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楓支支吾吾著,不肯把這話說出口。
閻研見他臉都憋紅了,覺得有古怪,往他跟前走了幾步居高臨下的問他,“班長讓周小天通知我回來拍畢業照?”
羅楓有些遲疑的點了下頭。雖然他和周小天的原話不是這樣說的,但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周小天著實欠揍,體育課上總喜歡拿女孩子穿搭說事,那天周小天課上又提起閻研,他一時氣不順,踢了那小子一腳,然後譏諷周小天:“你總說你和閻研關係多好多好,閻研有多喜歡你,閻研去市中後有搭理過你麼,有本事下月拍畢業照你把閻研請回來。”
周小天自然是不服的,羅楓早已忘卻周小天當時怎麼回答的,卻一直記得拍畢業照當天閻研一直沒來。
羅楓想起過去的事,有些恍惚,耳邊又聽到閻研繼續問他,“你為什麼讓周小天告訴我?”
羅楓點頭的動作都僵住了,半晌才含含糊糊的說道:“你和他關係比較好。”
閻研哼笑一聲,嗤之以鼻,“誰和他關係好,你哪隻眼睛見我和他關係好了?”
羅楓垂下眼角不在看閻研,輕聲說道:“你們放學上學總是一起來一起走。”南鄉中學實行寄宿製,周五放學後可以回家,周天下午回校上晚自習,要是關係不好怎會同來同往。
閻研都聽笑了,她解釋道:“我家和周小天家在一個片區,我爸媽給我和周小天家包的同一個師傅的車。你每周往來市裡讀高中,難道是走著去?”這可四五十公裡的路。
羅楓就不說話了,他也回過味來,頭一年閻研是他們班有名的獨行俠,第二年才和周小天關係近些。
他心裡有些高興,但還沒等他明白自己在高興什麼,又聽聽閻研問他。“你剛才支支吾吾的,感情是想當紅娘拉郎配把我和周小天湊一對呢?”
這就不好回答了,這話必須要澄清。羅楓激動的站起身,說道:“這不是我說的,班上同學都在傳。”
閻研給氣笑了,她最討厭自己的名字和誰挨一塊。“傳的都是傻逼,誰信誰傻。”罵完了人,見少年又尷尬又無措,閻研到肯好好和他說話了。“我口渴了,想喝水。”
少年搖了搖手裡的水壺,發現水壺裡的水也沒有了,剛才他坐下想著心事灌水太快,給喝沒了。不過好在這條路兩人都熟悉,知道離這裡不遠處的一戶人家屋外有口老井,裡麵的井水可以喝。
羅楓指著對麵山頭的那戶人家對閻研說,“水壺裡也沒水了,我駝你過去吧,我們去打點井水。”
閻研應了聲“好”。
羅楓撿起扔在地上的包,扶起自行車,示意閻研坐上後座。待閻研坐好後,他長腿一蹬,自行車騎到飛快。
土路總是顛簸的,好幾次都讓閻研驚呼出聲。好在路程短,十來分鐘,閻研和羅楓很快就到了井水邊。羅楓停下自行車,閻研下了自行車後往水井走去,井水很深,時常有井水從井口處漫出,漫出的井水被人沿路挖了條小溝渠,小溝渠用水泥澆灌過,此刻漫出的水順著溝渠往外流淌。
水井旁有幾棵水芭蕉樹,鬱鬱蔥蔥,茂盛的芭蕉葉打下一片陰涼。閻研熟練的撕下一片芭蕉葉,折成個漏鬥狀,往溢出的小溝渠裡挖了一漏鬥水。井水喝在嘴裡絲絲涼涼,閻研喝了兩漏鬥水才解渴。
她喝水時羅楓也灌滿了一水壺的水。男生嘛,就沒女孩子斯文了,此刻羅楓正蹲在溝渠靠下方的位置捧水喝。等喝夠了水,又捧了一捧清水洗臉洗胳膊和手臂。
閻研早喝夠了水,此刻正坐在一旁的草埂上,摘著草地上盛開的藍色紫色粉色黃色各種不知名的小野花。見羅楓喝好水靠著芭蕉樹躲陰涼,便同羅楓說:“你剛才不是問我要去哪裡嘛?我要回雲市,去南鄉街上坐車。”
羅楓看著閻研麵上放鬆的笑,看著她熟練的編製著手裡的花環,又抬頭看了看天,說道“我騎車帶你走吧,你自個走,得走到天黑。”
閻研把花環戴頭上,笑盈盈的說道:“這怎麼好意思,太麻煩班長了。”
“你都喊我班長了,班長不就是為同學服務的嘛。”羅楓邊說邊扶起車,招手示意閻研上車。
閻研倒也不扭捏,緊走幾步,坐上自行車後座笑著大聲說:“謝謝。”
羅楓心情極好,長腿一登自行車就轉起來,羅楓騎得飛快,景物不斷倒退,閻研抓著後座生怕被顛下車。可或許是方才剛躲過陰涼,也或許是有相熟的人,閻研開心極了。
她小聲哼著歌,笑聲就沒斷過。
羅楓被她的情緒傳染,也高興起來,同她一起大聲哼唱。
他們騎了一個多小時,在南鄉不遠的山神廟停下腳步。
閻研扯了扯羅楓衣服,在羅楓耳邊大聲說:“在翻過一座山頭就是南鄉街子,我們休息會吧。”
羅楓邊騎車邊往四周看,見四周都沒什麼陰涼地又往前騎了一點,見有一科高高的古槐樹才停下車,兩人在陰涼的大樹下納涼。羅楓把水壺遞給閻研,問她:“聽他們說你去了雲職中,雲職中好玩嗎?”
