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見雪狐疑地打量謝琅。
謝琅從不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更不會閒著無聊,逗人玩,溫見雪猜想他是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
溫見雪穿書後,由於害怕謝琅這個危險分子,所以,對謝琅十分警惕,這輩子,大部分心眼都用在謝琅身上。
他低頭認真思考謝琅想要什麼。
思慮片刻,溫見雪便明白謝琅想要什麼。
謝琅想要鳳凰火丹。
玉髓液修複經脈失敗後,謝琅在聽到鳳凰火丹能重塑經脈,定然是把希望寄托在鳳凰火丹。
溫見雪心道:現在還不能確定自稱劍宗寒長老的人不是騙子,謝琅把希望寄托在這縹緲的鳳凰火丹上,未免太過草率。
“你在想什麼?”謝琅問。
溫見雪連忙搖頭:“沒想什麼。”
謝琅把希望寄托到鳳凰火丹上其實也沒什麼,隻是希望彆又是一場空。
溫見雪想到謝琅昨晚開玩笑似的發瘋,有點害怕,寒意幾乎順著他腦門竄到背脊。
溫見雪內心其實是希望這自稱寒長老的人不是騙子,能煉出所謂的重塑經脈的鳳凰火丹。
如此一來,想來謝琅也不會覺醒妖族傳承後,去吃人,成為一個挨千刀的大反派。
溫見雪遲疑地想,謝琅覺醒妖族傳承後,應該不會去吃人吧?
溫見雪不確定,說不定一樣會。
裡,謝琅野心勃勃,一心企圖站到巔峰,如果有提升修為更快的辦法,他百分之九十會選擇提高修為更快的辦法,即便傷天害理。
可是,溫見雪瞧著站在他麵前,活生生的,辦事非常靠譜的,陰鬱蒼白的俊美郎君,卻有些不敢相信他是一個會為了一己之私,傷天害理的家夥。
溫見雪忍不住試探謝琅:“假如,我是說假如,鳳凰火丹根本不存在,而有一種傷天害理的辦法,能助你修複經脈,登峰造極,你會做嗎?”
謝琅聞言,微微一怔,他怔了幾息,笑道:“為何不做?”
溫見雪急道:“你如果做了,就沒有回頭路了,日後會死得很慘,你也做?”
“做啊。”
謝琅抬手按住溫見雪肩膀,彎下腰,直視溫見雪眼睛,笑不達眼底。
“你是不是知道這種傷天害理卻能助我修複經脈,登峰造極的辦法?說出來我聽聽,如果下場實在太慘,我就不做了。做廢物就做廢物,慘死不如賴活著。”
之前還說不能一輩子都是廢物,現在又說做廢物就做廢物,慘死不如賴活著。
溫見雪不信謝琅的話。
溫見雪這段時間因知道謝琅覺得他有利用價值,暫時不會動他,所以,大事小事上都比較信任謝琅,可這不代表溫見雪徹徹底底信任謝琅,相信謝琅每一句話。
溫見雪直視謝琅眼睛,撒謊道:“不知道,我就是忽然想到如果有這麼一種辦法,問問你罷了。”
謝琅道:“這樣麼。”
溫見雪堅定點頭。
溫見雪可不敢把此事抖給謝琅,一來,怕謝琅知道了,會想辦法刺激自己覺醒傳承,搞事吃人,二來,他不好解釋自己怎麼知道謝琅能覺醒傳承。
這不是把自己扒/光了,告訴謝琅:我是穿書者,我知道你是個半妖,我知道你的結局,我還知道殺你維護正義的人是誰,你快點來嚴刑拷打我,走上半妖巔峰,一統修仙界吧。
溫見雪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蠢,這簡直是蠢貨他媽給蠢貨開門,蠢到家了。
謝琅審視溫見雪,審視片刻,鬆開溫見雪的肩膀,朝房間內走去。
溫見雪追了上去,他轉移話題,試圖讓謝琅遺忘剛才的對話:“謝琅,你能用傳音符聯係丹閣掌事嗎?能的話,幫我聯係一下丹閣掌事,我想問問丹閣掌事的聯絡玉佩是不是丟了。”
“傳音符隻能在知道對方專屬聯絡符紋時,才能聯係到對方。我不知道丹閣掌事的專屬聯絡符紋,無法聯係到丹閣掌事。”
謝琅接著道:“不過我有天地城任務閣的聯絡符紋,我等會幫你問問天地城任務閣,看能不能幫忙聯係丹閣掌事。”
“好的,謝——”
謝琅打斷溫見雪的話,語調平穩道:“幫你問,要錢,100枚下品靈石。”
溫見雪:“……”
溫見雪哽了一瞬,拉住謝琅衣袖:“早上我看你難受,喂了你三枚丹藥,一共3枚中品靈石。”
謝琅腳步頓住:?
