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鏡花水月 打你就打你了,還要……(1 / 1)

剛剛唐北殷帶我穿過幾扇門、見到不同的空間,仿佛是在對我炫技。

這會他老老實實的帶我上下樓,徒步穿行在建築群中。

我開始打量這座城市。

通過剛才唐北殷和醫生的對話,我大概猜到了這是什麼地方。

最開始我懷疑這是某個星球對地球的全息模擬,但事實上,現存的科技對這種大麵積的投影是絕對禁止的。

如果人類無法分辨現實和虛擬,這對整個種族來說將是成為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唐北殷不會允許這種危險存在。

醫生把我所在的空間站稱為“第二宇宙”,那麼這裡應該是他們眼裡的第一宇宙了。

宇宙環境不同,這裡並非不可能存在另外一個完好如初的地球。

至於唐北殷身上的種種特異能力,我猜大概與謝靈的家族有關。

具體因為什麼我還不太確定,但他應該是唯一能找到謝靈的人了。

唐北殷帶我來到了一家咖啡店。

店長是剛見過一麵的小道士,他估計輸得兜比臉還乾淨,正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劃屏幕:“菜單在桌子側麵,自己點開,有什麼需要再喊我。”

唐北殷笑嗬嗬的把零錢放在桌邊:“去後院幫我摘點桃子,做兩杯水果茶。”

小道士撩了下眼皮,瞬間精神了:“老大?不像你的品味啊,今天天氣這麼好,要不要來點新挖出來的老酒?”

唐北殷從一邊的架子上摘了兩個杯子,推到吧台:“今天帶了小朋友,不方便。”

小道士嘖歎一聲,老神在在的打量著我:“這位小兄弟城府深重、像個亡命之徒,你不會是覺得我們老大好欺負,來耍他的吧?”

興許是受剛才穀興思師弟和謝靈爭風吃醋的影響,我莫名覺得小道士這一席話也酸溜溜的。

我心中窩火,決定不能讓他舒服。

於是我扯著唐北殷的領帶,猛的把他拉向我,我們離得很近。我逼問道:“怎麼?親愛的,我在你的人眼裡的口碑就這麼差麼?”

唐北殷沒有絲毫狼狽之態,反而順著我的力,一手撐著吧台,一手摟上我的腰,反客為主:“凡事都需要個過程嘛。”

他看向我的目光意外的縱容:“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

我看著他俊美的麵容,沒想到他頂著這張臉竟能說出如此惡心的話,實在沒忍住,一巴掌打了過去。

小道士在旁邊笑出了鵝叫。

“一物降一物啊,唐北大人。”

唐北殷有些無奈:“這巴掌挨得沒價值。快給我摘桃去,不然我就告訴你師父,你今天又去賭了。”

小道士被降的立竿見影,拍拍屁股就跑了。

我隨便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唐北殷坐到了我的對麵。

他好脾氣的托著臉:“咱們說到哪來著?”

“哦,小穀查到了謝靈的身世,借你之手把她的族譜銷毀了。”

我不置可否,視線無意識的落在他的鎖骨。我想起他的頭發摸起來又細又軟,順著白玉般的的脖子向上看,那張唇如果能毒啞了就好了。

“謝靈在你的星星上住了二十二年,然後就失蹤了。她再次出現時,被聯盟加入了天樞的通緝名單,而這事發生的時候,你正好被議政員聯合彈劾。”

我聽到後院傳來“哎呦”一聲,估計是那白癡道士從樹上掉下來了。

我心裡暗道了句活該,對唐北殷說:“你知道的信息比我想象的要多。”

我逼謝靈離開的第二十二年,聯盟經曆了一次重大的權利變革。

那時我剛通過公投,還沒站穩腳,高層就急著控製我。

我不留情麵的態度惹怒了他們,他們背著我創造了“虛構”,將大部分參與公投的第一代星際人類拉入了虛幻世界。

這場虛幻災難對人類而言,像早年無法清除的病毒一樣:迅捷、狡詐、無孔不入。

當人們意識到發生什麼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高層們利用虛幻空間的必然漏洞,一方麵大規模植入低俗、超刺激、易上癮的信息和程序;一方麵人為模糊現實和虛幻的界限,讓人們心安理得的沉迷其中,逐漸難以分清虛實。

當現實漸漸褪色,虛幻就是下一個真實。

隻是這真實,無比脆弱。

當高層們不懷好意的把那脆弱的東西帶到我麵前的時候,我還在教人工智能如何照顧人類。

“大決議官,隻要你按下這個按鈕,虛幻就會崩潰,人們苦苦經營的一切都會化作泡影。”

我當機立斷的把他殺了,搶過了虛幻世界的所有權限。

我拿著那個按鈕,與幾百台人工智能麵麵相覷。

時隔多年,我再次進入了虛幻空間。

我發現,人們能在“虛構”中獲得一切。人們可以輕而易舉的不勞而獲,可以放縱欲望沉溺快感,可以從一個“虛構”跳到另一個“虛構”隻為尋歡作樂。

滿天飛的飛船攜帶著超重的火藥,彈道上殘餘著餘燼的代碼;昔日的流浪漢踩著成山的酒瓶坐上了自己的王座,入喉的數據碎片直接麻痹了大腦;傳道者自以為道,頭頂聖光口若懸河;孩子們每人一個誇張的遊樂場,糖果做的巨型建築融化成炫光的河流…

美夢成真、失而複得、擁抱早就離世的長輩…

破碎的殘念、無窮的欲望……所有人都是妄為的神。

神啊……

如果虛構比現實更好,為什麼還要回到現實?

