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雲一番話正中靶心，直戳宋眠笑點。
江停雲從包裡翻出記號筆和簽名板，遞給宋眠，“宋眠哥能給我簽個名嗎？”
“當然可以。”宋眠兩三筆連貫出自己的名字，筆畫飄逸瀟灑。
江停雲道了聲謝，然後把東西放回包裡。宋眠照常回複，不用這麼客氣，偏頭就見江凜遞來了手機。
“有人找你。”頭頂懸著那人的聲音。
手機上的微信視頻來電顯示著兩個不同顏色的按鍵，來電人名字是周淮軒。宋眠點了接通，江凜順勢把手機屏幕立起來，同時，周淮軒一張臉懟在眼前。
“接通了接通了！”周淮軒看到宋眠，驟然扭頭，打在他臉頰上的化妝刷被這個動作帶偏，掃歪了，“你看，我說什麼來著！眠哥就是在凜哥那邊！”
周淮軒扭轉了視頻照射的方向，俞揚穿著一身素白的華服出現在屏幕裡。還沒等人看清，屏幕又晃了回去，應該是化妝師把周淮軒掰正了過來。
“坐好了，彆亂動。”
傳來俞揚無情的笑。周淮軒被訓得小幅度撇了撇嘴，又熱情地說：“眠哥，晚上好啊。”
“你怎麼帶著眼鏡？”
“晚上好。”宋眠問候道，“眼鏡是沒度數的，這裡人太多，就帶了。”
“哦哦，還挺帥的。”
宋眠忽然注意到右上角的電量，百分之七十六。
不是說沒電？居然騙他！
宋眠撩起眼來，覷著江凜。
“誒，停雲也在？”周淮軒驀然看見江停雲，笑道，“你們那邊好熱鬨啊。”
“對啊，回頭我去找你玩。”江停雲回道。
江凜感受到灼熱的視線，抬眸對上，故作口型：怎麼了？
宋眠同樣的方法回應道：你騙我？
江凜翻譯過來後滯了下，看著宋眠手裡自己的手機，無奈道：情非得已，不是故意的。
宋眠盯了他一會兒，決定先不理他。
俞揚似乎是說了什麼，周淮軒眼眸向旁看：“嗯，是她。”
“怎麼了？”
“俞隊問是不是凜哥妹妹來了，我說是。”
“對了，凜哥呢？”
忽然被cue到，江凜出聲刷了個存在感：“在旁邊聽你們聊。”
俞揚悠悠道：“那多沒意思，和我們一起聊唄。”
江停雲看著屏幕上的化妝刷在周淮軒臉上掃掃畫畫：“這麼晚了，你們還加班呢？”
“嗯，拍雙人寫真。”周淮軒笑了一下，把鏡頭拉近了，“看看好看嗎？”
化妝師用細小的筆刷在周淮軒臉頰一側勾畫，金色的人體彩繪顏料滑過肌膚，轉眼成為一顆歐美風的複古太陽。化妝師又往上鋪了層同色係的閃粉，這顆太陽仿佛活了過來，在這片小天空閃耀。
宋眠評價道：“很酷。”
江停雲比了個大拇指：“和你挺配的，這下真的是小太陽了。”
“是嗎？”周淮軒揚起唇，“我這個是太陽，俞揚是月亮。”
“小姐姐不讓我動，再亂動她要發火，你們等寫真出來再看吧，就不透密了”
化妝師反駁：“小太陽可彆冤枉我，我這隻是在工作，平常還是很溫柔的好吧。”
江停雲哈哈一笑。
宋眠原本以為他們會問起二叔的事情，可是他們什麼都沒問，隻是擔心他，打電話過來單純地聊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
思及此，宋眠心中隱隱觸動，也跟著啟唇而笑。
江凜看宋眠看得認真，也不過來打擾他們，隻是這時有人敲門，估摸著是陸冕來了。他給人開了門，陸冕穿著白大褂，探頭看了看道：“這麼熱鬨？”
陸冕看見江停雲時還有些愣，對方跟他問了聲好，江凜主動介紹道：“我妹妹。”
陸冕哦了聲，和藹道：“你好，我叫陸冕。”
“誰來了？”手機裡的周淮軒問。
宋眠說：“我朋友。”
陸冕停在門外沒進來：“和Museum的人打的電話嗎？”
江凜朝他頷首，陸冕有些抱歉地一笑：“那能不能先彆掛？我帶了個人來。”
陸冕回頭看了眼，這毛小子躲在後麵十萬八千裡遠，盯著這邊，使勁瞧兒。
“她剛剛認出宋眠了，非要跟過來。”
陸冕扶了扶額，頭痛道：“方便嗎？”
“我沒問題，問問他們。”江凜看向宋眠。
宋眠半垂眼無聲詢問周淮軒。
周淮軒：“沒什麼不方便的。”
江凜直接側開身讓道，陸冕明白他的意思了，轉身跟那個穿著病服毛毛躁躁的女生招了招手，叫她過來。
女生跑得很快，一進屋見這麼多人又拘謹起來，個子不高，穿著一身藍白條紋的病服站在門口，沉默得很。陸冕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示意她放鬆，開口緩和：“先進來，然後關門。”
女生聽話地關上門，半垂著腦袋，好半天擠不出一個字。
江凜過去拿了把凳子放在他身邊，溫聲道：“坐下聊。”
女生坐了下來，朝他說了聲謝謝，然後像是怕不得體，他又順了順頭發，理了理衣服，隻用右手，左手藏在身後。
江凜離她近，垂眼可見她袖口未遮擋住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也許是她不想讓眼前的人看見，所以才背過手去。
“想說什麼都可以。”江停雲從包裡挖了個棒棒糖，走過去遞給她，“隻有橙子味的了，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這個口味。”
