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第二天,方格就和王冰冰、陳挺一起出來吃炸雞了。
兩人好久沒見,一上來就抱在一起,王冰冰拉著方格展示她新塗的指甲顏色,還說要給方格也整一套,方格看著那熟悉的酒紅色指甲,有一些往日記憶將欲浮出水麵,被她一把按下冒了個尖尖兒的頭,擺手拒絕道:“過兩天就回老家了,被親戚看見估計要被嘮叨。”
王冰冰遂作罷。
他們一起點了糖水和炸雞,方格看著王冰冰,感受到她的心情似乎格外愉悅和放飛,不禁問道:“你上次和我說的那個男朋友,你們怎麼樣了?”
王冰冰皺了皺眉,努力思考無果後問道:“哪個啊?”
“啊?你說隔壁電子商務專業有個男生在追你。”
“那個啊,八百年前的事了,我後來沒跟你說嗎?”
“沒有……”
她們算起來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聊天了。
“那算了,反正都是過去式了,我現在有男朋友,你猜是誰?”王冰冰的眉眼重新染上了剛剛方格看到的鮮活色彩,想來這個新男朋友就是讓她這麼開心的緣由吧。
“我認識的嗎?”
“你認識!李利港你記得嗎?”
“什麼?誰!?”
方格瞪大了眼睛看著王冰冰,像一記重錘落在了太陽穴上,緊緊的脹痛。
曾經的噩夢,李利港,她當然記得。
王冰冰被方格的表情嚇住,囁嚅道:“怎麼了……事情不是已經過去了嗎?而且他當時也沒把你怎麼樣啊,甚至還幫你出了口氣……”
方格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沒辦法麵對這個消息帶給自己的衝擊,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於心情在海盜船上的大聲喊叫,她那個時候才理解到於心情有多痛苦,所以李利港在方格的心裡是麵目可憎的,而王冰冰……她的好朋友王冰冰……
她求助地望向陳挺,想驗證,也想拒絕接受這個消息。
陳挺已經感受到了凝固的氛圍,沒有接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們和李竝最近有聯係嗎?他每天都給我分享一些奇奇怪怪的搞笑視頻。”
提到李竝,眾人的麵色都緩和了下來。
“有啊,也給我發了,但我看一次就沒看了。”王冰冰接口道。
“看來是群發的,那為什麼不直接在群裡發?”方格極力想從剛才那個漩渦裡跳出,十分感謝陳挺接的這個新話茬。
“不是群發的,說是為每個人的笑點量身定製的。”
王冰冰笑道:“哈哈哈哈真有他的。”
方格經過陳挺說起李竝,不免想起了往常他們經常一起吃東西的時候,無比懷念,她問陳挺:“李學民最近在忙什麼呢?有跟你說為什麼不出來嗎?”
陳挺看了一眼王冰冰,王冰冰神色如常,支支吾吾答道:“應該就是在忙吧,他已經開始工作了。”
唉……他們好久沒有聚齊了。
氛圍又回到了最初,似是從來沒提起那惱人的話題。
王冰冰問方格等一下能不能陪她去打耳洞,反正無事,她就同意了,勢必拉上陳挺一起受苦。
他們來到了一間紋眉小店,店鋪老板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她讓王冰冰坐在小凳子上,然後從櫃台裡拿出一瓶消毒水和棉簽,濃重的消毒水味向方格衝了過來,她微微將頭撇開。老板揉了揉王冰冰的耳垂後,就拿出了一個既像槍又像訂書機的銀色器具,一邊用手搓著王冰冰的耳垂摸索。
一槍下去,聲音傳來,嚇得方格渾身抖了一抖,眼前好像有一團血糊住了眼睛,她眨了眨眼再看時,老板和王冰冰的表情都很淡定,她倒有些受不住了,轉過身走到門口透氣。
陳挺就站在門口,看到方格出來,屋內王冰冰還坐在凳子上,便問道:“怎麼了?”
“沒事,看起來很恐怖,感覺很血腥。”
“那就彆看。”
他倆就站在紋眉店門口看著電動車穿街過巷,還有小狗搖著尾巴屁顛屁顛跑過。陳挺開口問:“回家幾天啊?”
“說不好,看我爸。”
“記得回來給我帶好吃的。”
“你就說哪次沒給你帶?”
複歸沉默。
他們之間不是需要說話緩和氛圍的關係,閉上嘴,看世界。
方格看了看對麵小店門口擺的烤腸機,又看了眼陳挺,她有時會想兩個人就這樣站著看一樣的景色,他們眼中的世界會有多大的差異。
“陳挺,你在看什麼?”
“為什麼那隻狗撒尿不用倚著電線杆?”
她也順著望了過去,“天賦異稟吧。”
“那你猜猜我在看什麼?”
“看我。”
……
他們之間不需要靠說話緩和關係,因為他們的對話既沒營養又破壞氣氛。
打耳洞很快,不一會兒,王冰冰就從店裡出來了,春風滿麵,看不出一點疼痛的感覺,拉過方格讓她看新打的耳洞。方格的心裡怵得慌,明明不是她打耳洞,但總感覺耳垂有些刺痛,想象著自己的耳垂上有了兩個血淋淋的洞,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沒有彆的安排了,陳挺和方格本想把王冰冰先送回家去,但她說她先不回家,晚上還有事,說有事的時候還偷偷瞄了方格一眼,方格就猜到了她要去約會。她實在不知道說什麼,隻好說注意安全、晚上要回家、回到家就要給她打電話雲雲。
在和陳挺坐公交車回家的路上,方格將憋了半天的話一吐為快:“我感覺有點難受。”
“暈車?”
“不是,心裡難受。就感覺好像有很多東西偷偷地在背後變了,我阻止不了。”
“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了。”
“你會覺得我對於李利港……有錯嗎?”
“沒錯,你不喜歡他有你的理由,王冰冰喜歡他也有她自己的理由,她和李利港在一起的時候沒有因為你的不喜歡而選擇不喜歡,你也沒必要因為她的喜歡改變自己。不喜歡就不喜歡。”
“那你喜歡他嗎?”
“不喜歡。”
陳挺的開解很有道理,讓她從牛角尖裡鑽出來了一點,不然她會依舊陷在——接不接受好朋友和噩夢在一起的事實,接受是對不起於心情,對不起過去的自己;不接受又有點對不起好朋友這樣無解的循環裡。
“陳挺,跟我在一起待久了,你都變得有文化多了,哲理大師。”
“是是是,你最有文化。”
“我剛剛在紋眉店門口的時候,在看對麵那個烤腸,想吃來著,就被你的什麼狗撒尿給攪亂了,下次你得賠我根烤腸。”
“好。”
往常陳挺不會這麼輕易就同意,肯定還得“惡言相譏”兩句,看在她心情不好的份上說什麼就是什麼,方格也知道,專門挑這個時候下手。聽到自己果然得逞,樂不可支,一掃剛剛的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