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規模宏偉的劇院裡響起了經久不衰的掌聲,台下的攝影師們一刻不停地拍攝著紀寒月與眾人謝幕的畫麵,人群中討論聲不斷,但大多數都是驚歎,驚歎那個叫紀寒月的名人,並非隻是一座好看的花瓶罷了。
眾人離開舞台,後勤與老師們鼓起了熱烈的掌聲,以此來慶賀這超出預期的精彩演出。
“很棒很棒!非常棒,各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比平時更加認真,紀寒月的動作承受了比平時更多的疼痛,特彆是頭,疼得仿佛要裂開一般,她一點也笑不出來,忍著身上的疼痛坐在了一旁,雙眼無光,隻是呆呆望著前方。
此刻的她自然是眾人的焦點,不少人都發現了她的異樣,有人給她遞去了水,她回了句謝謝接過了礦泉水瓶,一口飲了半瓶,卻因為抬手的動作疼得眉頭緊鎖。
老師也發現了紀寒月的異樣,忙問:“寒月,不舒服嗎?”
紀寒月抬起頭來,看著老師擔心的模樣,她揚起笑容搖了搖頭,說:“我沒事,有點累。”
“也是,這段時間你太辛苦了,接下來就好好休息吧。”
紀寒月點了點頭,緩緩收起了剛剛的笑容。
賽事結束,結果揭曉,銘州理工大學的演出獲得了金獎,紀寒月作為代表上台領了獎,回來將獎杯交給了慶賀的眾人,後台的一角頓時歡騰一片,他們本不是那些名校的對手,但正因為有了紀寒月和葉夢精彩的演繹,這場表演才能得到如此高的榮譽。
就在所有人一片歡騰時,突然有個人影倒在了地上,站在一旁的葉夢急忙過去,眾人也趕緊過去。
“寒月?寒月!”
夜裡,十一點三十五分,醫院急診科的病房,紀寒月醒了。
身上還是那樣疼,隻是至少頭不會那麼疼了,她看了半天天花板,一點點緩過勁來,彆過頭去,看到的是坐在一旁打盹的路淩。
見他睡得正好,紀寒月不忍心打擾,她又看了看四周,正在想是不是還有誰在身邊時,葉夢出現了。
葉夢平日裡總是平平淡淡的,可此時的她卻露出了牽掛,問:“還好嗎?”
紀寒月點了點頭,小聲問:“我怎麼了?”
“你發燒了,醫生說應該燒了有一段時間,你……一直都沒發現嗎?”
紀寒月仔細一想,從昨日起似乎疼痛與不適的確更明顯一些,可能是因為已經習慣了身上的疼,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發燒。
葉夢見她一臉迷茫,大概知道她確實不知道自己發燒了,她又接著對紀寒月說:“現在已經退燒了,但醫生也說不清楚你為什麼發燒,抽了血也都正常,也不像感冒,更不是什麼急性的炎症,醫生說,你還是要找個時間好好體檢一下。”
紀寒月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她隻是搖搖頭,轉移話題道:“你快回去吧,很晚了。”
“宿舍早已經關了,我就在這裡陪你。”
紀寒月看了眼一旁睡著的路淩,淡淡笑了,說:“你也去找個地方休息吧,葉夢。”
葉夢沒有拒絕,隻是去搬了個椅子過來,坐在了紀寒月身邊,並不打算休息。
這家醫院不是什麼大醫院,人並不多,安安靜靜的,就算是急診,也顯得如普通病房一樣安靜。
葉夢坐在一旁,也不說話,隻是手上拿著袖珍的單詞本打發時間。紀寒月閉上了眼睛,休息了一會兒,可已經睡了有幾個小時了,眼下也不覺得困,她睜開了眼睛,看著天花板問:“葉夢。”
“嗯。”
“今天,你開心嗎?”
