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寒月從沒有想過,他媽媽就算強勢,也一直保持著她一貫堅持的貴婦的優雅,今日怎麼會鬨成這樣?
就在紀寒月無言以對時,路淩歎了口氣,有些責備的語氣說:“她畢竟是我媽,我知道你不喜歡她,但你好歹讓一讓她啊……”
“……我沒有,是你媽誤解了。”
“她都要自殺了!”
“……”紀寒月心中一沉,她以為隻要反抗婆婆的決定就能讓悲劇不要到來,結果殊途同歸。
但眼下還不是不能挽回,紀寒月心想,隻要不吵起來,應該還是可以避免十天後的車禍的,她本不想妥協的,但要避免吵架,眼下她隻能示弱。
紀寒月語氣柔和地解釋道:“是媽媽誤解了,我隻是問……”
“你說什麼已經不重要了,希望我媽沒事,我先掛了。”
“路……”
電話掛斷了,紀寒月看著空蕩蕩的手機桌麵,心中的恐懼如潮水般襲來。
這一夜,紀寒月沒能睡著,那些死亡的畫麵在她的腦海裡揮之不去,她害怕,害怕路淩會再一次死去,也怕自己可能馬上要再疊加一次死亡帶來的痛苦。
她已經和這樣的疼痛相處了十多年,她不想再繼續了。
眼淚流了一夜,卻一點也洗不掉心中的恐懼。天一亮,她馬上打去了路淩的電話。
電話等了一會兒後才被接起,接電話的路淩顯得很是疲憊:“喂……”
“……你還好嗎?”
“……”電話那頭沉默著。
“你媽怎麼樣了?”
“鬨了一夜,情緒很不穩定……”
“那你……”
“我這些日子就不回去了,已經請了假,你自己在銘州好好照顧自己。”
雖然話語裡說著心疼紀寒月的話,但路淩的語氣明明是帶著怨氣的。
“路淩……”
“先掛了。”
沒等紀寒月再解釋什麼,路淩掛斷了電話。
若是平時,紀寒月根本不在意路淩如何生氣,更不在意自己的婆婆到底是不是真的鬨自殺,她早已經不是那個隱忍軟弱的紀寒月了。但今天已經是3月9日,她苦心維持著與路淩的關係,為的就是改變那些可能發生的事,可今天的她卻無力改寫曆史,依然是和路淩吵架了。
眼下除了等待,紀寒月彆無選擇,她已經陷入被動了。
接下來的幾日,銘州的家中隻有紀寒月自己一個人住著,每一天下班後隻能帶著深深的恐懼回到家中,看著手機上顯示的日期,一日一日地接近那個令她顫抖的日期。
3月15日晚上,消失了幾日的路淩終於向紀寒月打來了電話。
“喂!路淩!”紀寒月接起電話,生怕聽到對麵傳來的聲音不是路淩。
“嗯,是我。”
聽到路淩的聲音,紀寒月如釋重負,而後又急忙問他:“你要回來了嗎?”
“暫時還回不去。”
“……怎麼了?”
“我媽威脅我,如果我回去,她就要自殺。”
“……”紀寒月無言以對。
電話那頭的路淩歎了口氣,說:“你放心吧,她隻是說說罷了。”
雖然不知道路淩為什麼會如此篤定他媽媽隻是說說罷了,但如果她沒猜錯,大概他媽媽隻是用這個借口來留下兒子,來確保兒子不會被那個“壞女人”帶離自己的身邊。
“寒月。”路淩一聲輕喚,聲音已經不似前幾日那樣怨懟了。
紀寒月回答:“我在。”
“對不起……前幾日誤會你了,我媽說你罵她,讓她去死,我沒有多想是不是真的,對不起……”
雖然路淩媽媽誇大了情況,紀寒月仍有些愧疚,畢竟那日為了堵住婆婆開口說試管嬰兒的事,她的確言語上比較激烈。
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她必須趕緊讓路淩回來,才能按照她所定下的計劃,讓路淩平安度過那個危險的時間。
紀寒月忙道:“這些都沒什麼,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聽到紀寒月不怪他,路淩心中也好受多了,但他還是歎了口氣,說:“恐怕沒那麼快……她逼得緊。”
“……”紀寒月的心都揪成了一團,馬上就是3月18日了……
猶豫之中,她突然想起了什麼。
那些她度過的漫長歲月教會了她,若不想被脅迫,就要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底線不會後退。
紀寒月的眉頭微微皺起,眼中帶著堅定,對電話那頭的路淩說:“你在家裡等我,我現在就去杭州!”
