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謝琅撐著地, 勉強坐起。

溫見雪在謝琅沉默時，已經離開房間門了，還順手帶上了門。

此時, 房間門內隻剩謝琅，明亮天光從任何一個可以滲光的地方落入房間門。

謝琅的身影清晰映在地麵, 他抬手, 緩緩擦掉嘴角血液。

說實話,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坦白自己半妖身份, 可沒辦法，已經走到這一步，他隻能坦白自己半妖身份。

若是不坦白，藏著掖著, 彆人便想幫你，也會因此找不到真正問題, 從而無法幫你。

至於坦白後, 寒長老如何想他，如何看待他，會不會幫他, 這都是謝琅控製不了的。

謝琅如今能做的，就是抓住機會, 去爭取自己想要的結果。

謝琅擦乾淨嘴角血液，黑眸平靜：“寒長老, 我知道我身份敏感, 如果你不願繼續幫我，我也不會怨恨你。隻是，我已經想儘辦法, 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走出當前困局。”

聯絡玉佩那頭，寒長老皺起眉頭。

謝琅見寒長老久久不回話，垂下視線，緩緩握緊拳。

“如果寒長老願意幫我，我可以為寒長老做任何事。”

寒長老揉了揉眉頭：“我並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我隻問你一句話，你吃過人沒？”

眾所周知，妖有天生，有後天。

天生：父母是妖，生下來就是妖。

後生：世間門妖獸或者動物開靈智，通過修煉，成為妖。

半妖說到底，就是有著一半人類血脈的天生妖。

無論是天生的妖，還是後天成的妖，妖的修煉辦法隻有兩種 。

第一種辦法：克製妖性，吸收天地日月精華，自我修煉。

自我修煉的妖與修士其實並無太大區彆。

不過，妖不像人，生來受天道偏愛，因此，按第一種辦法修煉，雖無罪孽，走得更遠，修煉起來卻極其困難，修為提升極慢。

另一種辦法：吃人提升修為。

準確來說，是吃人精氣、修煉成果、神魂來提升修為。

這種依靠吃人精氣、修煉成果、神魂提升修為的辦法雖提升修為快，但此辦法一旦使用，便無回頭路，會產生一定因果報應。

報應一：修行晉級時，雷劫會很重。

報應二：修煉時，極容易出岔子，走火入魔。

魔跟妖一樣，有天生，有後天，後天是由世間門可修煉的生靈，走火入魔而來的。

很多吃人精氣、修煉成果、神魂提升修為的妖在後期都因走火入魔 ，成了魔。

這種後天生成的魔，沒有絲毫理智可言，六親不認，就是隻會殺戮的瘋子。

沒有一種生靈不忌憚後天生成的魔，恨不得將其除之後快。

修仙界目前，不說全部，大部分妖都是用第二種辦法，也就是吃人精氣、修煉成果、神魂來提升修為。

修仙界沒有成仙一說，所謂仙尊，其實是修士修道修至最高境界，壽命幾乎與天同齊，不死不滅的一個尊稱。

——修仙界下界沒有仙尊，而修仙界上界有三位仙尊。

妖修煉到一定級彆，例如妖帝，真正實力、壽命、地位其實並不比仙尊差，說不定還遠超仙尊。

無論用哪種辦法，妖最終追求的就是成為妖帝，既然如此，為何不挑提升修為快的辦法？

至於因果報應，它們不在乎，妖都是野蠻生長，崇拜實力的家夥。

這也是為什麼如今修仙界大部分妖都是用第二種辦法，也就是吃人精氣、修煉成果、神魂來提升修為的原因。

寒長老對妖沒有好感，因為他有不少師兄師弟，以及相識的人被妖殺害、吃掉。

雖沒有好感，但如果謝琅不是按第二種辦法，也就是吃人精氣、修煉成果、神魂來提升修為，那麼，他勉強一下，還是可以拋棄成見，幫助對方。

但如果吃了人，彆說幫，不把他挫骨揚灰都是好的了。

寒長老不清楚謝琅有沒有靠吃人提升修為，應該沒吃？

如果吃了，謝琅現在可能已經修複好經脈了。

傳聞，有部分妖吃人不但能提高修為，還能獲得附加好處，例如修複經脈。

當然，獲得附加好處的概率特彆特彆小，估計得把這一輩子的好運都用在上麵，才能撞上附加好處。

下一秒，果不其然，寒長老聽到謝琅道：

“吃人？我沒吃過人。”

寒長老聽到謝琅說沒吃過人，心中提起的石頭放下大半，但他還是得再確認一遍。

“當真沒吃過人？”

