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如此。”萬俟和璟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怪不得他倆如此親密。
原來是一對啊。
江閒想解釋也不知道從何解釋,畢竟他倆在這個夢境裡確實有婚約,這是沒辦法否認的事。
他隻好裝死,拿了一個乾淨沒用過的空碗,用湯勺盛了一碗微涼的粥遞給謝九霄,企圖用吃的堵上謝九霄那張嘴。
謝九霄還想補充些什麼,被他察覺到了,用眼神示意謝九霄彆胡亂說話。
謝九霄的話戛然而止,笑吟吟地接過了他遞過來的粥,也接受了他那冷冷清清的一眼,沒有再說出奇怪的話,一口一口喝著手中那比起尋常的米粥濃稠幾分的粥。
一喝就知道是出自小道長之手。
已經施完了粥,多的粥都分給了在場的下人,一點也沒有浪費。
等粥發完了,萬俟和璟讓下人收拾好鍋碗瓢盆,把空了的米袋子也收起來,打算帶回去重複利用,明日再用這個袋子裝米帶來。
江閒和謝九霄沒有閒著,和他們一起把這些東西給收拾了。
太陽已經落山了,天上微微能看見一輪皎潔的月亮被雲霧給擋住,霧蒙蒙的,看不真切。
萬俟和璟與江閒約好了明日再一同來施粥之後,揮手同他二人告彆。
萬俟和璟走後,江閒才問謝九霄:“你之前就已經見過了他?”
萬俟和璟第一眼看到謝九霄的時候,也是一副熟稔的樣子,按道理來說他同謝九霄都是憑空出現在這個夢境的,萬俟和璟一開始不認識他,自然也不可能認識謝九霄。
二人看樣子在之前就見過了。
謝九霄承認了:“昨日他回宮之前來將軍府拜訪了謝將軍,恰好被我碰上了,就閒談了幾句。”
江閒問道:“有找出他身側怪異之處嗎?”
“並無。”
晚風吹起了江閒額前的細碎發絲,拂得他臉頰癢癢的,他撥開那礙眼的頭發,順在耳後。
望著萬俟和璟已經遠去,成了一個小黑點的背影。
又想起這一整個白日的相處。
他終是說道:“我想知道他的死因,至少在他墜樓而死之前,再結束吧。”
對於江閒的抉擇,謝九霄向來都是支持。
“皆聽小道長的。”
前兩日,江閒和謝九霄就嘗試過出城去鬼界尋萬俟和璟的死因,結果發現元都城邊界都是一片虛無,若是伸手觸碰都會被反彈回來。
這個夢境的大小就隻有元都城這麼大,他們不能出去,隻能等夢境結束。
“我就知道你又要找謝公子幽會!施粥什麼的都是借口!”
遠處,狐姝提著裙擺氣衝衝地小跑過來。
“你們男人的話果真不能信!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她早就聽江老爺說江閒今日下朝會同太子殿下一起去城西施粥。
江閒和太子殿下去城西施粥。
一聽沒什麼毛病,她也沒多問。
直到她方才在家中和江夫人一同整理過段時間婚宴要用的東西才想起來不對勁。
城西城西,將軍府也在城西啊!將軍府在城西,江閒在城西,那謝九霄在將軍府,四舍五入不就等於江閒同謝九霄見麵了嗎?
狐姝這一想起來,就驚惶失措地往城西跑,果不其然讓她逮住了兩個人在幽會。
狐姝欲哭無淚道:“你們婚期也不過半月了,不要這麼急呀!”
江閒:“不是……”
謝九霄笑而不語,默認了兩人就是在幽會。
江閒懶得和夢境中的狐姝解釋了,趕忙上前抓住了狐姝的手腕:“我知道了,我保證下次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趕緊回去吧。”
順帶回頭同謝九霄道彆。
“再會,小道長。”
……
施粥要連施七天,還剩下六日。
這剩下的六日裡謝九霄也沒再作妖了,老老實實待在將軍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江閒也鬆了口氣,與萬俟和璟一同施粥。
狐姝一開始還不放心,跟著江閒一起施了兩日粥,發現謝九霄確實沒有再出來之後,放寬了心,剩下的幾日沒再來了。
今日是最後一日。
“今日大概會結束得早一些,本宮方才已經令下人備好了茶水,待會兒江閒同本宮一起回東宮暢聊片刻可好?”萬俟和璟見今日派的粥發得格外快,於是邀請江閒一起入宮。
恰好江閒正想找個時間用術法潛入東宮去探尋消息,沒想到萬俟和璟邀請他去了。
正中下懷。
比起偷偷摸摸去東宮,還是正大光明地去比較好。
江閒爽快地答應了:“那臣就叨擾殿下了。”
從第一日起,江閒就看見那個第一個排隊領粥的乞兒,每次乞兒都是衝到第一個領粥的,甚至在他們還沒到城西的時候,乞兒就早早在那施粥的地方站好了位置,端著破碗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們何時會來。
他對乞兒都麵熟了。
這時,乞兒正站在不遠處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喝著手中的粥,生怕在手中給灑了,格外珍惜。
萬俟和璟自然也眼熟了這個小乞兒。
萬俟和璟走了過去,微微彎腰,與乞兒平視,嘴角含笑,語氣親切問道:“這幾日天天見你來,粥好喝嗎?”
乞兒沒想到自己被貴人給記住了,膽小得像鵪鶉,低著頭喃喃回應:“嗯……很好喝,能填飽肚子。”
平常乞兒乞討都是饑一頓飽一頓,有時候甚至餓上個三四天。
這幾日,貴人在此處施粥,是乞兒這一生中吃得最飽的一次,連帶著胳膊和臉頰都長了肉,沒有第一次見著那麼瘦弱,蒼白的嘴唇紅潤了幾分,那開裂的手指也結了痂。
少年這個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萬俟和璟看得心疼得很。
瞧見乞兒這副怯生生的樣子,萬俟和璟心生憐意,問道:“你喚作何名?”