溫見雪抬起手:“所以我現在不必給你100枚下品靈石,倒是你,應該給我2枚中品靈石+990枚下品靈石。”
謝琅沉默。
謝琅沉默了一會,低眉垂眼:“身無分文,都花完了。你不是我道侶嗎,你不是說養我嗎?竟連丹藥都要收錢。”
溫見雪:“……”好啊你,賺我錢時,口口聲聲不認識我,欠我錢時,親親熱熱就是道侶。
呸,謝狗!
溫見雪死死拽住謝琅衣袖:“趕緊的,拿錢來。”
謝琅道:“真沒錢了。”
“快點。”
“真的窮了,你就是把我榨乾都榨不出來。”
“少在這裡忽悠我,現在拿不出錢,以後還給我,休想抵賴。”
話音剛落,院門外傳來敲門聲。
謝琅扯回自己衣袖,轉身去開門 。門外是個高瘦的弟子,那高瘦弟子眼神輕蔑,掃了眼謝琅披著的外衣,又掃了眼站在院裡的溫見雪。
“謝師兄才起床?”
謝琅道:“有事?”
高瘦弟子道:“掌門找你。”
掌門?那不是謝琅口中死了的師父?
他找謝琅做什麼?溫見雪看向謝琅。
謝琅垂下眼簾,片刻,道:“我知道了,稍等。”謝琅說著,轉身回到房間,他換上壓在箱底的月白色蒼蘭派弟子服,問溫見雪。
“你還有止痛丹藥嗎?賒我一枚,等藥鋪月底發工錢了,我再給錢。”
謝琅身上還有些痛。
溫見雪:“你前麵……”
謝琅道:“小氣鬼,一並給你。”
你才小氣鬼,溫見雪瞪謝琅一眼,拿出丹藥拋給謝琅。
“我沒有煉製止痛丹藥,之前給你吃的是定神丹和猊丹,這兩種丹藥一起吃有止痛之效。”
謝琅接過丹藥,服下,隨高瘦弟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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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寒風刺骨,謝琅落後那高瘦弟子幾步,兩人穿過寬闊石道,沿著鋪著碎石子的小路朝前走。
小路兩旁的野草被霜雪打蔫了,趴在泥土間,而小路儘頭是一座典雅閣樓。
謝琅隨著那高瘦弟子來到閣樓前,那高瘦弟子推開閣樓雕花木門,道:“謝師兄請,掌門在裡麵等你。”
謝琅踏進閣樓,掌門負手站在閣樓前。
謝琅眼眸冷淡,他收斂了冷淡,躬身行禮:“弟子謝琅,見過師父。”
掌門轉身看向謝琅,道:“許久未見你,你臉色為何如何難看?”
“弟子已是廢物,無修為傍身,冬日裡,自然臉色難看。”謝琅說著,站直身體,看向掌門,看向這個他喊了七年的師父。
“師父近來可安好?”
“一切都好。”
謝琅道:“想來也該一切都好,師父是蒼蘭派掌門,萬眾矚目,美食甘寢,怎會不好。弟子真是愚鈍,多此一問。”
掌門臉色微沉:“你這話是在怪為師沒有幫襯你?你已是廢物,你要為師如何幫襯你。”
謝琅道:“師父多心了,弟子絕無此意。上次武徐州幾人的事,弟子還要多謝師父,若不是師父警告他們,弟子如今也不能活生生站在師父麵前。師父宅心仁厚,何人能及?”
