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風 夢中她聽到狂風尖利的嘶叫(1 / 1)

秦關雪打開了手機。

她首先先搜了搜詳細的開鎖教程,從原理到操作,儘可能都記下來,又把自己覺出的操作要點記上筆記,想之後可以讓“蕭雯”姑且先試試,如果能撬開掛鎖,那逃生也算成功了巨大一步(儘管秦關雪還不清楚從地下室上去後,“蕭雯”會麵臨個什麼情況)。

之後,秦關雪剛想搜索看看會不會有老師姐姐的相關新聞,就反應了過來:她還不知道老師姐姐的名字。

李老師叫李秀桐,依照常理,秦關雪可以大膽猜測她姐姐的名字也是李秀某,最後一個字說不定同樣是某種植物——這是姐妹倆普遍常見的取名方式——但靠這麼猜,秦關雪不覺得自己能搜到什麼準確內容。

這會兒時間已經晚了,秦關雪也不想再打攪爸爸,何況先前她爸似乎對老師姐姐也知之甚少,很難說他是否能幫上忙。

最終,秦關雪先輸入了老師的全名,想了想,又加上了老師大學的名字。

【李秀桐-××大學】

她搜到了一些老師大學期間的獎項和畢業論文。

李老師本科是學漢語言的,不過研究生階段讀的是社會學,畢業論文選題是田野考察民俗相關。可能和她特殊的家庭背景有關吧。

劃動屏幕,搜索結果的時間再往前,是05年李秀桐高中畢業的喜報。

再往前劃,或許是彼時互聯網尚未發達普及到如今地步,又或許是老師那時年紀太小,也就搜不到什麼了。

秦關雪歎了口氣,逼自己轉換思路繼續想。

如果老師的姐姐也是16歲,在2000年“離家”,那一年楚魚鎮發生了什麼?2000年……那時秦關雪還沒出生呢,實在一無所知。盲目搜索,也隻有些“新世紀”、“千禧年”、“千年蟲”、“申奧成功”、“加入WTO”、“911事件”的昔日重大舊聞,這些牽動整個世界的要聞,似乎距離小小的楚魚鎮太遠了,多半不是秦關雪想要的答案。她抓抓頭發,冥思苦想。

絞儘腦汁後,她還真的想起來了什麼——

台風。

2020年,蕭雯失蹤後的第七天,也就是7月21日,楚魚鎮本地迎來了一次特大台風暴雨災害。因為那時格外擔心蕭雯,秦關雪還清楚地記得新聞裡不斷強調這次災害的嚴重性,本地上次如此重大的台風天氣可以追溯至20年前……2000年。

那一年,同樣是一場台風,以及暴雨。

如此嚴重的災害,就算是世紀初,網上肯定也有報道吧?

想到這,秦關雪立即輸入了關鍵詞,開始檢索,很快,一篇新聞報道出現在手機屏幕上:

【2000年8月10日,台風“天仙子”過境,沿途多城市受到影響,包括……

受天仙子影響,楚魚鎮突降特大暴雨,下午一點零三分,當地發布暴雨紅色預警,平均風力達10級以上,最高可達……

本次台風造成楚魚鎮財產損失共計……及4人失蹤,1人死亡。】

失蹤。

新聞報道沒有列舉失蹤者姓名,但秦關雪的視線無疑被牢牢抓住了。

失蹤……兩次台風,16歲的少女……

成仙……

這些混亂的因素不斷在她腦子裡來回打轉,似乎彼此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卻怎樣都無法串成一個完整的真相。

晚餐,秦關雪將從李老師家帶回來的飯菜熱了熱,填飽肚子,把碗筷洗乾淨,擦乾,仔仔細細裝回袋子裡。還要還給李老師的。

天越來越晚,夜色黑得很深沉。

照常是洗澡,檢查門窗,關燈,躺下,伴隨著腦中不斷回旋的複雜線索,漸漸的,秦關雪睡著了。

夢中她聽到狂風尖利的嘶叫。

【day 4 end】

6月14日。

據說養成一個習慣需要21天,今天是第五天,可秦關雪好像已經習慣每天早晨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目光投向床頭櫃。

新的刻痕也如期而至:

【撬了很久,最終還是成功把陶瓷碎片撬下來了!

你說的有道理,雖然綁架者好像暫時沒有要接近我的意思,可誰能說得準呢?而且我也不知道綁架者隔著門縫能觀察到什麼程度,萬一這人天生視力就好呢,對吧?你說得對,我太激動了,不能冒險。

昨晚綁架者扔完食物後,聽著腳步聲上樓去,又遠離,直到完全聽不到,我又等了幾個小時,才開始行動。我偷偷把床墊用碎片劃開了。這張床墊果然夠舊的,裡麵的棉花破得跟蜘蛛網似的,彈簧也生了鏽,感覺變得有些……脆了?我好像還看見了蟲卵……

總之,花了很長時間,我弄斷了一根彈簧,又花時間把它壓直了,現在我有一根鐵絲了!

