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1 / 1)

他們在村裡又多呆了兩日,很難說明究竟是什麼樣的理由促使布萊雷利和蘇爾輪流找借口推遲出行——天氣不當好、泥濘的土地容易讓車輪下陷、馬匹狀態不太對雲雲。在這兩日裡,村子裡沒再發生什麼怪事,平靜在葬禮結束後回到了眾人中間,期間地主派人來催過幾次,這讓夔娥不由得悄悄地問布萊雷利,他是不是真的很討厭比留科夫。

“這不關討厭的事,我對這種人說不上討厭或者喜歡。”布萊雷利說:“我隻是不太想在這個節骨點出行,你懂吧?下完雨,亂糟糟的烏雲卻不肯離開。”

他說這話的時候,天空還是無所謂地低沉著,夔娥聞言,遠眺了一眼,正如布萊雷利所言,粗糙的雲在一動不動地掛在天邊,像某種建模失敗的產物,又像一團不自然的濃墨,讓人看得不那麼真切——可雲就是這樣奇形怪狀的自然產物,她勉強讚同了布萊雷利的想法,可地主那頭實在催得緊,他們隻好胡亂應付了個時間。

“我認識去公爵家的路,”蘇爾原本在打掃馬廄,他沒想到布萊雷利能跑這裡來找他,還知道要給馬喂麥麩。

“我可以直接送你們過去,不過,從這裡過去大約要兩日的時間,我們早點走,路上能投宿驛站。”蘇爾說,布萊雷利摸了摸馬的脖子,表麵上很輕鬆地應答道:“可以,你做主就好。”

第二天,吃喝過後,他們或站或坐,以度過出門前的這段沉默,夔娥倒是聽過這樣的習俗:在俄羅斯,出門前,最好先坐一坐再走。說是迷信也不儘然,誰都有匆匆忙忙,結果丟三落四的時候,稍微停頓一下,讓思緒有機會撿起遺忘,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夔娥提著裙子,邁出門檻,宣布道:“如果沒什麼要帶的東西,我們可以先走了。”

布萊雷利收回目光:“那走吧。”

他頓了頓,終究是沒說出什麼掃興的話。這一天的天氣還算馬馬虎虎,沒有雨水,也沒有陽光,對於他們來講,再好不過了。夔娥在車輪轔轔時犯困,她像攜著一支包裹一樣帶著意識睡了一覺,她一直能聽見布萊雷利和蘇爾的交談聲,隻是無法理解其含義,馬車猛地停下——馬的嘶鳴驚醒了她。

“……怎麼了?”

她擦了擦眼睛,聲音困倦。她昨晚又被以卡爾普大叔為首的一些村民問了半天所謂土地歸公的問題,本以為畢業就能扔腦子,能想到還得用俄語給彆人解釋什麼是馬列——好吧,考慮到那位弗拉基米爾·伊裡奇現在也許還是個孩子;她絞儘腦汁地想了半天,也就記得一句桌子椅子社會主義(注),其他術語一概答不上來,隻能用大白話解釋——講得那叫一個麵目全非。布萊雷利這混蛋就靠在邊上袖手旁觀。

“掉書袋可不容易讓人聽懂,你這不是講得挺好的。”他找借口把夔娥撈出來的時候評價了一句。

“我真是謝謝你了。”夔娥有氣無力地說:“收收你的幸災樂禍,我看你手裡就差一袋瓜子了。”

“瓜子?你說葵花籽?”布萊雷利想了想:“我不吃那個,話

說除了你們中國人,還有誰會吃葵花籽啊!”

夔娥默默地從兜裡掏了一把瓜子遞給蘇爾??[]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蘇爾也很自然地接過來磕了。

布萊雷利:“……”

謝謝,有被排擠到。

回憶結束,她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前方居然起了一陣濃濃的大霧,天色也逐漸變得昏暗,馬在不安地刨著蹄子,蘇爾下了車,儘力安撫著焦躁的馬匹。

這簡直就和他們落入這個時代的那天一模一樣,詭異的物,就在前方、且隱藏在霧中的某種……危險。布萊雷利想去看看天色,但隻能看到一些樹枝——他估算了一下,他們早上十點出的門,到現在絕對沒超過五個小時,也就是說,現在也就下午2-3點,他仿佛聽到了古怪的譏笑聲——

“糟了。”蘇爾說,他本想馬先安靜然後調轉方向回去——可怪異已經陡然出現!

