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又失蹤一個?
鹿黎幾人立刻起身,從正廳奔去客院,正見一隊新進府的衙役在傅昱的指揮下分了幾路前往侯府各處搜尋。
“怎麼回事?”墨淵上前問。
傅昱蹙眉道:“下午我命人將張仲定帶來客院,詢問他今日動向,之後便讓他回了自己院子。他說可以操作輪椅自己回去,我就沒有派人跟隨。結果剛才他院子裡的侍從來找,說他下午根本沒回院子。”
他眉頭皺成個疙瘩,看得出很是憂慮。張仲定行動不便,萬一在哪裡摔了受了傷都是衙門辦案不利,而且也不能排除是有什麼人把他帶走了。
他腦中不由浮現出之前關於兄弟幾人爵位之爭的猜測,心裡更加不安。
恰在這時,傅昱的副手小哥尉柒奔進府來,將一疊紙呈到他手上。
他將紙展開,才看到一半便挑起眉來,麵露疑色。
鹿黎湊上前去,見這正是義莊發來的驗屍報告,上麵判定死因果然是毒殺,還附上了詳細的解刨記錄。其中胃中內容物,除了中午宴席上吃的幾樣東西外,還有一樣有些特彆——山楂糜。
既然這毒藥不是早餐下的也不是午餐下的,那麼很有可能,就是在張戍邊吃山楂的時候下的。
傅昱抬頭問道:“審問灶房仆從時,有人提到過今天供應山楂了嗎?”
墨淵搖頭,“沒有人提過山楂。”
小柳覺得這話問得古怪,不禁道:“現在山楂不是應季果子,怎麼會單獨供應山楂呢?”
“可張戍邊胃中卻又山楂糜。”
鹿黎抱胸沉思道:“有沒有可能他吃得不是山楂鮮果,而是山楂糕點。”
鮮果保存困難,但是製作成果醬或果餡便可以長久保存,很多糕點店中,哪怕春夏季仍會製作山楂糕。
墨淵似乎是想到什麼,驚歎一聲:“那盒糕點?!”
兩人相視一眼,一同向張仲定院子奔去。
小院內,張仲定妻子房氏終於將一直哭鬨的幼子張知琪哄睡,來到院邊梧桐樹下。
她蹲著身子侍弄良久,忽聽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便是一男子的聲音:“夫人真是好修為,還有心侍弄梧桐。”
房氏回頭看去,發現來人是與大理寺傅少卿一起查案的兩人。
她趕緊站起福了福身道,“兩位是有話要問?”
墨淵點頭道:“正是。”
“琪兒在臥房睡下了,請二位隨我來書房吧。”
房氏說著抬腿要走,卻聽身後男子道了句,“且慢。”
她心下一沉,腳步頓住,回過頭來,隻見兩人神色嚴肅,看著她的眼神格外複雜。
“夫人,把有毒的糕點埋在這裡,這梧桐會死的。”男子語氣平緩,然而這話卻仿佛一把鋒利的箭矢,射穿了她最後的冷靜。
手中的小鐵鏟哐啷一聲掉落地上,心理防線瞬間崩潰,兩行淚湧出眼眶。
片刻後房氏沙啞著開了口:“給我這盒糕點的時候,四郎說,戍邊已經發現了我們的私情……如果不把戍邊毒死,那麼死的就會是琪兒和我倆。”
“所以你就往這糕點中加了藥?”鹿黎問。
房氏連連搖頭道:“藥是戍邊給四郎的。他讓四郎給二哥下毒,還威脅四郎說如果不乾,便會弄死我和琪兒。四郎被逼無奈,隻好將毒藥下在糕點裡,囑我將糕點給戍邊吃下。”
“其實之前,戍邊已經以此威脅過四郎好幾次。二月二日那晚,便是戍邊逼迫四郎前去二哥院中殺掉二哥。隻是半路看到鬼影,四郎險些被嚇破了膽。”
“戍邊一心想除掉二哥,好在老侯爺去世後得到爵位。他屢次逼迫四郎,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她說著嗚咽起來。
既已招認,墨淵也不再為難她,隻是尋了衙役來將她押去衙門,又找了侯府中靠譜的仆從專門照顧她的幼子。
直到墨淵吩咐完,鹿黎仍舊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雖然她已經推測到張戍邊利用了妻子和四弟的私情,卻沒想到他讓張季疆去做的,竟然是毒殺二哥!
注意到她心緒低落,墨淵輕拍了拍她的肩道:“其實,你說的沒錯。一般人是不會為了權勢就與兄弟刀劍相向的。張戍邊是個例外。”
“作為侯府唯一一個庶出,想來他幼時日子並不好過,哪怕後來被收到大夫人手底下長大,恐怕也還是不免被區彆對待。”
這一點鹿黎也隱隱有所覺察,彆的不說,光看張戍邊分到的院落都是幾個人中最小的。
墨淵見她陰鬱的表情有所鬆動,嘴角緩緩上揚。
兩人說著話走出院子,見傅昱急急地從東邊趕來,“張季疆也失蹤了!”
