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知到 我再也找不回他了(1 / 1)

言言自語 寶韻 3461 字 10個月前

閻研閉著眼裝死,手裡被塞進了一瓶水,她握著沒喝。耳邊很安靜,羅雲峰沒說話,車裡也沒放音樂,閻研不由鬆了口氣。她告訴自己:“在堅持下,到家就好了。”她蜷縮在座位上,心裡一直在給自己做暗示,以期望能忽略身體帶來的疼痛。

明明是很短的路程,往常開車不過十來分鐘就能到家,可閻研感覺過了好久,她睜眼看著車窗外的景物,知道車隻挪動了很短的距離。她坐在座位上痛得要死卻不肯叫一聲疼,反正早就習慣了,習慣被痛經折磨得反反複複,麵目全非。

有人覺得女生痛經矯情,可說這話的人都不是當事人,不能體會當事人正在承受的痛。

她和羅楓好那幾年身體還可以,健健康康,無病無災,從來沒覺著經期痛有什麼了不起,往往都是還沒感覺到疼痛,月經就走光光了。

第一次痛經是什麼時候呢?是了,是羅楓失蹤,她追去京市尋他,一個人住在地下室找了他大半年。那半年裡她花光了身上的錢,整日奔波卻不肯好好吃飯,胃病和痛經便紛紛找上了門。

翻開閻研這幾年的病曆本,裡麵記載的幾乎都是痛經病與胃病,連感冒都隻有一兩次。一月一次的經期,一月一次的痛苦,每次痛經病如約而至,痛經病幾乎成了閻研的心裡陰影。

你瞧她身旁這個男人,說他自私吧,他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但要說他心裡沒她,她又不傻,能分清真假。

羅楓走時是給閻研留了錢的,他們三年積蓄都在卡裡,三年間他們攢了十二萬,除了準備結婚花了三萬多,卡裡還剩下八萬左右。

她身旁的這個男人要說對她好吧,也就那樣,可要說對她不好,又偏偏在離開時把積蓄全部留給她。

要不是這樣,她當時也不會以為他是遇見了事,怕他被騙被拐,非要找回他。

她在京市大街小巷撒錢請人貼傳單瘋狂找人的時候,他是不是正和他爸相認,抱頭痛哭?

想來,他也不會抱頭痛哭,阿羅的心,一向最狠了。

發現貼傳單沒用後她拿著尋人啟事,舉著尋人貼牌挨家挨戶問時,阿羅是不是就在不遠處和楊家人歡聚一堂。

越想,閻研心中越憤恨。

憤恨之外,還有一絲從未對外人提起過的委屈。

委屈啊,怎麼不委屈。

她把他看做唯一,心裡眼裡都是他。

她為了找他不顧家人反對獨自去了京市。京市太大了,她人生地不熟,剛到京市就差點被騙。

她還來不急害怕,又擔憂著他,馬不停蹄的往京市的各個派出所和公安局跑。身體上的累,心裡緊繃著鉉,她不安地心沒一刻鬆快過。

那個時候的閻研除了警察誰都不信,京市大大小小的公安局派出所她跑了個遍,把旁人的冷臉看了個夠。旁人覺著她軸,不會聽話且聽不懂人話;但她能怎麼辦呢,丟的是她的愛人,她怎麼可以什麼都不做,光乾等著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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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研也不是沒等過,剛發現羅楓沒回家手機關機時,她立刻就報了警;但沒超過二十四小時不予立案,且羅楓滿18歲行為能力正常,是個成年人。所有人都勸她,說可能就是去那裡有事耽擱了,讓她不要急。

閻研找遍了羅楓會去的地方,甚至回了羅家鎮,可是,沒有,沒有人見過羅楓。

後來立案後有了警方的介入,速度終於快了,閻研才知道了羅楓買了前一天的飛機票飛去了京市。

閻研那時候怎麼都想不通啊,阿羅失蹤前他們沒有吵架,甚至還在商量要去拍婚紗照和度蜜月的旅遊景點。阿羅和她在京市沒有任何相識的家人朋友,他們也從來沒去過京市,阿羅,怎會去京市?阿羅突然發消息說分手,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連見她一麵當麵說清楚在走的時間都沒有?

她想來想去,還是隻有一個結論,羅楓,定是被人給騙了。

他這麽好騙,彆人三言兩語就跟著走。這麽個小傻子,被騙了回不來可怎麼辦?