謝琅輕聲道：“我是半妖，要想提升修為快，同修士一般修煉即可，沒必要頂著因果報應，去吃人來提升修為。”

半妖因為擁有一半人的血脈，因此，可以撇棄妖的修煉辦法，直接如修士一般修煉。

原著裡，謝琅開始吃人，是在覺醒自身妖族血脈傳承，發現自己屬於吃人能獲得附加好處的妖，才開始吃人。

吃人後，修複好了經脈，由於沒有回頭路，已經產生了因果報應，再加上發現吃人提升修為確實快，謝琅便乾脆接著吃人，一票乾到底。

寒長老聞言，聲音鬆快不少，他問：“你說你同修士一般修煉，那你如今修的是什麼道？”

謝琅回道：“劍道。”

謝琅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偶爾也吸收天地日月精華修妖道。”

寒長老道：“為何要修妖道？你不是能修劍道，為何還要修妖道？”

謝琅道：“留張底牌。”

寒長老：“你倒是謹慎。”

“不知寒長老能否幫我？”謝琅輕聲問，他聲音因服用鳳凰火丹，有些嘶啞。

寒長老長歎了一口氣：“你既然沒吃人，那我可以幫你。”

寒長老在聽到謝琅是半妖時，便知道謝琅重塑的經脈為什麼非常脆弱，經不起一點靈力。

“你是半妖，半妖的經脈比修士的經脈要強悍，因此，一枚鳳凰火丹的藥效不足以讓你徹底重塑好經脈，具體體現便是經脈脆弱，經不起一點靈力。”

“不過，你運氣不錯，我有一枚煉廢的鳳凰火丹沒有丟，此時服下，正好可以補上缺失的藥效。”

“多謝寒長老。”謝琅緊握的手鬆了。

寒長老沉聲道：“彆著急謝，要想這枚煉廢的鳳凰火丹服用後，發揮效果，還得融入兩株鳳凰花。但我精力不支，現在十分疲倦，無力煉製，所以，你把見雪叫進來，我教他怎麼融入。”

謝琅道：“好的，寒長老。”

謝琅說著，卻沒有當即叫溫見雪進來。寒長老疑惑道：“你還有事要說？”

“是，晚輩懇求寒長老不要把我半妖身份透露給其他人，其他人沒有寒長老這般胸心開闊，知道我半妖身份，怕是容不下我。”

“你不說我也不會透露給其他人，要其他不能理解的家夥知道我幫個半妖，還不得戳我脊梁骨。”

.

溫見雪出了房間門後，重新坐到走廊，他邊用餘光瞥房間門大門，邊在心底想，謝琅會不會爆出自己半妖身份。

應該爆出了吧？如果不爆出，寒長老不知道什麼原因導致鳳凰火丹出現異常，怎麼幫謝琅？

謝琅不會接受現在的情況。

溫見雪撐著下巴，謝琅就不是自甘墮落，躺平認命的家夥。

不過，他若坦白，寒長老會幫他嗎？

溫見雪想到這裡，聽到謝琅叫他，溫見雪立刻走進房間門。

“什麼事？”

謝琅眸光漆黑，他打量溫見雪幾息，將聯絡玉佩遞給溫見雪。

溫見雪拿起聯絡玉佩，聽到寒長老的聲音。

“寒長老，有什麼事嗎？”溫見雪對未來師父非常殷勤。

“謝琅重塑的經脈之所以非常脆弱，經不起一點靈力，是因為一枚鳳凰火丹藥效不夠。我這裡有一枚煉廢的鳳凰火丹，你把這兩株鳳凰花融進去，給謝琅服下，經脈便可正常。”

寒長老話音剛落，一枚煉廢的鳳凰火丹並兩株鳳凰花便傳送了過來。

溫見雪看著煉廢的鳳凰火丹和鳳凰花，愣了一下，緊接著，頭皮發麻，道：“寒長老，我怎麼行，我才練氣五層，如何能……”

“你彆怕，隻是將鳳凰花融入煉廢的鳳凰火丹內而已，並非叫你煉製一枚。融入很簡單，把鳳凰花用丹火煉化、剝去雜質、分離出所需之物，慢慢用靈力融入煉廢的鳳凰火丹即可。”

“可……”

“我煉製完鳳凰火丹後，累得很，實在沒精力將鳳凰花融入鳳凰火丹中，而找人將鳳凰花融入鳳凰火丹中，一時半會又找不到合適人選。”

“因此，才叫你來做。我瞧了你之前煉製的丹藥，品質很好，質量穩定，融個鳳凰花，跟煉製低級丹藥差不多，你可以做到。”