“……你要過來?”路淩有些慌張,“可是我怕你來,她隻會鬨得更厲害。”
“路淩,相信我。”
“可是……”
“相信我。”
路淩還是猶豫,但既然紀寒月如此說,他還是選擇相信她,更何況他媽媽已經鬨成那樣,也不會有更差的情況了,不如讓紀寒月試試。
“好,我在家裡等你。”
紀寒月掛斷了電話,看了眼時間,剛過七點,她即刻電話了司機,換好了衣服,等她來到樓下時車子已經在等著她了。
司機是個四五十歲的姐姐,車技了得,一路上穩當地駕駛著,平日裡紀寒月喜歡聽一些輕柔的曲子,頗有音樂修養的司機姐姐也總能把握紀寒月的喜好,讓她在車裡獲得足夠的放鬆,但今日她選擇關掉了音響——她看出了紀寒月眉間的愁意。
紀寒月從不在私人場合裡坐公司派的車,這還是第一次,不過她並非為了節約或者是貪圖這輛豪車的舒適,而是因為這一條路。
這條從銘州開往杭州的高速路是她死去的地方,她不敢賭,那個日子已經那麼近了,她隻敢把性命交給一向穩妥的司機。
事情也如紀寒月所期待的,一路上平平安安,她來到了路淩家那棟彆墅。
“紀總,到了。”
紀寒月在車上呆坐了片刻後才打開了車門,留下一句:“車不用熄火,我幾分鐘就出來。”
“好。”
高跟鞋鞋跟踏在路淩家門前平整的水泥路上,她的雙手插在風衣的口袋,仰頭挺胸,快步走到了鐵門前,按下了門鈴。
“您好,請問您是?”門禁通話那頭是路淩家那個做了多年的阿姨。
“是我,寒月。”
“你來了?稍等。”
門開了,紀寒月正打算快步走到門內,開門就見那阿姨悄摸摸地走了出來,拉過了紀寒月的手到一旁,說:“剛剛才鬨過一場,你現在來,恐怕……”
紀寒月一笑,說:“放心,我是來解決事情的。”
“可是……”
紀寒月握了握阿姨的手,開門走進了路家。
走過玄關,看著空無一人的客廳,紀寒月上了二樓,剛準備到路淩爸媽的房間去,卻見路淩媽媽已經站在了走廊儘頭。
“你還好意思來?”路淩媽媽的聲音已經沙啞,聽得出來,她鬨了很久。
聽到聲音,路淩爸爸趕緊走了出來,見到紀寒月的他顯得很是吃驚,而後又有些不知所措。他上前拉住了路淩媽媽的手,說:“寒月來了,你若是有話還得好好說,知道不?”
“我好好說什麼?”路淩媽媽的聲音一下提高了分貝,激動地喊道,“娶了個這種貨色回家,到底是我不會教孩子!”
路淩聽到吼聲慌忙從他的房間趕來,緊張地看著紀寒月小聲問:“你這麼快到了?”
紀寒月與他一笑,往前走了幾步,走到路淩媽媽麵前,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說:“媽,我來帶路淩回去。”
“回去?什麼叫回去,這裡才是路淩的家,彆以為你自己在銘州買了房子就了不起!就算你再怎麼有本事,這裡永遠都是路淩的家!”路淩媽媽的語氣仍是非常激動,一旁的路淩爸爸一直緊緊抓住路淩媽媽的手,才讓她不至於動手。
紀寒月還是禮貌地笑著,說:“是,這裡的確是路淩的家,但路淩的家不隻有一個,我和他是夫妻,我們的在銘州的家,也是他的家。”
“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就這麼被你這種貨色騙走了!你要不要臉啊?”說著,路淩媽媽揚起了另外一隻沒有被路淩爸爸抓住的手,上前便要打紀寒月,路淩見狀趕緊要上前阻止,卻見紀寒月抬手抓住了路淩媽媽的手腕,雙眼中帶著不容妥協的堅定,對已經氣得滿臉通紅的路淩媽媽說:“我聽說媽媽想要自殺?看來媽媽確實是精神上有些問題,我正好在杭州的精神醫院有認識的醫生,若是媽媽再這麼鬨下去,我們隻好把您帶去醫院裡看看了。”
“你敢!你敢!!!?”路淩媽媽徹底被激怒了,尖叫著掙紮起來,卻被路淩爸爸趕緊抱住,往後拉了幾步。
望著路淩媽媽如此模樣,紀寒月的眼中沒有任何退縮與慌亂,她的雙手再次插回了風衣的口袋,對路淩媽媽說:“媽媽這樣,恐怕是真的需要去好好治療一下了。”
聽到這句話,路淩媽媽停下了尖叫,掙紮得已經坐在地上的她喘著粗氣,抬頭看著一副淡然模樣的紀寒月。
紀寒月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路淩媽媽一點也不懷疑她的能力,她有些猶豫,畢竟她的歇斯底裡對紀寒月似乎沒有任何作用。
見她冷靜下來,紀寒月一聲冷笑,道:“看來媽媽還算是明白人,知道我不吃媽媽這一套,我和路淩如何生活,那是我們自己的事,希望媽媽不必太過操心了。媽媽最近身體不好,如果需要,我可以請幾個人來照看媽媽,爸,媽,你們看這樣可好?”
路淩爸爸有些吃驚,他再了解不過自己的老婆,他知道,路淩媽媽已經被紀寒月馴服了。
路淩爸爸忙說:“不用,寒月,有我就行了。”
紀寒月一笑,仍是禮貌地說:“那我和路淩先回去了。”
“你敢!”紀寒月話音剛落,路淩媽媽即刻又鬨騰起來。正在路淩不知該如何是好時,紀寒月拉著路淩的手便往樓下走去,快步帶著他回到了車上,關上了車門後,司機即刻啟動了車子,啟程前往銘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