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學期開學，時間就像指縫間的沙，怎麼也抓不住。

方格不敢太頻繁地找孫雲哲聊天，哪怕是關於學習，她不知道高三的生活到底是怎樣的，但應該真的很忙，孫雲哲也很少再找她聊天。他們之間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開學的時候她問孫雲哲要不要嘗嘗特產，孫雲哲婉拒了。

她沒有感受到離彆的氣息，也刻意不去想這件事情，和孫雲哲仍然同在一個學校，偶爾在飯堂還能遇見，這個認知讓她寬慰了很多。但離彆總是隨著三角梅的花期尾聲悄然而至。

方格正對著剛剛發下的數學試卷捶胸頓足，她很不能理解粗心這件事情真的沒有解決辦法了嗎？難道是先天基因決定的嗎？為什麼現在一眼就能發現的錯誤當時檢查了好幾遍怎麼就是發現不了呢？像是上帝專門挑關鍵時刻在她眼前遮住了簾，過後才記得掀開。

後排的同學拍了拍方格，她轉過頭去，“有人找。”指了指後門口，黃如許正蹲在她們班的後門口向方格急切地招手，方格不解地歪著頭看她，但黃如許的表情和肢體動作都表達出了她的急切，方格隻好輕手輕腳地走出教室。

她拉著黃如許走遠到樓梯間後才小聲問道：“怎麼了？還在上自習呢。”

黃如許掏出手機作勢要給方格看，方格驚嚇地拉過她就往廁所走，等來到廁所拐角的時候才放開她，“你不怕被沒收手機啊？”

黃如許被噎了一下，也不回答，拿出手機點開遞給方格，沒好氣地說了聲：“自己看。”

方格一臉疑惑地接過，是攝影社的群消息，她把手機設置成靜音了，所以根本沒有收到信息。

高三的學長學姐現在在班級和操場上拍畢業留念照，攝影社的成員三三兩兩在群裡約定好也要去找他們合照。方格看完了聊天記錄，沉默地把手機遞還給黃如許。

“走不走，去拍照？”

方格有點彆扭，跟孫雲哲合照？她是想的，但是……

黃如許從褲袋裡掏出了一麵小鏡子和一把隨行梳給方格，“家夥什都給你準備好了，還有我這個金牌攝影師給你倆照，我跟你說，很有可能就是你們最後一次見麵了，真的不打算留下點什麼？”

方格看著黃如許，似做了決定般重重點頭，拿過鏡子和梳子就給自己收拾妥帖了。黃如許站定左看右看，幫她整理了一下衣領，再輕輕拍了拍她頭頂的呆毛，而後才滿意地說道：“走，我們去拍照。”

來到孫雲哲班級前，他正站在門口和彆人拍照，方格退到邊上看著，眼前的狀況就像個流水線一樣，固定的人拍，一個接一個上前和他說兩句話然後合照，他的白色校服上寫滿了簽名，方格忍不住笑了，這個畫麵確實有點滑稽。

孫雲哲看見了方格，沒有打招呼，對她笑了笑就繼續和不斷上前的朋友們寒暄。

等這一波人總算拍完以後，黃如許用手肘捅著方格的腰，焦急道：“快點！到你了，不然他就跑了！”

方格被她推向前，隻好順勢走近，忐忑問道：“學長，我也想拍一張。”

“好啊。”孫雲哲大方答應，揮手讓她上前。

“我來拍我來拍！”黃如許舉起早就準備好的拍立得相機，站在方格和孫雲哲的正前方不遠處，眯著眼睛看取景框，嘴上不停：“方格你靠近一點，根本入不了畫！”

方格緊張地向左挪了一小步，感覺到兩個人的衣袖摩擦在一起，她心如擂鼓。

“嘖，挪了嗎方格？”黃如許不滿。

方格正準備再淺挪幾步的時候，孫雲哲將手放在了方格的肩膀上，形成半攬的姿態，一股木頭的香味鑽入她的鼻子裡，直衝天靈蓋，她感覺自己被下了迷香，不然怎麼什麼知覺都沒有了呢？