閻研上網搜了搜,【在京市被騙】出來的多是一些在京市旅遊被騙,京市買車被騙,京市拍照打卡被騙。閻研心裡稍稍有點安慰,還好,圖財也無所謂。

又搜【年輕人被騙最多的詐騙類型】,出來的多是打著找工作的名義騙人,以及交友被騙,信用卡,校園貸詐騙等等。

閻研一條一條的反駁,她想:“阿羅整日和我待在一起,從未聽他提過要換工作或交了什麼朋友,這定不可能騙到他。”

“阿羅和我談戀愛起就很自覺,工資卡第一時間就交到我手裡,阿羅節約簡樸沒有大手大腳花錢的習慣,也沒有什麼急需用錢的地方,定也不會為錢所騙。”

閻研思來想去實在想不出羅楓有什麼非去京市的理由。

最後閻研又搜【在京市被騙怎麼辦?】,突然發現一篇博主自述家人被騙後自殺的長文,閻研看完,在也坐不住了。

她不怕羅楓被騙錢財,可她怕羅楓被騙得丟了小命。

她擔不起失去他的後果。她當時啊,真是又氣,又怕。

立案後京市那邊也傳來消息,羅楓在京市機場下飛機後乘出租車去了黃莊,但到黃莊後就沒了消息。

怎麼可能,公安係統有監控,監控覆蓋全城,怎麼可能查不到,閻研第一反應是不信。她那幾天一步不離的守在公安局,可得到的還是這麽一個消息。

她當時還安慰自己,阿羅可能是遇到了什麼事,等安定下來就會聯係她了,可沒有,一次都沒有。她被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嚇怕了,終於不顧家人阻攔飛去京市。

那時候她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她要找到他!!!

閻研在京市找了八個月,什麼消息都沒有。唯一的收獲就是認識了不少家人失蹤尋親的人,他們丟失的大多是兒童,要麼就是上了年紀的走丟的老人,就她格格不入,在找一個青年。

閻研混在尋親的隊伍裡,一日比一日更加沉默寡言。

那些尋親的人,有的找了十幾年,短一點的也有兩三年,每個都灰頭土臉,麵上情緒寡淡,誰都不笑,似乎笑一聲都是對丟失親人的褻瀆。

閻研看著他們,突然就很惶恐,她開始遠離尋親的人群,大多數時候隻是自己一個人在找在問。

放棄找羅楓的那天是15年底的大年三十。

那天閻研早早離開租來的地下室,拿著尋人啟事去黃莊附近的菜市場挨個的貼,邊貼邊問有沒有人見過羅楓。她記得當時有個警官說,羅楓到京市後最後停留的地方就是黃莊。

大年三十兒,黃莊的菜市場上人山人海,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他們有的在買做年夜飯的食材,有的單純出門逛熱鬨。買雞的殺魚的賣肉賣蔬菜水果賣門神對聯鞭炮的,好不熱鬨啊。那時閻研背包裡放著幾個饅頭和一瓶水,她問了許多許多的人,給許多的店鋪放了尋人啟事,穿梭在那一片片的街巷裡,直至接連有鞭炮聲響起,看到一家一家的店鋪陸續關門,才真切意識到,“她已經離開家大半年,年三十兒要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獨自過了。”

那天很冷,地上還落了雪,閻研拖著疲憊的腳步往出租屋走,下地鐵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不過是在地鐵口買個炒餅的功夫,錢包便被人劃了,她去追,還被小偷手裡的刀劃傷了手臂,手臂傷口很深,血流得一個袖管都是。她捂著手臂往小區走,在地下室的入口處看到了她姐,眼淚突然就忍不住流下來。

她姐背著個包穿著黑色的羽絨服,看到閻研連忙跑過來,一個勁的問她怎麼了;閻研哭的稀裡嘩啦的,淚水模糊了雙眼,捂著胳膊的另一隻手裡全是血。她姐邊打電話報警,邊攬著她往醫院走,攬在她肩上的手卻一直在抖。

幸好往前幾百米處就有家醫院,她姐給閻研掛了號,閻研手臂縫了好幾針,排隊拿藥的時候,人已經冷靜了;隻是手還是疼,太疼了,從小到大都沒這麼疼過。

從醫院出來民警也到了,拉她們去做了筆錄。從派出所出來往出租房走的時候,閻研看到她姐鼻尖和眼眶都是紅的。見閻研看她,她姐笑了下說:“剛才見你滿手是血的捂著胳膊和肚子,還以為你腰部腹部也被捅了,幸好隻是傷到胳膊,虛驚一場。”笑著著笑著,她姐的眼眶又紅了,眼睛濕茫茫的。

閻研不記得自己當時說了什麼,隻記得回到小區的停車場,她姐去開車說要拉她去她家裡過年時,她們坐在車裡,她姐點了兩次火才發著車。

她姐閻雅,要強了一輩子,從小到大,閻研從來沒見閻雅哭過。

這次,她姐應該也沒哭吧,紅腫的眼睛和鼻頭,一定是冬天太冷了,瞧,她姐被凍得現在手還在抖呢。

可是,閻研怎麼覺得自己眼睛又酸又澀,心中悶得喘不過氣來,眼裡又有了眼淚。

怎麼好在哭呢,她哭,她姐又要哭了。

閻研不過是輕輕喊了一聲“姐”,眼淚便決了堤,怎麼都收不住。她姐把她攬到懷裡,抱著她哭。

“姐,我找不到阿羅了,我再也找不回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