掌門臉色稍霽。
“不知師父叫弟子來,有何事?”謝琅溫和道。
掌門道:“不是什麼大事,隻是你大師兄前幾日除妖,靈劍折了,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想借你的半月劍用一段時間。”
謝琅嘴角繃緊,但隻緊了一瞬間,他笑道:“師父,半月劍是我本命劍,又不是普通靈劍,如何借與旁人?大師兄靈劍沒了,慢慢找,總能找到合適的靈劍,何必學武徐州幾人,來搶師弟的半月劍?”
掌門聲音平緩,笑容和善,道:“不是搶你的半月劍,是借用。謝琅,為師知道你不甘,可你如今已廢了,實在用不著半月劍這麼好的劍。”
“況且,你廢了後,半月劍與你聯係不深,旁人若想要,直接從你丹田內取出來,抹掉神識印記,即可為自己所用。你何必便宜了彆人?大師兄好歹是你大師兄,你此時把半月劍借與他,日後你有什麼難處,他也能幫你幾分。”
“你若實在喜歡劍,半月劍借於你大師兄後,為師可贈你一把靈劍,當然,你不想要靈劍也可以,為師替你大師兄補你十萬中品靈石。”
“你這兩年過得不容易,如今又成了婚,怕是生活緊張。為師聽人說,你經常在外做工,若是有了十萬靈石,接下來幾年都不必做工。”
謝琅垂下長長的睫毛:“可我隻想要我的半月劍。”
掌門笑容消失:“謝琅,你不要讓為師為難。”
寒風嗚咽著擊打閣樓窗戶,謝琅沉默許久,召出半月劍,雙手遞給掌門,道:“弟子定不會讓師父為難。”
掌門接過謝琅的本命劍,抹去劍上謝琅的神識印記,抹去的瞬間,半月劍發出一聲悲鳴,掌門收起半月劍,道:“你去劍庫自己挑一把靈劍……”
謝琅抬起頭,彎著眼笑,右耳銀耳墜明亮:“師父,不必了,我不喜歡劍庫內的靈劍,補我十萬中品靈石吧。另外,武徐州幾人,麻煩師父看著點,不要讓他們來欺負我和我的道侶。”
掌門眼神憐憫一刹那,他丟給謝琅一個乾坤袋,乾坤袋內是十萬中品靈石。
謝琅接住乾坤袋,道:“若無其他事,弟子退下了。”
“下去吧。”
謝琅轉身就走,走至閣樓門口,碰上大師兄黎韓振。
黎韓振朝他微微一笑:“多謝師弟願意借出半月劍,師兄一定會好好對待半月劍。”
謝琅微微點頭,徑直走進了閣樓。
閣樓外寒風刺骨,萬物寂靜,都籠罩在灰茫茫一片的天光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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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晝長夜短,溫見雪修煉了一會,很快便天黑了。
溫見雪正欲起身喝點水,院門被人推開,謝琅回來了。
他手裡提著兩壇酒,衣服都被夜晚的寒氣浸濕。
溫見雪奇怪地看著他:“你不是去見掌門了嗎?怎麼去買了酒?等會——你不是說你沒錢嗎?你沒錢,還去買酒。”溫見雪話剛說出口,謝琅拋給他一個乾坤袋。
“自己拿,乾坤袋沒有認主。”
溫見雪打開乾坤袋:!
“謝琅,你去搶劫了啊?”溫見雪數不清乾坤袋裡有多少中品靈石,反正很多,發出的光特彆耀眼。溫見雪拿了5枚中品靈石,又放入100枚下品靈石,這才把乾坤袋拋給謝琅。
謝琅接住乾坤袋,放下兩壇酒,道:“我把半月劍賣了。”
溫見雪:“啊?賣了,半月劍不是你本命劍嗎?”