“開心。”
聽著她那樣平淡的回答,紀寒月笑了起來:“聽起來並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可是,我真的很開心。”
“是麼……”
“嗯。”
兩人的對話很平淡,可一字一句確實都是發自內心的感歎。
沉默了一會兒後,紀寒月仍是看著天花板,說:“如果以後,我離開了,再也不能陪在你的身邊,你能不能答應我,要永遠記住今天,記住今天的感覺,永遠不忘記自己的願望和夢想,永遠好好的,愛著生活,愛著自己,好好活下去。”
葉夢有些擔心,但她沒有表露出來,隻是依然看著單詞本的樣子,實際上心裡早已經揪成了一團,她說:“人總有分彆的時候,生死,也不過如此。”
紀寒月看向了她,見她的臉上還是一樣淡然,和那日拒絕桃覓讓她活下的時候一樣,好像在她的眼裡,就算大如生死之事,也不過隻是人生的選擇。她能淡然地選擇死,自然也能淡然地選擇生,一切對於她而言,不過都是選擇罷了。
“可我……”葉夢繼續開口了,“好像暫時明白,活下去的意義了。”
紀寒月露出了一絲驚訝的神色,卻見葉夢放下了手頭的單詞本,揚起了在她臉上很不常見的笑容,對紀寒月說:“謝謝你,寒月。”
紀寒月的眼眶有些濕潤,那些疼痛,那些死亡,若算是換得葉夢找到活下去的意義,那也值得了。
【2011年11月21日銘州菁大】
大四的紀寒月特地從學校自己乘車趕來了銘州最知名的高校——菁大,不為彆的,隻為了參加一場重要的比賽,來此作為觀眾。
不少人認出了她,她卻一點也不介意,這些年她已經習慣了眾人的目光,早早來了現場,坐在了最前方的觀眾席上,期待著那個人的登場。
“全國大學生外語辯論大賽英語組競賽現在開始,歡迎今日的正方辯組,來自我們銘州市的銘州理工大學的同學們!”隨著主持人的報幕,銘州理工大學的四人登場了。
紀寒月不顧形象地高聲歡呼著,用力拍手著,甚至帶著眾人一起為台上的眾人呐喊。
眾人登場,走在最後的葉夢挺直著脊背,豎起利落的馬尾,眼中帶著自信的淡然,帶著強大的氣場坐在了她的位置上,早已經沒有了當年那副軟弱的模樣。
葉夢用餘光看向了台下的紀寒月,早知道她會過來,卻沒想到她像個拉拉隊長,弄得葉夢忍不住偷笑了起來。
比賽開始了,因為是全程英文的辯論,難度並不小,大家在發言時的語速都不快,甚至有人需要拿著本子,來陳述一些早已經準備好的觀點,聽起來一點也不激烈,台下的反應更是平平。
但就在這時,突然有一個強勢的女聲操著標準的英倫腔,開口如機關槍一般陳述起她的觀點,眾人一看,隻見葉夢望著對麵的反方眾人,氣勢如虹,言語清晰,一頓急攻下來,對麵頓時慌了神。
在紀寒月帶頭下,場下觀眾鼓起了掌來,這下對麵更慌了,趕緊派了主力祭出了他們的強力論點,卻因為一著急,說錯了一兩個單詞。
此時葉夢穩如泰山,用加快的語速,精準的發音,有理有據的論點,一下子又打過了對方這勉強的防禦。
“銘州理工也有這麼牛的啊?”
“是啊,怎麼沒考來我們學校?”
——葉夢聽到身後兩個菁大學生的討論,驕傲地揚起了下巴。
那可是她的驕傲,她最好的朋友,葉夢。
場下的觀眾們注意力皆被葉夢吸引了,一直期待著她開口說些什麼,隻要有她發言,必然有熱烈的掌聲,一下便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辯論結束,銘州理工獲勝,進入了四強賽,紀寒月比台上的葉夢還要開心,葉夢卻是淡淡的,隻是收拾了自己的資料,與眾人問候之後離開了舞台。
一整日的比賽,葉夢帶著銘州理工挺進了決賽,隻不過在麵對傳統強項東道主菁大時,確實無法頂住對方強大的火力,隻拿了亞軍的獎項。
儘管如此,接上了從後台出來的葉夢,紀寒月仍然開心得連連鼓掌,逗得葉夢都笑了起來。
“隻是亞軍而已。”
“亞軍誒!應該我們學校曆史最好成績了吧?”
葉夢點點頭,說:“可惜明年的這個時候我要備考了,應該是不能參加了。”
葉夢準備考研,目標是首都那所全國外語最強的高校,紀寒月也一直知道。
紀寒月有些失落地低下頭,可卻仍保持著笑容,說:“你一定可以的,我相信……”
“嗯,我知道我可以,隻是……”
“隻是?”
葉夢露出了不舍的表情:“隻是以後,不能常常見到你了。”
兩人沉默著往前走去,紀寒月馬上要畢業了,再有幾個月就得去實習,她們,終於也到了要分彆的時候了。
葉夢停下了腳步,看向了麵露不舍的紀寒月,說:“我的心願,我一定會實現,可你……好像沒有告訴過我,你的心願是什麼?”
紀寒月隻是露出淡淡的笑容,低聲回答:“我的心願,是一場奇跡。”
“奇跡?”
“嗯……奇跡,不知道還要多久,還要多少代價才能實現的奇跡。”
“是關於路淩的嗎?”
紀寒月一愣,點了點頭。
許久,兩人都沒有說話,葉夢知道紀寒月有屬於她的秘密,但她並不強求紀寒月一定要告訴她,她之所以提問,隻是想知道自己能為她做些什麼。
紀寒月抬頭看向了天空,每一個好天氣裡,她總是會想起那個還被封印著的靈魂,這一生,還能再見他一麵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