“很好，笑一下！”

方格直視著鏡頭，閃光燈在眼前快速曝光，形成一片刺眼的白色光圈，什麼都看不真切，也是在初遇的那一天，不真切的白茫茫中出現了一張不真切的麵孔，當時的方格不認為那是喜歡，現在的方格很篤定，那就是喜歡，喜歡就是這種感覺，如墜雲端。

“方格，你等一下，我去把筆記本拿來給你。”拍完照後，孫雲哲留下這句話就轉身走進教室。

黃如許甩著兩張照片湊上前，“小方格，姐姐給你拍出了最偉大的藝術作品哈哈哈哈！”

方格止不住喜悅，想要看看照片，黃如許製止了她上前的手，“還沒出來呢，現在知道急了，剛剛我急死了，你就是不敢再近一點，還得是靠人家！”

被黃如許數落了一頓的方格縮著腦袋，安安靜靜不敢說話。

孫雲哲拿著筆記走了出來，“給，這多的一本是我的筆記，但我是理科生，你是文科生，應該用不太上。”

她驚喜地接過厚重的一摞筆記本，“用得上用得上！”又似突然想起一般，問道：“這麼快就還給我嗎？我以為高考完……”

“差不多，也沒幾天了，該記的我已經記下了。筆記很有用，方格，謝謝你。”

方格很開心，這是高一校慶日的時候幫孫雲哲拍完照無事逛攤位時買下來的，好在它真的發揮出了作用。

“學長，我們可以簽名嗎？”黃如許指著孫雲哲衣服上的簽名問道。

“哦，當然。”他從口袋裡掏出簽字筆遞給黃如許，黃如許揪住孫雲哲的衣角直接在衣角縫線處簽了一個小小的“許”字，又把筆遞給方格。

方格看著前麵幾乎滿滿當當的簽名，還是轉到了身後，在孫雲哲右肩胛骨處簽上自己的名字。

“那個照片有兩張，可以給我一張嗎？其他人的合照都是用我自己的相機拍的。”孫雲哲的眼神看向了黃如許手中的兩張相紙。

黃如許這才想起自己手中還抓著兩張相片，趕緊拿出來遞給孫雲哲，孫雲哲兩張都看了一眼，對方格說道：“你選一張，另一張給我吧。”

方格看了眼他手中的兩張照片，其中有一張她的表情不夠生動，應該是在孫雲哲剛摟肩的時候，她被嚇到了，趕緊抽出這張，“這張！”

孫雲哲笑著收下另一張照片，接過簽字筆，說：“我還要去找老師，你們逃課的吧？快回去上課了。”

他下了逐客令，方格和黃如許被抓包，趕緊連連告退跑開了。

等跑遠後，黃如許拉住方格，“給我看看，我還沒看過呢！”

方格小心翼翼地展開手掌，露出照片，畫麵中孫雲哲半摟著方格的肩，兩個人靠得那樣近，孫雲哲麵向鏡頭燦爛地笑著，方格也看向鏡頭，但是睜大了眼睛，像是一隻受驚的兔子。

“哈哈哈哈，方格，你的表情怎麼這樣！”黃如許捧腹大笑，讓方格羞紅了臉。

躡手躡腳地回到班級，還好老師不在，方格一坐下就打開了孫雲哲的筆記本，他的隸書寫得很好看，沒想到硬筆行書也這麼行雲流水。

不是循規蹈矩的那種筆記，時常會在一句、一題的旁邊插入幾個關鍵信息和補充信息，這本筆記是孫雲哲式的，是孫雲哲的思維圖譜，方格在翻閱的時候就像是進入了一棵參天大樹，從一個枝梢出來，從另一個樹洞進去，這是孫雲哲建造的樹屋，方格終於不再是不請自入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