“寒長老，可我……”溫見雪依然不敢，萬一失敗，謝琅不恨死他，說不定要跟他同歸於儘。

“我教你怎麼融入。”寒長老道，“放心哈，沒事。”

溫見雪咬緊下唇，看向謝琅。

謝琅仰著頭看他，溫和道：“寒長老既然說你能行，那肯定能行，彆擔心，就算失敗了我也不會怪你。”

溫見雪：“這可是你說的。”

謝琅平靜道：“我說的。”

謝琅平靜的時候，像一座穩重的山嶽，給人十分可靠的感覺。

或許是被謝琅的平靜感染，溫見雪竟沒有之前的慌亂害怕。

溫見雪服下一枚之前煉製的凝神丹，使心境平靜，思維清晰後，拿出煉丹爐和丹火。

將一種藥材融入煉廢的丹藥中，並不需要多高級的丹爐，也不需要多高級的丹火，煉製初級丹藥的入門級丹爐和丹火即可。

溫見雪將鳳凰花用靈力裹著，置入丹爐，在寒長老細致的引導下，用丹火煉化鳳凰花。

鳳凰花是高級藥材，雜質並沒有多少，溫見雪很快剝去雜質，但分離出能融入鳳凰火丹的所需之物卻十分困難。

溫見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分離出鳳凰火中，能融入鳳凰火丹的所需之物後，已是滿頭大汗，眼前發昏。

溫見雪趕緊服用了一枚去疲勞的丹藥，服用後，溫見雪精神了，他計算著時間門，在寒長老說可以將鳳凰火中分離出的所需之物融入鳳凰火丹時，把煉廢的鳳凰火丹置入丹爐。

然後運轉靈力，將從鳳凰花中分離出的所需之物慢慢融入鳳凰火丹中。

融入這一過程十分考驗人神魂，溫見雪中途差點失誤，好在寒長老一直通過聯絡玉佩指導著，溫見雪很快就拉回正軌。

時間門一點點走著，一個時辰後，溫見雪總算把鳳凰花融入鳳凰火丹，他長舒一口氣，將鳳凰火丹遞給謝琅。

融入了鳳凰花的廢棄鳳凰火丹不再灰暗，色澤明亮了不少，但比起之前成功的鳳凰火丹，還是要暗淡些。

謝琅接過鳳凰火丹，垂眸服下。

溫見雪見謝琅服下，收起煉丹爐和丹火，趴在桌子上 。練氣五層的修為還是太低，融個鳳凰花，就把體內靈力耗空了。

溫見雪現在疲倦得跟打了一場仗一樣，鬢角、臉頰、後背衣服全部汗濕，實在沒力氣站著，呼吸都覺得沉重。

溫見雪在桌子上趴了會，由於精神太疲倦，身體也太疲倦，竟想睡覺。

溫見雪內心並不想現在睡著，他想知道謝琅服下這枚融入鳳凰花的鳳凰火丹後，經脈能不能變堅韌。

經脈變堅韌了，經得住靈力了，謝琅才能修煉。

溫見雪揪了自己一下，趴在桌麵盯著謝琅。

謝琅服下鳳凰火丹後，周身空氣竟有灼熱感，好在這是一枚煉廢的鳳凰火丹，灼熱感不足以傷到溫見雪。

溫見雪繼續盯著謝琅。

謝琅因鳳凰火丹而大量出汗，他咬緊牙，渾身肌肉緊繃。不一會，謝琅鬆開了緊咬著的牙，渾身肌肉也放鬆了，他閉上眼睛。

溫見雪雖疲倦，卻感受到空氣中微薄的靈力朝謝琅快速湧去。

謝琅這是可以修煉了？

溫見雪驚喜無比，他拿過聯絡玉佩，對寒長老道：“成功了。”

寒長老道：“知道了，都是你的功勞。”

溫見雪眼睛發亮：“不，是您的功勞，您好厲害！”

“我當然厲害，我可是你未來師父。”寒長老孤寡的心被填滿，十分得意道。

“太厲害了！”

“必須的。”

四周稀薄的靈力被謝琅重塑後貪婪的經脈快速吸收，不一會，靈力便趨近於無。

謝琅這才睜開眼睛，他烏黑的眼睛在明亮天光下十分明亮，比他右耳戴著的錐形銀耳墜還要明亮。

溫見雪餘光不經意間門看向謝琅，覺得謝琅此時像一片廣闊無垠，生機勃勃的森林。

溫見雪被這片森林吸引了，他不由多看了一會。

謝琅察覺到他視線，抬眸朝他看來。

雙方目光相對，溫見雪率先移開視線，謝琅隨後也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