“……這是什麼。”

布萊雷利偏了偏腦袋,他睜大了眼睛,然而,暫時沒人能解答他的話——哦,除非他聽得到布魯斯的聲音。

布魯斯眯著眼睛,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魔鬼。”

……

……

事實上,作為一個發小是魔法側、隊友是魔法側,還經常得和諸如康斯坦丁之類的坑貨法師打交道的義警,布魯斯很早就知道了那些超自然因素的存在,且做了不少如何防備著這些不可控的生物的功課,包括不限於了解基礎的儀式性魔法、在對方疑似要做吟誦動作前及時打斷、關注那些不尋常且反常識的事件。他遇上的大部分魔法師都有一些通病——對魔法過於自負,輕視所有沒有任何異能之人,以至於次次都能被他偷襲得手,能撕裂大地的語言並不可怕,隻要你能讓他們閉嘴。

至於魔鬼——這些家夥的特性就更明顯了,除去少部分有詛咒能力的,其他頂多就是有一身蠻力和過人的速度,普通人幾乎無法應付這些家夥,但非凡之人、教士、巫師卻不乏手段應敵人,而魔鬼本身也遵循這一定的規則而活,比如懼怕聖物,又比如現身需要條件等等,算起來並不難對付。

他們和冒出來的兩個魔鬼打了一架——字麵意思,夔娥的速度和力量幾乎與魔鬼相當,不過這時候的她戰鬥經驗不不似日後那樣充足,所以隻能和這東西打平——而這可不是單純的野獸!據布萊雷利的試探,其中一隻是有智力的,另一隻則沒有,他一邊問蘇爾這東西怕不怕銀彈,一邊準備趁機給這玩意來上一槍時,一道散發著淡淡光芒屏障牢牢護住了他們——

夔娥也趁機把魔鬼錘進了地裡,下一秒,黑色的火焰騰空而起,在魔鬼的慘叫中吞噬上了其青灰色的軀體,隨即,像焚燒一頁紙張那樣,那兩隻魔鬼被燒滅在了荒野——

霧氣散去,布萊雷利看了看天色——已經黑了,天空中群星閃爍,而他分明隻覺得過了不到半個小時。

“……”蘇爾轉過頭,他也跟著看了過去,矮個子且神色平靜的男人從灌木後走出,是那位鐵匠兼巫師——是村裡的萬事通,謝苗·弗

拉基米爾耶維奇。

“你們不太走運,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門。”鐵匠嚴肅而冷淡地說,他把書挎回腰間,然後從隨身的行囊中翻出了草藥,用一塊石頭磨成漿汁,替夔娥敷在了手臂的傷口上。期間,蘇爾把馬車帶了過來,鐵匠從頭到尾沒看那小夥子一眼,而是讓布萊雷利帶著他那女友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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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走還會遇上不少魔鬼,你們跟我過來,附近有一個教堂,可以暫時歇腳。”

“十分感謝。”布萊雷利客客氣氣地道了謝,他邀請鐵匠到車上坐坐,結果被拒絕了。最後隻有夔娥被塞到了車上,布萊雷利下車隨行,在受到驚嚇後,馬車的速度放得很慢,夔娥揪著車上鋪著的稻草,覺得自己仿佛是公交車上唯一那個坐著的人,多少有點尷尬,不過,她在和魔鬼打起來的時候就發現了,自己的愈合能力似乎有降低不少,直到敷好草藥,才逐漸有長好的趨勢。

真希望不會被鐵匠認為是什麼奇怪的生物。夔娥安詳地想——她就是一般路過的外星人罷了!可不是什麼魔鬼!

教堂離這裡不遠,和布萊雷利預想的一樣,這裡也是個廢棄的教堂,蘇爾把馬車停到了已經有點破的棚子裡,他轉了一圈,好在棚子邊上有個柴屋,裡頭也還有乾草垛;布萊雷利見過太多教堂,也不會像夔娥那樣總在好奇地四處張望,他見蘇爾沒跟上來,就喊了他一聲。

蘇爾隔著老遠搖了搖頭,他指了指柴房,意思是他晚上就住那裡——布萊雷利蹙了一下眉頭,他不明白放著教堂不睡,非去那漏風的破屋子睡覺不可的又是俄國的哪門子封建習俗?他突然能感受到一些夔娥的挫敗了——他還以為,這麼多天下來——他肯定蘇爾也會覺得——他們已經算得上朋友了——

“你彆叫他了。”鐵匠及時地打斷了布萊雷利的失望,他提著一盞馬燈,背著手,表情平淡,哼,俄國人總不愛笑,謝苗也是如此。

“那小夥子是換生靈,進不了教堂的,他是被耶穌基督所拒絕的那一類家夥。”

他說完,先行進去收拾了。月光姍姍來遲,像個剛經曆過一場小憩的捕魚老人,動作遲緩地將銀色的網撒入空無一人的教堂,聖像高高地掛在祭壇後邊,塵埃浮動,那副聖像中總是懷抱聖子的聖母——聖母瑪利亞,聖母瑪利亞嗬!他感覺到一股遲來的荒謬,原來世上當真是有完全不被神聖庇護之人,而他和自己從來不同——布萊雷利已經早就過了把怨言奏成陳詞濫調的年紀,他大可直言他因迷信顛覆而活,為痛苦才縱聲大笑;而蘇爾的眼睛清澈明淨,那不過是一團優柔寡斷的悲憫,又何至於到如此地步——連魂靈都給大張旗鼓地遺忘在了世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