眾人聞言心下皆是一沉。
他們兩人齊齊失蹤,對三哥痛下毒手的張季疆萬一殺紅了眼,會不會對張仲定不利,誰也說不準。
“院內搜遍了沒有找到。暗道中也沒有。”傅昱一臉焦灼。
“會不會出了府?”鹿黎問。
傅昱搖頭道:“我中午便令衙役將府門堵住了,整個下午府中並無人出去。”
鹿黎心下思量:若是府中遍尋不到,兩人又沒有從正門出去,那便隻有一種可能——這府上還有眾人不知道的秘密後門可以出去。
但眼下可能熟悉侯府機關暗門的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這要向誰去問呢?
墨淵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道了句:“隨我來。”便抬腳往侯府祖祠方向奔去。
眾人到了祖祠前,敲了門。不多時門被打開,從裡麵探出個頭來,正是那狀如幼兒的小鰻妖。
他吃了墨淵給的丹藥,果然恢複的很快,一日多的功夫,臉也不腫了,眼圈也不青了。
“你找誰?”他看著站在最前麵的傅昱一臉警惕。
墨淵在後麵探出頭來著急道:“快找預知老者出來,我們要打聽個事兒。”
一見是他,小鰻妖臉色一變,滿眼防備中多了些許怯意。
“昨天,跟你一起的那個……該,該不會也來了吧……”他開口有些結巴。
鹿黎一聽這小妖cue到了她,忙從墨淵身後走出來,熱情道:“是說我嗎?我也來啦。昨天真是不好意……”
她話沒說完,小妖哐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接著門裡傳來清脆的哭聲,“哇嗚嗚嗚……大人……昨天那女霸王她又來了!我好害怕。”
門外鹿黎一臉黑線,“女霸王?誰?”
傅昱一邊琢磨這姑娘昨天到底乾了啥,竟然被叫做女霸王,一邊繼續敲門。
又等了片刻,祠堂的門終於重新打開,這回是預知老者親自來開門。
“諸位來此有何貴乾。”老頭兒明顯還記著昨天的事,表情非常不友善。
“這侯府有沒有後門或者側門?”墨淵開門見山道。
老頭白眉一翹道:“你問這乾什麼?”
“你可能還不知道。張戍邊被張季疆下毒毒死了。而現在張仲定和張季疆又雙雙失蹤。要是不趕快找到人,會有什麼危險你自己心裡清楚。”墨淵語氣急促。
老頭兒聞言,愣住片刻,笑道:“你莫騙我。我今日並沒有預測到府上會有危險,不然我早就出手了。”
墨淵不多說,抬手一揮,收了昨日施加在祖祠牆上的妖力,沉聲道了句:“你再預測看看。”
難怪府中都亂成這樣了,他也沒有出手乾涉。原來他昨日重築祠堂外牆時,給這祠堂施加了妖力,阻隔了預知老者的預知能力。
老者見狀神色一變,閉目片刻,臉色突然煞白。
“戍邊真的死了?”他一邊喃喃,一邊向後退了幾步,神色恍惚。
“先解決活人的問題吧。”墨淵厲聲打斷他。
“哦哦……”老者收回思緒,“秘密側門是有一個,就在侯府西牆,仲定院子附近。”
他說著,閉目預知片刻,臉色一沉道:“他們現在在明湖山懸崖,一個在崖底,一個在崖上,快去!”
幾人一聽,心道不妙:一人在崖底,一人在崖上,那很有可能,在崖底的人已經沒了性命。
不敢耽擱,墨淵、鹿黎和小柳立刻向明湖山飛去,傅昱帶著副手也出府跨馬疾行。
到明湖山一帶時,空中烏雲密布,夜色昏暗。
五人很快便兵分兩路,鹿黎和小柳由副手帶路往崖上去,墨淵和傅昱則向崖底去尋。
明湖山雖廣,但懸崖隻有一處,副手熟悉此山地勢,很快便領著鹿黎和小柳到了崖頂。
借著微弱的月光,三人遠遠便看到懸崖邊上有一架木質輪椅,正是昨日張仲定乘的那輛,然而此刻,那輪椅上已經空無一人。
“壞了,還是來晚了一步。”鹿黎一邊懊惱哀歎,一邊環視四周尋張季疆的身影。
小柳在身後拽了拽她道:“仙子,你看那輪椅旁邊是不是倒了個人?”
鹿黎聞言向輪椅一旁看去,果然隱約看到地上躺了個人。
點了掌心焰,三人一齊向崖邊走去。
火焰搖曳的光照亮了地上之人的麵龐,三人定睛一看,紛紛一驚。
正當這時,一個黑衣身影閃過,竟是墨淵直接從崖底飛了上來。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自從食夢妖一案之後,墨淵的妖力好像更強了。
“崖下之人情況如何?”鹿黎問。
墨淵搖搖頭道:“已經摔死了。隻是……”
“隻是崖下摔死的不是張仲定,而是張季疆。”鹿黎接著他的話說道。
“你怎會知道?”
鹿黎用眼神示意他看向輪椅旁——此刻被副手扶在懷中,緩緩睜開眼睛的,不是彆人,正是張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