另外,到了晚上,我會把陶瓷碎片藏進床墊裡,再把床墊翻過來,劃破的一麵衝下。這些刻痕我都是刻在背後的牆上的,幸好除了最開始不方便,我一直有意把字刻小點,隻要每次綁架者來時,我都雙手背後,倚在刻字的牆上,應該能遮住。

現在有了碎片,刻字也更方便了。

硬幣畢竟還是太難用了……】

秦關雪翻開筆記本,一絲不苟地將自己記錄下來的開鎖教程要領儘量詳細地抄在了床頭櫃上,密密麻麻寫滿後,她最後補充:【這些是我搜索到的,如何用鐵絲撬開掛鎖的教程,不知道有沒有用。先試試用鐵絲挑開麻繩的死結,然後試試看開鎖吧?】

吃完早飯後沒多久,回複就來了。

【首先,麻繩的情況——成功了!

我把鐵絲塞進了腳踝那一側的死結裡,然後不停地挑,漸漸的,死結就變鬆了,鬆了就抓得住了,能解開了!

我的腳踝終於自由了,隻要每到晚上就重新打上結,應該就不會被發現了

現在我終於能在房間裡到處探索了

然後就是開鎖的情況。

現在能湊近鐵門仔細觀察了。這鐵門原本的鎖好像是壞了,我用鐵絲捅了鎖眼,轉不動,估計就是因為這個,綁架者才會用鐵鏈和掛鎖鎖門吧……

鐵鏈不長,繞在門外部的把手裡,然後用掛鎖扣上,門就是這麼鎖著的,能撐開一點門縫,我的胳膊能勉強伸出去,就到極限了。

然後我試著按你的介紹撬鎖,但是……不知道是太難了,還是我動作不方便,試了好多次都沒有成功。

鐵鏈鏽得挺厲害的,也不算特彆粗。要是有斧子之類的東西就好了,感覺能直接把它砸斷。

暫時就是這樣

我接下去再試試開鎖吧……】

果然…僅憑文字,想教會一個此前從來沒有實踐過的人如何撬鎖,還是有難度的。秦關雪不禁歎出一口氣:事情沒那麼簡單。往好處想,至少“蕭雯”腳踝上的結現在被解開了,也就意味著之前受限的行動範圍不再存在,最開始的兩道束縛已經被逐一解決。秦關雪給自己暗自鼓勁:一定還能想到彆的辦法,幫著“蕭雯”逃出去的。

她們一定可以再見的。

想著想著,秦關雪揉揉手腕,猶豫片刻,寫下:【檢查一下塑料膜吧?】

沒了麻繩,“蕭雯”總算可以仔細查看下那些塑料膜了。

描述中,塑料膜上仿佛沾了血。令人很在意……

看看時間,已經是中午了。昨天秦關雪跟李老師約好,今天要去她在李家莊的老家,檢查她姐姐的東西裡有沒有派得上用場的。估計很快老師就要到了,今天的最後一條刻痕回複,大概得等下午回來後再看了。

秦關雪稍微收拾了隨身物品,再次反鎖好臥室的門,到了客廳裡,一邊翻看筆記本,一邊胡思亂想。

沒過多久,手機收到了消息,老師說自己到樓下了,秦關雪起身,把筆記本塞進外套口袋,下了樓。

李老師果然在等,見到秦關雪,打了個招呼。秦關雪也再次連連重申“真的太麻煩老師了”雲雲,鑽進後排。

“我老家那邊去年大修了路,算咱們走運,”李老師邊發動汽車邊說,“要是從前,那路可難開了,而且村子裡還都是土路,汽車根本開不進,到村口就得下車步行。”

“這樣嗎?那要是下雨,可不得更難走了?”

“誰說不是呢?”李老師答,汽車發動了,“咱們這河多水多,雨又多,我小時候要去上學,最害怕下雨天,一下雨,到處都是泥濘的,走兩步鞋子就全臟了,連褲腳上也都是泥。要是下大雨,那土都會被衝開,所以以前還都是土葬時,每年清明,我老家那邊都有好多人忙著遷墳修墳。”

楚魚鎮雖然是個小鎮子,但經濟尚可,秦關雪還是頭一次聽到這些鄉間逸聞:“還好現在修了路……”

“萬事萬物都是會變化的嘛,”老師說,“現在李家莊修了路,方便多了。我呢,也長大了,生活自由多了,現在下雨天我是從來不出門的。”

秦關雪一愣,回憶了一下,還真是。她高考頭一天6.7日,那天下了小雨,其他班主任都在考點門口送考,隻有秦關雪班上是數學老師來送考的。原來是因為李老師下雨天不出門嗎?

“可是……”秦關雪有點好奇,“老師,平常下雨的時候,您也會來上班的啊?”

“我申請了員工宿舍,平時看天氣預報就行了,隻要第二天下雨,我當天就不回家了,睡宿舍。”

這仿佛不是普通的“下雨天不愛出門”這麼簡單的程度了,秦關雪咂舌。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生活,古話說人無癖則不可交,大概李老師也就是有個“恐雨”的個人習慣吧。

汽車平穩向前,秦關雪坐在後排,倚著車窗看向窗外:熟悉的小鎮景色不斷後退,樓宇房屋不斷後退。出了鎮,路兩邊就隻剩密密的綠化帶,樹乾遮得很蔥蘢。

開了四十分鐘,車窗外開始出現田野和零星的房屋。

李老師拐入一條小路,路口豎著告示牌:歡迎來到李家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