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1)

宋牧趕緊捂住嘴,他瞪大眼睛想看清出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經過宋牧的仔細觀察,他發現那女子的影子竟是十分怪異!

隻見她向前伸著一隻手,看模樣似乎是在用手探路?宋牧努力琢磨了一會兒,她的腳步倒是在往外走,隻是怎麼跌跌撞撞的,走得毫無章法?

宋牧覺得也許剛剛學步的幼子也比她走得好。

宋牧又豎起耳朵聽了聽,嗯,果然有聲音,她好像是在和誰說話。

那女子走著走著,突然停了下來,隨意地踢走腳邊一塊碎石,宋牧還來不及驚歎她的精確,就見她忽然打了個趔趄,原是又被腳邊另一顆石子絆著了!

待她勉強站穩後,又拖著搖搖晃晃的身姿,轉了個方向,這下是朝著庭院內的一棵大槐樹去了,這棵槐樹足有兩人合抱那麼大,若是撞上了——

宋牧趕緊轉頭看了看將軍,正在猶豫要不要邁開腿去攔一攔,卻見她已經停了下來。

宋牧重新回過頭,定睛看去,哦,一雙骨結勻稱的手拉住了她,等等,他眨巴眨巴眼,嘴巴一張一合:“將軍?”

他完全沒有想到,方才匆忙之下,將軍竟然比他先做出了反應!

不過這一次,宋牧有了經驗,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隻見徐忱扶著那女子靠在槐樹旁邊站定,湊得近了,宋牧總算聽清她一遍遍喊著的是什麼,她嘟囔著的是,“青祈會!”

軍中有這個人嗎?

京城的官宦人家、首富豪紳裡有姓青的嗎?

宋牧把這個名字在腦海裡徹徹底底地搜索了一遍,確信自己從來沒有聽過。

不過,漆黑的夜色下,借著透亮的月光,他終於看清楚了那張熟悉的臉。

宋牧認了出來,他驚駭道:“穆姑娘?”

宋牧開始為自己的愚蠢而惱,是了,玉門侯府裡的女子可不就隻有穆姑娘了?

此刻,濃烈的酒味順著風吹了過來,穆衍伸手扯了扯徐忱的臉,十分得意地揪著他的頭發,“青祈會,讓你之前笑我,這一次,輪到你變凡人了吧?”

“青祈會?”

初一聽到這個名字,徐忱怔了一下,隨即他發出微不可聞的輕笑,“喝醉酒了?連我都不認得了?”

“認得啊,青祈會嘛!”穆衍雙手叉腰,睜大眼睛湊近看了看,含糊不清地嘟囔著。

徐忱的臉突然在眼前放大,她似想起什麼,突然間雙眼明亮,十分興奮道,“你肯定想不到、有一天、要——靠我!來保護你吧?”

“哈哈哈哈——”

穆衍自顧自地笑翻在地,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

響亮的笑聲在靜默的侯府內顯得格外大,然而令宋牧渾身僵硬的,反而是一道更輕柔的回答:

“嗯,你保護有功。”

徐忱的聲音仍在耳邊回響,宋牧低下頭,不敢再看。

雖然宋牧覺得自家將軍好像聽叉了,畢竟此刻穆姑娘說要保護的人是那從未聽說過的小子“青祈會”?

不過,宋牧知道當下他還是不要指出為妙。

宋牧想儘了辦法縮在角落裡,以期望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醉酒的那個人沒有絲毫察覺,她仍舊醉眼朦朧拍著胸脯,“那當然了!本姑娘我可是開天辟地以來唯一的一隻鳳妖,我的本事大著呢!”

此刻,宋牧再一次驚恐地發現自家將軍竟然也掀袍蹲了下來,他單膝嗑在地上,現在就隻比穆衍高出了一點點。

一雙含笑的眼睛裡多了幾分盤算,他輕聲哄道,“是啊,你既然要保護我,那就跟我走吧?”

徐忱遞上去一片衣袖,示意穆衍攥在手裡。

若是穆衍清醒的時候,自然會多思慮片刻,然而,現在的她腦子是半點也轉不起來了。

“好啊。”她幾乎毫不猶豫地立即回答。

這衣袖冰冰涼的,摸上去是極其絲滑柔軟的觸感,穆衍搖頭晃腦地將掌心的一角抓得更緊了些。

然而,不知怎的,這衣角似乎變大了一寸。

“咦?這衣服怎麼和我們妖族一樣還會變化?”

穆衍揉了揉眼睛,覺得好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這衣袖變得越來越大,待到最後這衣袖將她整個人完全罩住了的時候,穆衍費力地從柔順的布料中鑽出來,她終於反應過來:

原來不是衣服變大了,竟是她自己縮小了!