“平安……我叫平安。”
“沒有姓氏嗎?”
乞兒幅度很小地搖了搖頭:“沒有姓氏,我自小就沒有爹娘,流浪於街頭巷尾,是個……乞丐,平安這名還是先前撿我的老乞丐取的,不過去年他已經……”
乞兒話沒說下去,可他們心中已了然。
去年鬨了雪災,想必老乞丐已經去世了,死在那個寒冷的冬日,隻留下了老乞丐收養的義子——平安。
萬俟和璟沒有追問下去,再過多追問下去隻會惹得這乞兒傷心,他打斷了乞兒的話:“那我今日賜你一個姓如何?”
“姓……”乞兒受寵若驚,“我願意,我願意!貴人賜什麼姓我都是願意的!”
萬俟和璟想了想,說:“齊如何?齊平安,歲歲平安,平安是個好名,你的義父希望你能平安長大,你也不能辜負他的一片好心,今後也要平安。”
在一旁看著萬俟和璟和乞兒交談的江閒啞然。
萬俟是皇室的姓,萬俟和璟用自己的姓氏諧音為一個小乞兒賜名,賦予了乞兒期望。
齊平安喜出望外,在口中不斷念著自己的名字:“齊平安……齊平安……我喜歡,我特彆喜歡,多謝貴人賜姓!”
他會平安的。
在齊平安吃飽喝足離開後,江閒才問道:“殿下怎為他賜自己的姓?”
萬俟和璟看向江閒:“君應心向蒼生,視民如子,蒼生是本宮的子嗣,隨本宮姓有何不妥?”
江閒一怔,回了萬俟和璟一個笑:“殿下說得對。”
很快粥就派發完了,萬俟和璟招呼了江閒一起回皇宮去。
江閒幫下人提著多的鍋碗瓢盆,與萬俟和璟一起回宮去了。
他們到了東宮。
這還是他第一次踏足皇宮其他地方,往常他都無法進入這種地方。
江閒已經確認了夢貘在萬俟和璟身邊,大概率夢貘就在東宮之中。
萬俟和璟帶著江閒來到東宮的一處小涼亭,涼亭的圓桌上有一方寸棋盤,兩盒裝滿的黑白棋子,有宮女站在一旁,燒了一壺茶水,為二人奉茶。
萬俟和璟看得出江閒不習慣身旁有人伺候,揮了揮手讓宮女退下。
宮女也很識趣地退下了。
涼亭中隻剩他二人。
萬俟和璟先坐在了石凳上:“你也坐吧。”
江閒也坐在了那冰冰涼涼的石凳上。
萬俟和璟先是為自己斟茶,又為江閒斟上了一杯。
江閒接了過來,看著那碧綠的茶水,最終還是禮節性地淺抿了一口。
“多謝殿下。”他將茶盞推至一旁,看了眼桌上的棋盤,“殿下今日是要下棋嗎?”
萬俟和璟點了點頭,執起自己這邊的黑子:“本宮喜歡下棋,不過本宮在這宮中找不到能陪本宮下棋解悶之人,本宮想江閒與本宮交談甚歡,想必也是喜歡下棋之人。”
江閒含蓄說:“略通一二。”
萬俟和璟感覺出來了江閒這話是在謙虛,笑而不語,撚起一枚黑子落於左上方。
江閒跟著萬俟和璟下了起來,落在了一旁。
微風吹拂著庭院中的柳樹,帶來沙沙的聲響,已是二月份,天氣開始轉溫和了,萬俟和璟卸下了大氅,穿著單薄的常衣。
溪水潺潺,傳來悅耳的響聲。
他們二人下棋都不喜言語,偶爾搭上幾句話,大多數時間都在觀察局勢。
圍棋本來就要下許久,還是萬俟和璟先開口了。
“本宮同下人打聽到了江閒與謝公子是要在二月初辦婚宴?”
江閒執棋的手頓了頓:“是。”
算了……夢境之事不能當真,也不知道何時能出夢境,就承認吧。
萬俟和璟和顏悅色道:“到時候本宮會抽出時間來赴宴的。”
“雖然隻見過你二人在一起一次,但是能看出你們感情很好,謝公子雖然看起來不正經,不過本宮能看出他十分喜愛你。”
摯友情也是情吧,畢竟都認識兩千多年前了。
江閒不由自主地說道:“認識的確很久了。”
聊著聊著,他忽然覺得小腿處癢癢的,似乎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在蹭他,於是低頭看去。
隻見一隻潔白漂亮的浮玉貓用頭蹭了蹭他的長靴,又用高高昂起的尾巴掃了他的小腿,最後在他一塵不染的長靴上躺下了,舔了舔自己粉嫩的爪子。
貓舒服地眯了眯那雙漂亮的、如紫寶石一般的雙瞳,眼睛在太陽的照射下,中間的眼睛縮成了一條縫。
江閒想強裝鎮定,最後還是忍不住彎下腰摸了摸貓柔順的毛發。
沒人能拒絕漂亮的小貓咪,清冷寡言的鶴清仙君亦是如此。
手感不錯,滑滑的,看得出這隻貓的皮毛保養得很好。
不過他摸了一把就覺得不對勁了。
不對,這貓身上有靈力!
江閒壓下了眼底一閃而過的驚訝之色,而後恢複了那副清冷疏離的模樣。
等回江府再用傳音玉石同謝九霄說。
他找到夢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