如果這裡不是現實,為什麼不讓如此美妙的現實成真?

我看著那些孩子,他們嚼著代碼做的糖果,比賽堆起一座座沒有道理的城牆。

這裡的數據太過龐大,憑我的能力已經無法消除所有虛幻痕跡了。

但是我想,我至少得把這些孩子帶走。

我被帶到了審議室。

在剛剛建成的審議室中,議政員們指控我殺了聯盟高層、並試圖放任謝靈傳播迷信信仰。

若不是謝靈和那些古信息學學者都跑了,一切死無對證,我無論如何也難覓轉圜之機。

“對,就那時候開始的。小穀聽到風聲,找到了謝靈,求我把他們的信息遮蔽了。”

初次聽到這段故事我有些悶悶的,覺得自家的白菜被豬拱了,但好歹拱的還算是時候:“你倒是能耐…所以包子沒法識彆你、你拉著我肆無忌憚的聊這些,都是因為你能用某種方法屏蔽我身上的通信是嗎?”

唐北殷大大方方的承認了:“所以小霽你對我好點。”

我點點頭,十分真誠:“親愛的,你什麼時候給我配槍?”

最好再多給幾發子彈,相信我的技術,絕對不讓你死。

唐北殷指尖敲著桌子,故作不滿:“林霽,天地良心,幾百年前的破賬了,你打我幾次了,還不夠?”

這事不提倒好,一提我更毫無愧疚了:“打你就打你了,還要記次數嗎?”

“哎~”小道士的聲音由近及遠,他端著兩杯果茶,在托盤上點觸著切換杯體的圖案,最後把兩杯外殼上畫滿了貓、還會喵喵叫的玩意放到了我們麵前,“家和萬事興,總動手可不好。”

他搶在唐北殷之前抽走了托盤,這樣唐北殷就沒法換圖案了。

小道士討價還價:“老大,你說話算數啊,不許找我師父告狀。”

我看著那幾隻貓實在下不了口,用這玩意喝水給我一種吸食生命的感覺。於是我侵入了小道士的設備,撤掉了杯子上的圖案信息。

小道士懵了,舉起設備反複看了看,而後一臉崇拜的看著我:“小兄弟,你可以啊!教教我唄!”

我嫌他煩,於是瞪了唐北殷一眼。

唐北殷對我無言的遷怒得心應手,隨便找了個理由把小道士打發走了。

我喝著冰茶,入口的清甜令我心情好轉。

我問道:“穀興思和謝靈在一起那幾年都做了什麼?”

唐北殷托腮看著我,那眼神好像在看一隻悉心照料的小動物:“謝靈說要旅行,小穀就陪著她滿星際跑。小穀是個好人,謝靈也通情達理,日久生情也是難免的。”

我的舌頭頂著杯子,咂摸著“旅行”兩個字。

作旅客而行四方,興之所至,寄居他鄉。

謝靈為什麼想去旅行呢?

“你的那顆星星,編號什麼YNIM204來著?它的位置極其隱蔽,如果不特意定位根本無法發現它。”

“謝靈在那住的時候,一心想幫你把那打理好。所以她後來趁著逃亡的機會,滿宇宙的找種子,想找到能在你那荒蕪之地生長的花。”

我一不留神,吸了一塊冰,直接咽了下去。

冰球劃過我的喉嚨,涼涼的,卻無比真實。

我沉默良久:“穀教授就由著她…胡鬨?”

“沒有。”唐北殷垂眸,鴉羽般的睫毛遮住了幾分遺憾,“小穀沒有凡事都由著她,所以在他們找到種子後,他不讓她回聯盟。”

那場彈劾持續了很久,我惦記著虛幻世界裡的人們受到牽連,遲遲不敢行動。

唐北殷把他一口未動的茶倒給我一半,才開始喝:“謝靈為了回去幫你,和他吵了一架。”

“小穀不理解你和謝靈之間的羈絆,他不願讓謝靈犯險,他覺得憑自己前半生的積蓄足夠讓謝靈衣食無憂。”

“那天夜裡,謝靈用自己的餘額向我換了鈔票,她背著一袋子錢把小穀臥室的門堵上了。”

“小穀一覺醒來,推開門,隻看到滿屋子的紙幣在屋子裡亂飛。”

“她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