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帶走我,她真的要自殺怎麼辦?!”路淩很是激動。
紀寒月不慌不忙地說:“她不會。”
“你怎麼知道她不會?她要是有什麼事怎麼辦?!你要我怎麼辦!?”
雖然這是眼前這個路淩難得的激動,可紀寒月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爭吵,她仍是平靜,甚至沒有看向路淩,隻是對他說:“我見過真正想死的人,我也知道,她比誰都渴望活下去。”
“……”路淩無言反駁,的確,連他自己都看得出來,他的媽媽確實隻是在鬨罷了,除了大聲吼叫,裝作發瘋的樣子之外,她一如既往地好好穿著打扮,好好吃著每一頓飯。
車裡安靜下來了,路淩仰頭看著車頂,紀寒月則看著窗外。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距離3月18日沒有兩天了,他們要死了嗎?
她沒有避免爭吵,沒有避免收到那一百萬,除了發生的故事不同,好似一切都在殊途同歸,她好像還是一樣,什麼都不能改變。
車子行駛在這條奪走她生命的道路上,她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著,恐懼的淚水浸濕了她的臉龐,窗外的黑暗呼嘯著夜裡的寒風,仿佛死神圍繞著她,告訴她,她的生命即將再一次進入倒數。
她不要,她好想活著,好想活下去……
路淩發覺了她的顫抖,忙上前握住了她的肩膀,將她轉過身來,見她滿臉淚痕,自己也心疼得紅了眼眶。
“寒月……”
路淩緊緊抱住了她,還以為她是因為他媽媽的事而感到委屈,心中頓時有些自責,他開口道:“抱歉,是我沒有能力處理好家裡的事。”
聽到這句話,紀寒月渾身一震,這熟悉的擁抱與倫敦那一夜的晚餐一模一樣,這句熟悉的話語,這樣熟悉的溫度,讓她的淚水更是狂湧,她渾身顫抖著,緊緊抱住了路淩,失去理智的她崩潰大哭著喊道:“我不要你走!我不要……我不要你走!!!”
路淩並沒有明白她的意思,隻是以為她在依賴著自己,將她抱得更緊了,忙說:“好,我陪著你,我在,我在……不要怕,寒月,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紀寒月搖著頭,咬字不清地哭喊著:“你不會……你不會……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我不走!我肯定不走!好……寒月我陪你,這幾天我陪你好麼?反正我早已經請了長假,我們去旅遊,好嗎?我們一起消失,一起去國外,不管這些糟心的事!工作也好,家裡也好……我們什麼都不管好麼?”
紀寒月一愣,她停下了哭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上一世的路淩之所以會死,是因為陸鏡在銘州出了車禍,他們共用一個命格他才死的。這一次,路淩就是路淩,這個世界不存在與他共用命格的人,若是如此,是不是證明他選擇去倫敦的判斷沒錯?出國,離開銘州,或許就可以阻止悲劇的發生?
她鬆開了懷抱,平靜下來,打通了助理的電話,壓住聲音裡的顫抖說:“幫我和路淩買最近的去巴厘島的航班。”
等到紀寒月掛斷電話後,路淩笑著問她:“你想去巴厘島?”
紀寒月用力地點著頭,她緊緊抓住路淩的雙手,認真望著他的眼睛說:“從現在開始到3月19號,這幾天,你一刻也不要離開我,好嗎?”
路淩很吃驚,他的紀寒月從不粘人,這還是她第一次提出如此任性的要求,他高興都還來不及,趕緊連連答應:“嗯!一定,我陪著你,寒月你不要怕,我會一直一直在你身邊。”
紀寒月冷靜下來了,理智才剛剛占據她的大腦,她馬上逼自己頭腦清醒,就在這幾日了,她的生命又過了十多年,她已經六十歲了。
她太累了。
【2023年3月16日下午印尼 巴厘島】
紀寒月的公司那邊很是吃驚,這還是副總第一次如此任性地拋下工作前去遊玩,但也正是因為罕見,公司那邊並沒有什麼意見,反而是交代了眾人不許打擾他們的紀總。
兩人關掉了手機,將手機放在了酒店的櫃子裡,關上櫃門,路淩緊緊抱住了紀寒月,輕輕吻著她的額頭,說:“說好了,這幾天我們兩個就這樣粘在一起。”
紀寒月的心裡有些沉重,但她還是認真回應了路淩,道:“你一刻也不能離開我,知道麼?”
“嗯。”路淩將她轉過身來,看著她那好看的樣子,忍不住吻了一下她,說,“連洗澡都一起嗎?”
紀寒月早已經過了那會臉紅心跳的年紀,卻也仍會被他的溫柔融化,她低下頭來,思考良久後喚了他一聲:“路淩。”
“嗯?”
“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路淩看著她,為她將鬢角的發勾到耳後,說:“嗯,你說的我一定答應你。”
“能不能……這幾天都不坐車,不開車?”
