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俗說,不能走回頭路,於是他們從大門的另外一邊走去,繞路到需要步行兩公裡才能到的車站。
葉夢想到自己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笑了笑說:“其實不管這些習俗也沒事。”
她想說,她也算是個亡靈了,她倒是不怕。
陸鏡說:“習俗或許隻是希望逝去的人能好好走向下一輩子,還有活著的人,也能好好走出遺憾,過好自己的生活。”
葉夢仍是笑,覺得陸鏡說得有理,她作為一個死過一次的人,她正是如此期待著的,她抬頭看著昏暗的天空,說:“希望紀寒月的爸媽不要太難過……”
“他們不可能不難過的,寒月那麼好,他們一定非常難過。”
此時,葉夢才想起了什麼,她問:“你認識紀寒月嗎?”
陸鏡笑了笑,說:“她是校花,沒有人不認識她吧?”
“那日在實驗樓……我看見你……好像也很著急。”
陸鏡並不回答葉夢的問題,隻是往前走去。
葉夢想了想,說:“還是說……你喜歡紀寒月,接近我隻是希望我能搶走路淩,讓你有機會追求紀寒月?”
陸鏡毫不猶豫地說:“我配不上她的。”
“配不上?”
“她就像她的名字,是天上的明月,我這樣的凡夫俗子,什麼都做不好的普通人,怎麼可能配得上她。”
葉夢想起路淩那日說起的那些話,歎了口氣說:“她現在,真的成了天上的明月了。”
陸鏡抬起頭來,看向了天空,許久後才開口道:“她不在那裡。”
“嗯?”葉夢有點聽不懂陸鏡的話,看向了他,卻見他隻是難得地露出一絲笑容,說:“隻是直覺罷了,總覺得,她還在身邊。”
葉夢聽到他如此說,此時才真正感覺到陸鏡似乎真的喜歡紀寒月,不過一想到他可能是為了紀寒月才接近她的,突然覺得有些釋懷。除了這個理由,她真的想不出還有什麼目的值得他這樣一個出眾的人日夜跟在她這樣平凡的女生身邊。
此時,葉夢想到了路淩,紀寒月在二十歲的年紀就離開了人世,和她所經曆的過去完全不同,是不是意味著路淩不會再經曆三十三歲時那場車禍?
如果是這樣的話,對於他而言是好事還是壞事?他的壽命會變長嗎,還是可能和紀寒月一樣,早早地離開了人世?
現在,路淩身邊沒有紀寒月的守護了,她葉夢必須成為守護著他的那個人,她握緊了拳頭,暗下了決心,她一定要守護著路淩,決不能讓路淩像紀寒月一樣遭難。
無論要她付出什麼她都願意,隻要路淩好好地活下去。
兩人走了漫長的路途,坐上了沒什麼人乘坐的公交,葉夢坐在陸鏡的身邊,一早就起來趕車的她困得睜不開眼睛了,雖然想勉強自己撐著腦袋,卻還是擋不住睡意朦朧,閉上眼睛垂著腦袋睡了過去。
她的腦袋掉到了陸鏡的肩頭,陸鏡一愣,用餘光看著她睡著的樣子。
他沒有露出什麼表情,隻是稍稍歪過頭來,用他的側臉輕輕觸碰了一下葉夢的腦袋,仿佛是輕柔的撫摸一般,讓葉夢睡得更是安穩了。
從郊區回到學校還有遙遠的路,就讓她在他的肩上安睡一覺吧。
爆炸事故之後,整座銘州理工大學一直沉浸在悲傷的氛圍之中,在後來經過調查,人們終於知道了爆炸的原因——並非操作失誤,而是排風係統故障引起的實驗爆炸,純屬是一場運氣不佳的意外。
已經過去了一周,這一周,葉夢沒有任何關於路淩的消息,也不常見到陸鏡出現了。
她很擔心路淩,可她甚至算不上是路淩的朋友,根本沒資格去關心他。然而實在過了太久的時間,她就算故意製造偶遇,卻也一次都沒有在教學樓裡遇到他。葉夢不放心,終於在出事後的第八天決定到他上課的地方找他。
她拿著好不容易才搞到的課表,翹了自己的課來到了路淩這節課所在的教室,然而她走過教室看了一圈卻沒有發現路淩的身影,想著他或許是偶爾曠課,便耐心等了兩個小時,跟著他們班的人到了第二節課的教室,卻仍是沒見到路淩。
此時,有個路淩的同班同學拍了下她的肩膀,她回過頭來,這才看到眾人不懷好意的笑容。
“喂,你是葉夢吧?”
葉夢點點頭,有些不安地後退了一步。
那人笑著說:“你找路淩啊?”
聽他們提到路淩,葉夢忙上前一步,緊張地問:“你們知道他在哪裡嗎?”
