與貴妃在冰場重逢的往事。

也正是這個不擔心,讓他和皇後失去了最小的兒子。

據奴才回報,當時小皇子學了一個多時辰都學不會起跳的動作,貴妃便抱起他一遍遍地操練。

可小皇子那年才六歲,學不會就開始哭鬨。掙紮間,他碰折了貴妃的指甲,貴妃很是生氣,當場把小皇子摔了出去。

待到宮人衝過去想把小皇子抱到岸邊,就看到他的腦袋就被石頭撞開了花,早沒了氣息。

他覺得貴妃性情溫順,此事定有蹊蹺。卻不想派人一查,牽扯出了多樁案子,其中不乏有殘害其他嬪妃與皇嗣、賣官賣爵之事。

震怒之下,他命人將貴妃就地誅殺。

那句話,便是自己同貴妃說的最後一句話。

“朕隻是想與你吃一頓父子間的便飯,彆不知好歹。”

馬永晏隻覺得這句話無比的諷刺,他笑了笑,心中最後一道防線變得支離破碎:“好一個“君臣父子”!我隻想問您一句話,母親死後,您可曾真正地把我當成過您的兒子?哪怕一刻,哪怕一刻?!”

皇帝也不再壓抑著心中的怒火,一巴掌甩在馬永晏的臉上:“要不是朕把你母親娶進門,要不是朕給了你一口飯吃,你和宮外麵那些野狗又有什麼區彆?還挑三揀四的,也不知是什麼時候落下的毛病!今天,朕就替你母親好好教訓你這個白眼狼!”

“來人,拿鞭子來!”

他麵目猙獰地揮動的鞭子,毫無停歇的意思。

一鞭,又是一鞭。

淋漓的汗水混合著傷口處細密的血珠滴落在青磁磚上。

馬永晏跪在地上卻渾然不覺。他麻木地閉緊雙眼,任由那鞭子雨點般地落下來。

也不知打了多久,皇帝終於累得扔下了皮鞭,坐在被砸得稀爛的餐桌前大口喘著粗氣。

“我,可以,走了嗎?”

“滾!”

天,依舊是陰沉沉的。

那聲怒喝像是暴雨前的驚雷,回聲在大殿裡久久不散。

馬永晏才不在乎這些。他緊攥住掌心的紙條,拖著身體,一步步向午門挪去。

恍惚間,一點雪白劃過了他的視線,很快便了無蹤跡。

下雪了麼?

他撇了撇嘴,為老天爺的無力感到一絲憐憫。

“切,還不是跟我一樣。”

忽地,一陣寒風刮過,更多的雪花飄了下來,長長的漢白玉台階上留下了一串清晰可見的腳印。

“不賴嘛,比他有本事多了。”

他緊了緊身上的大氅,漸漸消失在風雪之中。

——

“來者何人?”

都察院的守衛打量著眼前這個臉色蒼白的男子,不自覺握緊了腰間的大刀。

“你隻去告訴錢大人一聲,馬永晏求見即可。”

“姓馬?”其中一個稍矮些的守衛聞言急忙戳了戳身邊的人,“點名道姓要找錢大人,莫非他是皇室中人?”

他身邊那個略瘦些的守衛冷笑一聲:“這年頭什麼人都敢充大頭了。你彆忘了,前幾天還有個自稱是李大當家的人求見錢大人呢!你見過哪個當家的連錢都不給就要求放人的?”

稍矮些的守衛連連點頭,大手一揮,給馬永晏下了逐客令:“我們錢大人忙著審犯人呢,沒工夫見你,改日再來吧!”

“改日是哪日?”

“改日就是……”

略瘦些的守衛踹了身邊之人一腳,接上話:“意思就是讓你有多遠滾多遠!”

馬永晏眉頭微皺,四下裡看了看,心一橫從懷裡抓出兩錠銀子塞在他們手裡:“我真的有要緊的事,隻是現在不便透露身份。煩請兩位大人通融一下。”

稍矮些的守衛猶豫了一下,搶過另一人手中的銀子,還給了馬永晏:“這錢我們收不得。您請回吧!”

馬永晏哪裡受過這待遇!

要不是他腿腳不便,他早就翻牆進去,揪著錢大人的脖領子讓他放人了,還用得著跟這些小兵/蛋/子廢話嗎?

他剜了那兩個守衛一眼,險些嘴巴刹不住車,當街口吐芬芳。

也不知鮑春春在牢裡有沒有受欺負,他得趕緊想辦法才行!

他就這樣叉著腰,站在都察院門口一動不動。直到一個沿街乞討的老漢跪在他的腳邊,一邊磕頭一邊拉扯住他身上的大氅:“大人呐,您行行好,施舍點銀錢吧!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馬永晏於心不忍,正要從懷裡掏出幾兩碎銀,突然靈光一現,來了主意。

“給你給你,都給你!”

他把守衛不要的兩錠銀子扔進乞丐的破碗裡,抓住乞丐的手腕神神秘秘地說道:“你要是肯幫我一個忙,我再給你五十兩銀子!”

不多時,帝都的兩條長街上除了叫賣聲,還多了一道奇怪的聲音。

“宮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錢無窮,你在哪兒?”

“喜盈門家裝,大錘八十,小錘四十!”

“錢無窮,你在哪兒?”

“天王蓋地虎,敵不過王老五;王老五鏢局,包您商路無阻!”

“錢無窮,你在哪兒?”

……

不但如此,都察院門口也跑來了一幫乞丐。

他們放下手裡討飯的家夥,坐在地上大聲喊道:“錢無窮,你在哪兒?”

那幫乞丐喊了一遍又一遍,聲音簡直比吃飽了飯的還要響亮。

“誰是錢無窮?”

終於有人在路過都察院的時候問了一句,不過很快就被呼喚錢無窮的聲音蓋了過去。

馬永晏隻覺得渾身發燙,一股憑空而來的力氣讓他越來越興奮。

他也加入了呼喊錢無窮的隊伍,把手圈在嘴邊,朝都察院的方向大聲喊道:“對啊!錢無窮,你在哪兒啊?”

那一刻,他好像土豪版的洪七公,大手一揮,便能招呼起方圓百裡內的乞丐為他辦事。

“煩死啦!到底是誰在找你錢爺爺!”

在此起彼伏的聲浪中,一個發須皆白的老頭罵罵咧咧地跑了出來,指著馬永晏的鼻子大吼:“是不是你小子?”

馬永晏微微頷首:“可算是把您老給叫出來了,不然我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見著您啊?”

“來人!把他給我扣下,帶回去細細審問!”錢無窮老牛似的喘著粗氣,“當朝皇帝都沒這麼叫過我的大名!膽子這麼大,我倒要看看你是哪路神仙!”

“彆碰我彆碰我!”

眼瞧著那兩個守衛就要衝過來把他按在地上,馬永晏連忙識趣地後退兩步。上次被鮑春春一腳揣在傷口上的痛感,他記憶猶新。

“馬永晏見過錢大人。”

“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呢……”

錢無窮連忙走上前來,緊盯著馬永晏那張俊俏的臉蛋細細端詳。

“馬家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