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1)

徐忱似乎也沒料到,他盯著這趕來的士兵,隻見他肩背結實,看起來健碩有勁,隻是他躬著身,眼中神色閃爍。

徐忱心中頓時生起了一絲不祥的征兆,他問道,“玄遠呢?”

“將軍恕罪!玄遠他並不在軍中!”這士兵恐懼道。

“不在軍中?”玄遠為了隱藏身份,藏在了士兵之中,之前又因為他隻能跟隨軍隊駐紮在郊外,穆衍的確許久沒看見那家夥了。

隻是,穆衍完全沒想到玄遠這家夥怎麼會這麼不靠譜?!

“不在軍中?”徐忱問,“他何時不見的?為何不來報!”

“回稟將軍,在回京之後,他就已經離開了。”

士兵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徐忱,戰戰兢兢地繼續回答,“玄遠在軍中沒有名冊,本來就不是和我等一樣的守軍,我等以為是將軍你對他另有吩咐,所以沒有才上報,將軍恕罪!”

“這理由——倒的確難以反駁……”隻是玄遠竟然會獨自離開了?

穆衍越想越不對勁,她和玄遠困在這幻陣裡唯一的目的就是保護青祈會,玄遠向來又把青祈會的安危看得最重,怎麼會無故離開?

難道他找到了破陣的方法,獨自查探去了?

隻是以玄遠的性格,彆的事情也就罷了,在此等緊要大事上還是十分靠得住的,怎麼也不應該一句話也沒留下。

不對,穆衍冒出一身冷汗,胸腔裡的心臟飛快地跳躍著,聽著它砸出地咚咚響聲,她想,唯一的可能是,他根本沒有機會留下!

或者說,他已經自身難保了!

穆衍毛骨悚然地抬頭,她想的沒錯,這裡的確不隻是有凡人。

有人引她和玄遠進入這裡,這背後的一雙眼睛早在他們入場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暗處清楚地看著他們所有的動向。

能在域北紫貂的地盤上做這些動作,穆衍覺得要是這件事和他們無關,她才不相信呢。

其實這段時日以來,她也一直在等對方出手,如果這就是對方出的招數,穆衍展開翅膀撲棱一下,以自己現在這副模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複法力,變回人形?

煩躁間,一個更可怕的想法在她心底緩緩成形,激起一陣更猛烈的寒意:如果就連這個樣子的自己也在對方的算計之中呢?

穆衍神色駭然,她完全沒有料到對方竟然會用這種伎倆,在酒裡下藥?

她根本不是喝醉了!凡間的酒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效果,是她大意了,竟然中了彆人的算計!

莫非梁月疏約她出來那日,這背後的妖族其實就在她周圍晃悠,還借此機會下了藥?

穆衍沒有證據,全憑猜測自然是破不了案的,她隻能再想一想彆的事情,比如說:

在這個絕佳的機會,如果對方的目的不是取她的性命,那麼把他們留在幻境之中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穆衍沒有答案,隻是覺得所有的疑團一瞬間湧了上來,她仿佛墜入了令人窒息冰冷的寒意之中。

短短幾日之間,局勢巨變。

東酈十萬大軍喬裝打扮後緊隨徐忱南上,一路通過沿途州縣,因情報滯後之故,各州府皆以為他們隻是徐忱餘部,此行南上是解京城造反之困,因此沒有上報。

如今,東酈大軍幾乎已經抵達茂州城下;然而茂州城後便是京城,茂州城破,西晟便危矣,徐忱受聖上親命死守茂州。

徐忱手下隻有兩萬精兵,對方卻有他的五倍之多,這必定是一場寡不敵眾的苦戰。

狼煙四起,十日之內四次進攻,徐忱剛領兵擊退一次猛烈的衝擊,還來不及修整傷員,城門再一次被攻城車猛烈地撞擊。

震天的響聲猛然間在耳邊炸開,扣住城門門閂脆弱地“哢嚓”一聲,徹底斷裂開來。

卓錄驚慌地衝進營地報告,“將軍,東酈士兵已經撞開城門!”

“將軍,我們要怎麼辦?”宋牧聞言,臉上掛著幾道蹙眉導致的深長褶皺。

徐忱繃緊了神經,“打開城門,命令所有將士隨我一同出城迎戰!”他踩上馬鐙一躍而上,起落間,已經穩當地跨坐在了馬背上。

徐忱直奔城門而去,卓錄和宋牧緊緊的跟在後麵,嘴裡一起嘶啞叫吼著:“打開城門!出城迎戰!”他們後麵,還跟著一隻五彩的羽絨團子,她揮舞著翅膀,速度快得卷起一陣旋風,幾乎看不見身影。

然而,穆衍還是一頭撞上了徐忱,被他拎在手裡。

徐忱沒有時間耽誤,隻好問簡短地問,“非去不可嗎?”

