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斯意沉默,紀寒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又在瘋言瘋語了?”
李斯意即使不相信如此荒謬的話,但他依然會認真地傾聽,他用更緊一些的力度擁著她,說:“你繼續說。”
這樣荒謬的話,紀寒月自然不會期待他相信她的話,但不說也來不及了,所以她接著說道:“在我大學的時候,我認識了他,路淩,我們一起走過了很漫長的日子,我是他的妻子。2023年3月18日,我們兩個人一起死了,死在了一場很慘烈的車禍。”
“……”李斯意沉默著,如果他相信紀寒月的話,那麼認識她之後她所有的執著與荒謬都會說的通了。
可他要怎麼相信這些不著邊際的話?
紀寒月繼續說道:“我以為我死了,結果沒想到……我醒來的時候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路淩還是路淩,紀寒月還是紀寒月,我遇到了另外一個男人,後來我才知道,他就是我的丈夫,再一次複生的路淩。”
李斯意隻是聽著,可說到這裡,紀寒月的眼淚漸漸落了下來。
她繼續說道:“他隻有一年的生命,我不願意活在沒有他在的世界,所以我跟著他一起死了。後來……他回來了,回到了路淩的身上,我也回來了,還是另外一個人,我們一起在倫敦度過了十年,這就是我為什麼會選擇最後來到倫敦的原因,因為這裡是我和他走過最後的人生的地方。”
李斯意的心並不痛,因為他一直很清楚,紀寒月心中真正愛著的那個人叫路淩,他不知道原因,但即使現在紀寒月告訴了他原因,又要他怎麼去相信那些荒謬的事?
紀寒月擦掉了眼淚,繼續說:“隻有我修正了因果,路淩的靈魂才能回到他的身上。2023年3月18日之後,他……應該可以回來了。”
說到這裡,紀寒月突然泣不成聲:“我好想……好想再見他一次,一次……一次就好……”
雖然並不相信紀寒月的話,可她一落淚他便心疼,他緊緊地抱著她,說:“彆哭了,寒月……”
紀寒月幾乎是完全崩潰了,她放聲哭泣著,在李斯意的懷中用模糊不清地聲念著:“我再也……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李斯意心疼不已,他打算說出實話,猶豫片刻後開口道:“寒月……其實……其實我一直在請人盯著路淩,我知道他在哪裡,你要見他,我帶你去,好嗎?”
紀寒月有些吃驚,但她最後還是搖頭拒絕了,她知道李斯意沒有明白,她的路淩不是這個世界上的路淩,可一想到李斯意居然如此在意她,在意到就算她愛的不是他,他也依然全心全意地愛著她。
愛怎麼能如此不公呢?
想到這裡,紀寒月的眼淚更是洶湧,她崩潰地問:“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不值得,斯意,我根本就不值得……”
“你值得,寒月,不管你心裡有誰,不管你是不是愛我,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好……隻要你在我身邊,我什麼都願意,寒月……”
“我不值得!我根本不值得……我不值得……”紀寒月的聲音混著哭腔,模糊不清,聽得李斯意心如刀割,隻能是好好地抱著她,拍著他的背安撫著她。
紀寒月說不出話了,她的情緒已經完全崩潰,從一年前她意識到什麼之後,這一年的所有壓抑在這一刻迸發,她知道,或許這是最後一次。
李斯意,這個用一切愛著她的男人,這個給予她支持與力量的懷抱,這是她最後一次在這裡遮風擋雨了。
哭著哭著,她的眼睛腫得厲害,也因為長時間哭泣有些缺氧,她緩緩地在李斯意的懷抱中睡去,直到睡著,她的臉上依然掛著淚痕。
李斯意終於也落淚了,自從他不再演戲之後,他很少落淚了,可此刻看著她如此痛苦的樣子,他的心很疼,也終於在她安靜下來後才肯放鬆自己,偷偷落下眼淚。
“傻瓜……”
他輕輕為她理好淩亂的劉海,小心將她抱起,抱著她回到了他們的臥室,將她放在了床上,自己則是坐在一旁,看著她並不安穩的睡顏,守候在她的身旁。
他一點也不覺得委屈與難過,在他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成為了頂流演員之後,紀寒月就是他後半生的夢想。隻要她在就夠了,他從來沒有奢望過得到她的心,就算會嫉妒,會吃醋,但他從來不難過,隻要她在身邊,他便覺得他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夜深了,他關上了燈,怕吵醒紀寒月,小心在離她較遠的地方睡去,望著她的背影,輕聲道:“晚安,寒月。”
他滿懷期待地睡去了,因為隻要睡醒就能再看到她,這就夠了。
可就在李斯意安穩睡去後,後半夜,她醒來了。
她小心翼翼下了床,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最後一次看了看李斯意的樣子。
要離開了,她突然有些舍不得,一想到他會有多難過,她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她終於明白,她的心裡,一直是有他的。
可她不想告訴他,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好好地忘記她。
寂靜的夜晚,紀寒月小心到套房的小廳找到她的行李箱,從最內側的小格子裡掏出了兩封手寫的信。
那兩封密封好的信件,一封是給李斯意的,一封是給路淩的,她最後輕輕吻了一下這兩封書信,小心將它們放在了李斯意床頭的櫃子上。
最後,她認真地看一眼李斯意,帶走藏在外套口袋的注射器與藥瓶,離開了房間。
夜裡是那樣寂靜,靜得猶如真空,讓人覺得連呼吸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她坐在天台的椅子上,脫下了外套,挽起了右手的袖子,取出了注射器與藥瓶,按著自己與私人醫生所學的動作掰開了藥瓶,用注射器吸出了裡麵的液體,做好了最後的準備。
李斯意有權有勢,她作為他的妻子,要一些普通人不容易獲得的藥易如反掌,也因此,最後一次的死去她不再需要經曆那樣慘烈的痛苦,終於有一次,她可以選擇安靜地離開了。
“謝謝你,斯意……”
他給了她被好好照顧的十多年生活,給了她生前最後一場幻夢,還能給她安靜的一次死亡,他給的太多了。
她還不了,甚至還要繼續欠他一些什麼。
想到這裡,她無奈地一聲苦笑。
最後再望一眼倫敦的天空後,她不再猶豫,將針頭準確地刺入她的靜脈。
該走了,這個美好的世界,循環著度過了七十年的時光,雖然痛不欲生,但她依然覺得,好像還挺好的。
她還是愛著這個世界,這個給予她無限的痛苦,也給了她無數的甜蜜的世界,這個殘忍但美好的世界。
冰冷的液體輕輕推入她的血液之中,拔出了注射器後,她平靜地閉上了眼睛。
“路淩,你要好好的,好好地活下去。”
2019年,11月30日,淩晨4點23分,紀寒月離世。
這一次,她真的離開了,她的靈魂就這麼永遠地消失了,隻留下一具一點點冰冷的軀體,殘留人間,是最後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