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問 “真虧你柳家還是百年字號,……(1 / 1)

“真虧你柳家還是百年字號,就算我父親讓人去找那個貨郎那也是應該,龍綃本就昂貴,用得起的人家又有多少?上乘貨又有多少?西街和東街,有數百家匹貨鋪子,把絲綢麵料的價格成本都定好了。你柳家卻讓那貨郎大批的往外賣龍綃不說,還給他敞了一間場地,讓他在你柳家織布!這直接影響到整個溫陵的定價,那些匹貨商誰沒怨氣?柳公子,做事多用腦子思考。”

趙言遂一鼓作氣說完,瞥了他一眼,重重的坐到凳子上記賬。

柳絮璋饒有趣味瞧他說完這些話,鼓起掌道:“趙公子,你是長了一張萬事都可上綱上線的利嘴。在溫陵可沒固價的說法,怎麼賣個東西還要考慮那些濫竽充數,高價售賣的人?”

趙言遂白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道,“你這是何不識肉糜,西街十五文就可以買匹麻布做身衣裳,溫陵人幾乎都在哪兒買布匹。你一兩銀子十匹,倒是便宜,若人人都去那貨郎進這中看不中用的龍綃去賣,那些買不起一百文一匹龍綃的人,冬天冷死嗎?若你讓那貨郎賣十五文一匹,那我趙言遂跪著去柳家鋪子道歉。”

說到此處,他又道:“對了,南街已開始有人售賣那貨郎的龍綃了,的確是物美價廉,質量上乘。”

柳絮璋收回了囂張的態度,起身走到趙言遂麵前,警告道:“如果再有下次,我掀了這鋪子。”隨後離開此處,轉而去到南街。果不其然,許多小販拿著手裡一兩匹的龍綃開始以一兩銀子價格出售,這種上等貨,應值到數百兩一匹,如今卻賤價出售,而起頭者竟還是他柳家。

懷安接到私塾送來的信,得知自家公子並未去學堂,慌慌張張跑出街上,四處找他人影,終於在南街覓得蹤影。

“少爺!”

柳絮璋停下腳步,等懷安走上前時,他迫不及待的問道:“懷安,你平常待鋪子的時間長。”他指了指那些瘋狂售賣龍綃的商販,“你怎麼看待那些人。”

懷安撐著膝蓋,氣喘籲籲的緩了好一會兒,抬眼看著那些即使餓的隻剩骨頭的百姓,也都要撐破了腦袋搶售。

“少爺,不瞞您說。鏡棠公子織的龍綃布和常人織的大有不同,近近細聞會有一股攝人心魂的異香。更何況這龍綃本是宮裡娘娘能用的高檔物,這下子倒成了不高不低夾在中間的普通布料,誰都擠破腦袋要去買。”

柳絮璋捫心自問道:“是嗎?難道我做錯了?”

懷安:“少爺您文采好,又博學多才,老爺自然是將您當作秀才和舉人來培養,對這生意上的事情接觸的定然不多,隻不過是一行精一行罷了。”

柳絮璋:“是這樣嗎。”

懷安點點頭。

二人回到鋪子時,看見鏡棠的竹簍又空了。新的竹簍從他府裡又挑了出來,像取之不儘似的。

他就像塊招牌立在攤子前,那些人扔下銀子就抱起一摞布匹,快速離散,接著就是下一波上來。

龍綃很快搶購一空,柳絮璋讓夥計連同竹棚和攤子一一撤回。

“哎,怎麼不買了?我銀子都備好了。”剛排上隊的男人不滿道。

“今天的貨都賣完了。等貨來了,再通知各位,都散了吧。”柳絮璋朝人群中喊道。

“大夥兒都走吧,柳公子都發話了。”懷安將那些擠上來的人往回推了推。

絮璋拉起鏡棠走出人群,回到府邸的西屋走。

他推開門,繞過地上的竹簍子,將鏡棠拉到柳府為他置購的腰織機前,光滑乾淨的線板上沒有一根絲線,甚至那踏板連個腳印也沒有。除了散發海腥的滿筐海藻,就是粘稠不知何物的膠狀物囤滿整個地板,中間立著燒乾柴火的灶台。

絮璋:“我想看看你如何織龍綃。”

鏡棠看他一眼,立馬蹲下抬起一筐海藻倒入灶台上的鍋爐中,而後又倒入一盆鱗膠,他掏出火折子,吹起火心,拽起一把乾草點燃塞入其中,然後放入乾柴。

沒一會兒,灶火熊熊燃起。鏡棠用攪棍開始攪拌,一股濃烈的異香四處遊散,絮璋被異香迷的身子發軟,腦袋悶的心慌。剛走一步,就整個人倒在地上軟綿綿的。

鏡棠扶他到爐灶上那坨烏漆嘛黑的東西前。

在灶火加持下,竟散發奇光異彩,顏色也變幻多樣。鏡棠撚起一縷如水似的薄紗,在空氣中甩了幾下,一塊半丈長的龍綃布像魔術似的成形。

“織好了。”鏡棠將手中薄紗蓋在他頭上後繞一聲不吭的走到院裡,挑起擔子出了柳府。

蓮霧頂著驕陽,正等著他出來。

“王。”

一陣風吹來,二人化成一縷青煙消散。

柳絮璋趕來時,人已經走的無影無蹤。

之後那幾日,鏡棠再未出現在溫陵。

但日子開始出現微妙的變化,起先是已經枯萎的紅楓樹,在十一月的涼天重現生機。

第二個是,溫陵城內開始出現大範圍的血蟲疫。

第三個是,天氣驟降。

柳家百草堂開始出現藥材短缺,其中一味尤其重要的藥材天南星,已經步入冬眠期。

半月之後,苔沙碼頭的柳家藥師全部感染血蟲疫身亡。

而一口巨鼎乘著輪船緩緩停在溫陵祝口碼頭,幾十號勞工,肩上纏著韁繩,正將這口鼎往岸上拉。

巨大的青銅鼎來自千裡之外的京城,如此壯觀一幕,讓整個溫陵人都踏出家門,沐浴在陽光下,看著這口十餘丈的巨鼎在厚重的鋼鐵輪車上,緩慢的向天織山行進。

無人知道這口鼎的用處何在。

被高牆圍困的天織山像座孤島屹立其中,最後停下懸崖口的青銅鼎找到終點。

人若站在上方的懸崖邊,往下看去,便能瞧見一口深淵巨嘴,青黑色的舌頭,散發陣陣幽光。

柳家焚屍爐自此成了荒廢地,但隻需一條暗道,就可從苔沙碼頭直達天織山的地底。

夜晚,如天晝般的火光散著飛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