“是。”她啄了啄徐忱的指尖,玄遠失蹤,這方小世界之中掩藏的危險令她不安。

“跟在我身邊。”徐忱歎了口氣,馬蹄揚起塵土奔馳,他像是囑咐一隻笨鳥一樣喋喋不休,朝她大聲喊道:

“你能保護好自己,對麼?刀劍可不張眼,有危險的時候,記得飛遠一點,飛高一點。”

“彆擔心我。”穆衍張口答道,隻是話音剛落,徐忱就已經帶著人馬衝進了東酈軍隊。

兩方人馬混雜在一起,人數更多的一方是穿著紅色甲胄的東酈人,他們密密麻麻地遍布城外,銀色甲胄的西晟士兵終於漸漸淹沒在了一片紅色之中。

穆衍緊緊盯著徐忱的方向,他手起刀落間殺氣翻湧,隻聽“唰”的一聲,劍尖微挑,一人便被掀翻在地,墜下馬背。

但下一瞬,徐忱周圍立即圍上來數十人,十柄長槍在同一刻刺出,他閃電般震退一側士兵,刺目的冷光在一瞬間被格擋推回,他神色微凝,蓄足力氣橫劍為斬,另一側的士兵也霎時間被震倒在地。

論戰場殺敵的經驗和武功,徐忱的確是當之無愧的玉門侯,守疆萬裡,劍指玉門,他鎮守三載,東酈便攻疆三載,也不能推進分毫。

眼見徐忱應付自如,穆衍也稍稍放下心來,然而,徐忱手下的士兵畢竟寡不敵眾,不過片刻功夫,竟然已經戰況慘烈,損傷大半。

隨著一聲清啼,刹那間穆衍身形飛速膨脹數倍,五彩的羽毛在陽光下粼粼發亮,雖然隻是鳳妖,外形卻與傳聞中的鳳鳥並沒有太大的區彆。

她宛如鷹隼一般盤旋在上空,趁著雙方僵持不下時,穆衍抓住破綻,又尖又利的爪子朝著東酈軍又抓又撓。

然而,因為她出其不意的加入攻擊,西晟的頹勢竟然漸漸地緩了下來。

一連撂倒數十人,穆衍回過神來,此刻,徐忱已經正對上東酈軍的副將孟行。

他一手拉著韁繩,另一手中的長劍已經直指孟行的胸膛,一擊未中,徐忱手中的劍順勢一挽,再次直攻對方的脖頸,孟行側著身子想躲,卻還是被一刀致命。

孟行的身體沉重的仰倒在地上,身後猛然爆發出一陣歡呼之聲,來不及停頓,徐忱就已將手中的長劍插入了劍鞘之中。

與此同時,徐忱又俯身撿起一張不知是誰遺落在地上的彎弓,他繃緊弓弦,拉開滿弓,對準了東酈軍旗。

射出的箭矢在空中呼嘯而過,迅速地劃出一條曲線。

然而,就在箭矢極端逼近軍旗之時,一把長刀利落地將其斬成了兩段,斷成兩截的箭矢掉在地麵,切口處鋒利而光滑。

“東酈五皇子,林鄒。”

徐忱眼神微微一震,冷眸望向軍旗下的一道身影,那人一身紅色的甲胄,衣袍上刺著金色的暗紋,可見其身份貴重。

“沒錯,正是本皇子!”林鄒揚聲大笑,張狂地一劍直刺向徐忱麵中。

手中的劍分毫不差地阻下刺來的兵刃,徐忱不語,靜默間,兩人招招凶險,凶狠的劍光全是逼著對方的死穴而去。

再次緊急躲過滿是殺氣的一招,徐忱驀然間劍鋒一轉,轉守為攻。

他朝著林鄒的脖頸處削去,看模樣,如果林鄒來不及躲避,必然落得和其副將一樣的下場。

隨著劍光一同落下的,還有徐忱不緊不慢的聲音,“五殿下親自深入我西晟腹地,就不怕全軍覆沒?”

此前,徐忱守著玉門三年,他們沒討到半分好處,可是這一次,不一樣了。

林鄒勾起嘴角,自信地笑道,“可本殿下並不這麼認為。畢竟機會難得,值得一試,若是成功了,這可是奪下西晟的不世之功!”

說話間,徐忱的劍已經切到了眼下,林鄒來不及閃躲,竟徒手抓住劍刃。

他堪堪格擋住架在脖頸處的一招,血跡淌下的一瞬間,隻覺得手臂也隱隱有些微麻。

“不世之功?”

徐忱不動聲色地抬眼,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徐忱隻要稍加聯想,就已經明白了大半。

“所以,俞家反叛不過隻是一個誘餌,長驅直入,直取西晟京城才是你的目的。”

他手上劍招更快了幾分,口中的話卻有條不紊,“五殿下好一招連環計!”

“隻可惜俞家百口性命到死了都不知道自己不過是他人手中棋子,好計謀。”徐忱轉刺為斬,利落地斬斷林鄒手中的兵刃。

他沒有停留,立即橫刀直切,這一次林鄒沒能攔住,森然的冷光終於緊緊懸在了他的脖頸處。

“一點小利便能收買,也是他們自己愚蠢。俞家百口性命換我東酈大業,有何不可?”林鄒輕哼一聲,索性丟掉斷成兩截的兵刃。

隻是如此危險時刻,他卻眉眼斜挑,竟然全然一副無足輕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