閻研接過水壺,把壺口抬高,仰著頭喝了一口水壺裡的水才說:“我又不是去玩的,我是去學技能,要謀生存的。”麵上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
羅楓便笑了,他接過閻研遞回來的水壺也喝了一口水,才又問她:“你以後是要當老師嗎?”
閻研哭笑不得的看著羅楓,“班長你看看我,我這是給人當老師的材料嗎?”心裡卻在嘀嘀咕咕,羅楓從那聽說她想當老師的。
見羅楓麵上的認真,閻研還是解釋了一句:“我讀的藥學,以後大概是去醫院藥房或者藥店上班。”
這就涉及羅楓知識盲區了,高中可不學專業技能,他隻能乾巴巴地說:“學醫挺好的,你喜歡這個專業嗎?”
閻研搖搖頭,說:“無所謂喜歡不喜歡,我沒什麼想學的,報名時就讀了學校老師推薦的專業。”
羅楓道笑了下,沒對閻研的話較真,隻是鼓勵她說:“你一定能學好,閻研,要加油。”
閻研的心被輕輕觸動了下,好像有誰突然在她耳邊撥動了琴弦,她難得講了實話:“班長,藥學可難學了,好多專業名詞我都學不懂,背書背得想死。你對我,到還挺有信心。”
羅楓看著小姑娘收斂了笑意,被太陽烤紅的臉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呐呐道:“你不喜歡嗎?要是不喜歡,可不可以換個簡單點的專業?”
閻研這次是真的笑出了聲,“哪有這麼簡單,我都讀兩年多了。而且,我爸媽也希望我讀藥學。”
許是閻研麵上笑意太盛,羅楓不自覺的說道:“要是可以換,閻研,你去當老師吧,在學校上班很適合你。”他這話,是有些許冒進的,換了個人他可能不會說,但閻研不一樣,他始終記得閻研的理想。
這是羅楓第二次提讓她當老師,閻研也升起些許好奇心,她問羅楓:“班長是對當老師有什麼執念嗎,這麼執著的鼓動我當老師。”
羅楓看著閻研的疑惑的表情,輕聲道:“你不記得了嗎?你一直想當老師的。”
想和現實是兩回事,閻研避開羅楓的眼睛,看著自己的指尖,想了會才問他:“你怎麼知道我想當老師?”話落又抬眼看他。
羅楓目光看著遠方,樹的陰影投在他眼瞼上,他的聲音很輕:“黃老師課上讓我們寫作文,你作文裡就寫過,《我的理想》,你當時不就說,你想當一名人民教師。”
閻研麵色古怪,“班長,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羅楓看她一眼:“記不得才奇怪吧,你這篇作文被選入初中生作文選編,早讀課上全班齊讀過好幾次。”
閻研就不問了,閻研想社死。
閻研往後躺在草地上,耳邊羅楓還在說:“你寫的作文時常被語文老師拿來當範文讀,當時還號召全班向你學習,你作文寫得這麼好,當老師肯定沒問題的。”
閻研這一兩年來,身上被貼的標簽多是差生,不愛學習,不知上進。
可其實,她不是一直那麼差勁的。
她爸媽在乎她學習不好,卻從來不肯問一句她學習不好的原因。
他們不關心她是否跟得上學校的課程,換了環境是否適應,他們在乎的隻有第一次考試時,閻研拿回家的那張成績單。
他們沒怎麼費心培養過她,卻希望她能爭氣。
閻研看著遠處群山間山峰,笑了下,換了話題。“我不想當老師,當老師有什麼好的,我現在要學醫學藥,做最好的藥劑師。”
羅楓看著閻研認真的神色,鼓勵她:“那就好好學,閻研,好好讀書,你一定可以的。”
閻研又笑了,她問羅楓:“班長呢,市一中學習氛圍應該很好吧,班長成績這麼好,現在還是年紀第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