謝琅道:“他們要,我又保不住,隻能賣了。”
他們?溫見雪試探道:“你說的是武徐州幾人?”
謝琅笑道:“不是武徐州幾人,兩條狗罷了。”
溫見雪:“?”溫見雪不懂,這是真狗還是謝琅在罵人?
謝琅卻並不打算解釋,他打開酒壇,辛辣酒味飄了出來:“陪我喝會酒?”
“你昨晚修複經脈失敗,痛得死去活來,還敢喝酒?”
“想喝,陪不陪。”
溫見雪不太能喝酒,他糾結地看著酒壇。
謝琅垂著眼簾,低聲道:“不陪算了,無所謂,我都不在乎。”
溫見雪抿了抿柔軟唇瓣,道:“隻喝一點點。”
“這還差不多。”謝琅笑盈盈道,他隨意拿起個茶杯,倒了一杯酒遞給溫見雪。
溫見雪小心翼翼舔了一下,當即皺起眉頭。
怎麼這麼難喝?這怕不是烈酒吧?
溫見雪餘光瞥向謝琅,謝琅坐到椅子上,提起酒壇直接喝,他飽滿的喉結滑動,衣襟都微微沾濕。
溫見雪擰起眉頭,一口乾了,辛辣刺激的酒沿著喉管而下,灼燒感瞬間騰起,溫見雪喉管、胃部都不舒服,他捂住嘴,壓下強烈的不適,可嘴裡卻一股辛辣的酒味。
謝琅拿過他手中茶杯,又給他倒了一杯。
溫見雪喝完第一杯就已醉了,辨彆、判知能力基本喪失,身體發飄,他內心叫囂著,極度抗拒第二杯,可瞧見謝琅看來的視線,溫見雪喝下了第二杯。
第二杯下肚,神誌不清,迷迷糊糊中,見謝琅又倒給他倒了杯,溫見雪慌亂地去按謝琅手,他按了好幾次才準確無誤按到謝琅手。
“不喝了,你慢慢喝,我可能醉了。”
“是嗎?”謝琅看向溫見雪,溫見雪眼尾薄紅,眼神迷離,雪白臉頰因辛辣的烈酒泛紅,謝琅視線停駐片刻,將倒滿酒的茶杯遞到溫見雪沾濕酒水的紅潤唇瓣邊。
“喝杯茶,醒醒酒?”謝琅輕聲道。
溫見雪意識已然混亂,他站不穩,手掌撐在桌子上,被謝琅半灌半哄,喝那杯“茶”。
溫見雪隻喝了一半,便分不清東南西北,眼前天旋地轉,他直直地往地上倒。謝琅抬手接住他,慢條斯理喝完剩下的“茶”,而後放下茶杯,打橫抱起溫見雪,放到臥榻上。
他坐在臥榻前,掐住溫見雪下巴,道:“溫見雪,你看看我是誰?”
溫見雪難受得很,他幾乎無法思考,盯著謝琅看了許久,才認出眼前的人。
“謝狗!”
“為什麼叫我謝狗?”
溫見雪意識昏沉,他軟聲道:“因為你做事太狗了。”
謝琅舒展眉眼,笑了聲,他鬆開溫見雪下巴,問出了自己的目的:“溫見雪,你是不是知道如何修複經脈。”
溫見雪雖然醉得迷迷糊糊,卻下意識閉緊嘴。
謝琅彎下腰,看著溫見雪眼睛:“我知道你最好了,告訴我,如何修複經脈?你知道得對不對。”
謝琅今天下午已通過天地城任務閣聯係到丹閣掌事,丹閣掌事告訴他,對方確實是劍宗寒長老。
既然是劍宗寒長老,想必確實能煉出鳳凰火丹,隻是不知道鳳凰火丹是否真的能重塑經脈。
以防萬一,還是多找一條出路。
謝琅認為溫見雪肯定知道其他修複經脈的辦法。
若是有其他修複經脈的辦法,什麼傷天害理,他全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