那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跟著其他人一起笑了起來,並對她說:“你該不會以為,紀寒月死了你就有機會了吧?”
“我……”
沒等葉夢說些什麼,背後的人有些發狠地說:“搞不好就是這個女的害死了紀寒月。”
另一人也跟著說:“你還有臉來找路淩?”
正在葉夢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時,一個聲音從葉夢的背後傳來:“學長們要是覺得她好欺負,那就打錯算盤了。”
葉夢回頭一看,正是已經好幾天沒有出現的陸鏡。
陸鏡上前兩步,那雙鳳眼在皺起眉頭時顯得更是目光銳利,他強硬地說:“她隻不過是擔心路淩罷了。”
剛剛最先與葉夢說話的那人撇撇嘴,對葉夢說:“路淩不在,他已經一周沒來上課了。”
說完,他們幾人便散開了,留下葉夢擔心地呆站在原地。
陸鏡二話不說,拉著葉夢的手便往大樓外走去,惹來了不少人的目光。直到兩人來到了教學大樓外的空地上,兩人才有了說話的空間,陸鏡望向了宿舍區,對葉夢說:“給路淩打電話吧。”
葉夢有些吃驚:“你怎麼知道我有他的電話?”
陸鏡沒有說話,隻是站在一旁,等待著葉夢撥通路淩的電話。
無奈,葉夢隻能是硬著頭皮推動解鎖了手機,按出了那個她熟記於心的號碼。
過了一會兒後,電話的那頭傳來的提示音讓她不安起來——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葉夢想起了那日的紀寒月,心中的不安越來越躁動,她二話不說,收起手機就往路淩所在的宿舍區跑去。
“你去哪裡?”陸鏡在她身後問。
“我去找他!”葉夢回複道,加快了腳步跑去。
紀寒月擅長跑步,可葉夢的這個身子卻是幾乎不怎麼運動的,她明明還想再加快步子跑去,身體卻總是沉甸甸地往下墜。於是她就這麼吃力地跑到了路淩的宿舍樓樓下,頂著那些從宿舍樓中走出來的人群那充滿深意的目光,她鼓起了勇氣,準備走進這座男寢裡。
不過她剛想進去,突然被人揪住了衣領,勒得她咳嗽起來,生氣地回過頭去,卻見陸鏡跑得氣喘籲籲,抬頭看向了她,問:“你不會真要進男生宿舍吧?”
“我……”
陸鏡二話不說,拉過了她的手,抓著她走到了宿舍區中間的那棵大樹旁,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在了樹下鋪著瓷磚的台麵上,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找他。”
“等……”
沒等葉夢攔住他,他已經快步朝著路淩的宿舍樓而去了。
此時,葉夢突然冒出了一個疑問——陸鏡,他怎麼知道路淩在哪間宿舍?
葉夢低下了頭,回想起之前發生的各種事情,他好像也和她一樣,因為成績突然下滑而被叫去了辦公室;給她寫紙條的時候他故意換了左手,好像有意隱瞞自己真正的字跡;她和路淩被困在機房時,是他突然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還有剛才,他居然知道她知道路淩的電話……
她突然有一種猜想,而這個猜想,讓她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難道……”
就在葉夢陷入沉思時,陸鏡回來了,他朝著葉夢走來,搖搖頭說:“他不在宿舍。”
葉夢點了點頭,她心生一計,看著陸鏡的眼睛說:“要不你打一下他死黨的電話吧。”
“……”陸鏡沉默了一下,隨後才說,“我怎麼知道他的死黨是誰。”
“可是……那你怎麼知道他的宿舍在哪裡?”
陸鏡即刻回答:“我問了宿管老師。”
葉夢一愣,點了點頭,默默反駁自己剛剛的猜想。
陸鏡看著葉夢眼中的懷疑漸漸消散,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他看向了一旁,說:“你說得對,或許問他的死黨就能知道他在哪裡,你知道他的好朋友有誰嗎?”
葉夢搖搖頭,她並非撒謊,她能背下路淩的電話,但怎麼可能背得下路淩最好兄弟的電話?更何況路淩那個最好的兄弟並不是他們學校的學生,而是他的高中同學,此時正在彆的城市上學。
兩人想了想,似乎沒有什麼頭緒。
一會兒後,陸鏡朝著宿舍區大門走去,葉夢忙跟了上去,問:“你去哪裡?”
“到學校外麵的店看看吧,網吧之類的。”
葉夢正想反駁,她所認識的路淩並不是很喜歡電子遊戲,更有可能在球場之類的,不過如此一看,陸鏡似乎並不是很熟悉路淩,葉夢再一次在腦中反駁了剛剛的猜想。
她不知道的是,此時走在她前麵的陸鏡正悄悄地鬆一口氣……
若是讓她察覺他的真實身份,那就不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