這時,原來穆衍站著的位置處隻有一隻七彩鳥,它的羽毛本是華麗而鮮豔的色彩,隻是由於它小小的一團,看起來倒更添了些可愛。

穆衍聽到捧起她的人發出了一聲極輕喟歎,“哎。”

夜色裡,宋牧眼睜睜看著將軍一路將那隻七彩鳥托在手心往回走,近日來一直為朝政蹙眉的他,現在看起來心情不錯,連嘴角都泛著笑意。

宋牧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好吧,他沒出現幻覺。

翌日。

穆衍醒過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被人撕裂後又重新縫上的,而且,除了腦袋疼,她還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搖晃。

她想了想覺得可以用“顛簸”一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不過除此之外,還是有好的一麵的。

比如說,她好像正處在一個極溫暖的地方?

“醒了?”頭頂上方傳來一道清涼的聲音。

“是啊。”穆衍懶懶地打了個嗬欠,但立刻又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這五彩的羽毛,這瘦弱的爪子……

她怎麼便會原形了?她不是早就習得化形的術法了嗎?

“我……我這是……”穆衍難得語無倫次地開口,話還沒說完,頭頂的聲音又好笑地答道:

“自然是喝醉酒了。”

穆衍冥思苦想了一會兒,“我?喝醉了?”

“嗯,還念叨著一個叫青祈會的人。”徐忱從懷裡隨手一撈,穆衍便被他拎著站在了他肩頭。

徐忱若無其事地問,“他也是妖族嗎?”

吹著冷風,清醒了點,穆衍這才發現徐忱竟然騎在馬背上,而浩浩蕩蕩的軍隊也正跟在徐忱的後麵,似乎是他從玉門帶來的精兵。

穆衍眼神躲躲閃閃,避而不答,在腦中瘋狂回想昨晚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

在一番思索無果之後,她索性自己拋了個問題。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穆衍問。

她望著這飛馳而過的景色,猜測道,“你這是要回玉門去了?”

“是要去打仗,隻是不是去玉門。”徐忱簡短地回答。

他知道穆衍是在故意引開話題,卻並不願意讓她得逞,仍舊繼續問,“我回答了你的問題,公平起見,你是不是也該回答我的?”

穆衍見敷衍不過,隻好承認,“好吧,我回答你,他不僅是個妖族,還是個很厲害的妖族!”

“有多厲害?”儘管徐忱依舊裝作很平靜的樣子,穆衍還是察覺到他的語氣生硬了幾分。

“這可不好說。”穆衍笑而不答,眼中多了些打趣,張口答道,“要是你以後遇見他了,可以自己去問一問。”

徐忱挑眉,“是你從前提起的那個故人嗎?”

當初她隨口一句,說自己救他是因為他長得像自己的故人,怎麼他竟然還記得?

緘默間,穆衍又察覺到徐忱的眼神。

她隻好道,“沒錯,他就是那個故人!”

得到了答案,徐忱也不說話了。

可是穆衍卻在心裡反複琢磨剛才的話。

徐忱說他是要去打仗?可是,她不過是睡了一覺,怎麼這人間竟又起了戰事?

雖然她現在恢複成了原形,不過穆衍倒是不擔心,畢竟這隻是凡間的戰事,又有玄遠跟在軍隊裡,自然是出不了什麼大事的。

考慮完畢,穆衍輕鬆了一些,她放下疑惑,隻是看了看自己可憐的小身板,問,“徐忱,你們人間的酒是不是加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以她在妖界千杯不醉的酒量,怎麼可能會喝醉?

一定是這人間的酒有問題,穆衍越想越覺得十分有道理。

此時,徐忱沒有回答她,反倒是一道聲音生硬地加了進來,“穆姑娘,酒量淺的話就不要嘴硬了。”

是宋牧,他騎馬在徐忱身旁落後了半個馬身,不過聽他這口氣……怎麼又變回跟發現她是妖怪那天一樣生硬了?

我難道在昨晚得罪了他?

可是,任憑穆衍怎麼回想,腦子裡依舊是一片空白。

穆衍索性放棄回想,失聲大笑,“我!酒量淺?”

穆衍捏了一個傳音訣,然而,它剛飄在空中就又化成了幾縷青煙,漸漸消散了去。

因為喝醉酒被打回原形也就罷了,怎麼連法術也不好使了?

眼見傳音訣無用,穆衍覺得有點不對勁,她朝身後那片烏泱泱的軍隊望了幾眼,沒發現玄遠的身影。

心中的疑慮更重了幾分,穆衍思索道,“玄遠呢?把玄遠叫過來,讓他告訴你們,本姑娘這千杯不醉的酒量在妖界是如何了得的!”

“穆姑娘,現在在行軍的路上,不方便——”

宋牧剛想反駁,忽然又想到昨夜將軍對她的態度,宋牧咬牙含下了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向後吩咐了一聲。

沒過多久,一道“噠噠”的馬蹄聲逐漸接近了過來。

穆衍轉頭望去,卻又瞬間大失所望,隻因來的人竟然不是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