路淩有些疑惑。
紀寒月見他不回應,趕緊解釋:“就是……就是我們就在這附近,我們不去遠的地方,我們不坐車,好嗎?”
路淩不太明白為什麼紀寒月會如此要求,但他覺得紀寒月或許有自己的計劃和喜好,他點頭答應道:“嗯,好。我答應你,那我們這幾天……就在酒店附近?”
紀寒月忙連連點頭。
隻要不坐車,就不會出車禍了吧?
她暗暗鬆了口氣。
酒店就在西側的海岸邊,黃昏時分,路淩緊緊牽著紀寒月的手,帶著她赤腳漫步在日落的沙灘。
這一世的路淩似乎沒有那麼疲憊,他的內心好像還同大學時一樣,就算有什麼困難,就算私下裡依然會沮喪,但他總歸依然樂觀。
他不知道,紀寒月自己也不知道,是她這一世裡那些冷靜的庇護,才讓路淩能保持住年少時的赤子之心,直至如今,心中還抱有熱誠。
“寒月,你看!”路淩指向已經沒入海岸線的落日,眼中帶著欣慰的光芒,靜靜欣賞著此刻的寧靜。
而紀寒月的內心卻無法平靜,太陽下山了,明天就是3月17日了,或許,將會是她這一世的最後一天。
上一世那個勢在必得的紀寒月已經很遙遠了,這十三年來,疼痛每一時每一刻纏繞著她,讓每一日都漫長得猶如無儘的一天。可即使如此,終究還是到了命定的這一日。
在這個世界上六十年了,她仍然還未能習慣,時間總是過得那麼快。
夕陽沒入了海平麵,紀寒月愣愣地望著餘暉,輕聲喚道:“路淩。”
“嗯?”
她的聲音很輕,輕得隨時會散落在風裡:“這十三年,你開心嗎?”
“開心!”路淩沒有猶豫,他的臉上綻放開如同大學時那樣開朗的笑容,語氣有些激動地回答,“能一直在你的身邊,我真的很開心,也很幸運!”
紀寒月的臉上沒有笑容,十三年過去了,在倫敦的那一夜,那一頓最後的晚餐,在她的記憶裡依然清晰得像是昨日,她還深深地記著,記著她的丈夫路淩對她說的每一句話。
想到這裡,紀寒月突然想起了什麼。
是啊,他的靈魂還被封印著,她還沒完成她的任務,她要救他,她要修複因果,讓眼前這個路淩活過3月18日,讓她深愛著的那個靈魂回到他的身體,走完人生後半段的生命。
太久了,她差點忘了,差點就泄氣了。
她振作起來,握緊了路淩的手,看著他的眼睛對他說:“你答應過我的,這幾日一刻也不要離開我。”
路淩隻覺得她又在期許自己的陪伴,露出燦爛的笑容,吻了下她的額頭,說:“嗯,我答應你,我會陪著你。”
天色變成了紫色,他們牽著手往一旁的熱鬨街區走去。
3月17日,夜23點。
紀寒月也不知道路淩今天怎麼了,一定要帶她去喝酒,她不喜歡喝酒,更不敢在這麼重要的時候喝酒,可她找不到理由拒絕,隻能陪著路淩去。
心疼紀寒月的路淩並不對她勸酒,隻是在酒店門口的那家熱鬨酒吧裡,隨著氣氛的升騰,自己一杯杯地喝下鮮美的啤酒,他緊緊牽著紀寒月的手,做到了他所說的承諾,一刻都不離開她的身邊。
他笑著看著紀寒月,想要帶動一直悶悶不樂的她,可她的腦中隻有時鐘一分一秒走過的恐懼,沒有一絲一毫的放鬆。
路淩喝多了,紀寒月扶著他回到了酒店的房間裡,剛剛要為他換下鞋子,卻被他按在了牆上。
“……”
紀寒月看著他醉得雙眼迷離的模樣,心久違地悸動了,她上前輕輕吻了一下路淩的嘴唇,原隻想貪圖他的溫柔,沒想到他卻更是瘋狂地回敬了她的蜻蜓點水。
那樣瘋狂的一吻過後,路淩抱起了她,將她放在了兩人的床上,看著紀寒月眼中驚訝的光,他十指緊扣住她的手,說:“我們一直不要孩子,是因為你說,你不想要。”
“……”紀寒月沒有說話,她看出來了,路淩沒醉。
若他真的醉了,他的語言能力會隻剩下誇讚紀寒月的美貌,而他沒有,他很清醒。
“我也和你一樣,隻不過……”路淩停頓片刻,“隻不過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我很想很想……和你有個孩子。”
紀寒月一直不願意有孩子,是因為她沒有把握這一次能救下路淩,若他們兩人沒辦法好好活下去,孩子隻會失去父母,她不忍心。
可今日已經3月17日了,若他們能度過明日,所有的遺憾都會畫下句號,以後的路途一定會平坦順利。
她有些分不清了,路淩那樣迷離的眼神,讓她突然忘了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麼。
她忘我地勾住了他的脖頸,吻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