“謝謝。”女生有些局促，但表情上流露著感激，“我不挑的。”
“不客氣。”江停雲笑了下。
“你好，我是宋眠。”
宋眠把屏幕轉過去，對著女生，周淮軒也跟她打了個招呼：“你好啊小朋友。”
“你好。”
“介紹一下自己？”陸冕從放桌上抽了張紙，順帶又拿了跟筆，準備記錄。
女生吞吞吐吐：“李弄溪。”
陸冕點點頭，就到這裡就可以了，這對於李弄溪來說進步很大，他接話道：“她是盛塵宇的粉絲，沒出道前就是了，所以你們的活動她一直有關注，出道表演也有看。”
李弄溪激動地點點頭。
“沒出道前就是了？”周淮軒驚呼。
江凜和盛塵宇大學也是同學，江凜說：“盛塵宇大學的時候玩過樂隊，鼓手，在那一片還算有名。”
“那真是元老級彆的粉絲了。”屏幕裡出現俞揚的臉，“可惜盛塵宇不在，不然我一定叫他來看看。”
“不行，我回去就跟塵宇哥說。”又換回周淮軒，他一臉認真，“他錯過了他的小粉絲！”
聽到盛塵宇不在，李弄溪好像隻耷拉耳朵的悲傷小狗。
江凜看了看李弄溪，又看了看宋眠，一下便知道她在想什麼：“盛塵宇先過去幫著薑姐打掃衛生了。”
前麵那句是和宋眠說的，這句是跟李弄溪說的：“你想要簽名或者彆的什麼，我可以幫你帶。”
李弄溪的眼睛倏然一亮，仿佛在問，真的嗎？
江停雲：“不用怕麻煩，他和盛塵宇關係好，你可以要的。”
李弄溪側頭看向陸冕，見陸冕點了點頭，她才跟江凜說：“謝謝，您幫我帶一封信給他就可以了。”
江凜蹲了下來，保持基本的尊重，忽視她左手猛地往後一縮：“可以，但你要保密。”
“好的。”李弄溪仿佛背負了什麼重大任務般，點了點頭。
陸冕雖然沒說話，但也沒閒著，一邊觀察李弄溪的狀態，一邊又要關注宋眠的情況，被叫到的時候一時間還沒什麼反應。
“陸醫生。”李弄溪又喊了一聲。
“誒，怎麼了？”
“我想回去拿一下我的信。”
“好，你去吧。”
李弄溪回去拿信，周淮軒要拍攝也掛了電話。
江凜看了眼陸冕，跟江停雲說：“我叫黃叔送你回去。”
“行。”江停雲怔了下，反應過來，“你不跟我一起走？”
“嗯。”江凜提醒道，“我明天搬去員工宿舍，等下還要送個人。”
送誰自然不言而喻，江停雲掐著怪腔調，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拎著包站起來：“那我就先走了。”
“陸醫生再見。”她挨個告彆，“宋眠再見。”
陸冕點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宋眠回了句再見。
“對了，哥。”江停雲扶著把手，回頭道，“媽給我打過電話，讓你有時間回家一趟。”
江凜：“知道了。”
門再次關上，陸冕又抽了張紙，給宋眠進行簡單的問診，由於江凜現在也勉強算是治療的一環，問診也都是一些比較基本的問題，就沒避著他。
叩叩叩——
江凜把門打開，李弄溪全然忘了傷疤，雙手把信遞了上來。
等兩道目光聚焦在這條可怖的傷疤上時，李弄溪的笑容頓然無存，像是被燙到一般躲了起來。
好在江凜已經拿到信，信封才沒掉下去。
“我，我，我先走了。”說完，李弄溪逃難般跑了。
宋眠看了看陸冕，陸冕隻是抬頭，無奈道：“患者隱私。”
宋眠沒再多問，時間也不早了，他看向江凜問：“走吧？”
江凜低嗯一聲。
驀地，他聽到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愈發清晰。李弄溪去而複返，連陸冕都大吃一驚。
“那個。”李弄溪說話很是艱難，磕磕巴巴地，對著宋眠，“陸醫生幫了我很多。”
她有些說不清話，但是在努力地表達。
她最早知道宋眠是因為陸冕特彆關照這位病人，所以她也曾見過宋眠幾麵。
“我在網上看見了你的事，我覺得你不是那樣的人。”
李弄溪鼓起勇氣舉起她的左手，病服從細小的胳膊滑落，堆在手肘，那條傷疤露出全貌。
“這個有點醜，還很疼，我太難過的時候自己乾的。”
“這樣做很傻，你不要這樣做。”
她思量著言語，江凜側頭觀察著宋眠。
小企鵝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聽不真切，眼周卻有點濕了。
“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
李弄溪眼角泛出淚花，像是鼓勵他，也是在說服自己。
“我今天，今天，就是太激動了。”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在意那些話，陸醫生很好，陸醫生的朋友也一定很好。”
李弄溪靦腆地笑了。
江凜看著宋眠的眼神溫柔了許多，但他並沒有說話，現在要等著宋眠說。
半晌，宋眠開了口：“謝謝。”
“你也很好，要早點好起來，下次不要傷害自己了。”
陸冕歎了口氣，像是欣慰：“你們都很好，都要早點好起來。”
他望向李弄溪：“你今天很棒。”
“謝謝。”李弄溪小麻雀似地點點頭，又不好意思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