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本學期結束，方格才久違地收到了來自孫雲哲的消息，孫雲哲的消息框出現在第一條，右上角有一個小紅點的時候，她恍惚了。

點開看是孫雲哲說上次答應的字他寫好了，問她有沒有時間來取。方格看到這條信息的時候正和黃如許在食堂排隊打飯，這下飯也不用吃了，有情飲水飽。

“如許，我還有事，不吃了！”

“啊？這麼急？連飯也不吃？”

“取東西！”

說完後便離開了隊伍拔步往教學樓方向疾走，走了幾步實在抑製不住激動的心情，直接跑了起來。

她跑得飛快，像是夢回初二考完試下雨遇見孫雲哲的那一天，她後來想到千遍萬遍，想如果那天自己跑得再快一點，沒有那麼多的猶豫和怯懦，天空放晴得晚一點，那把傘是不是就能在他們倆的頭頂上撐開了。

來到孫雲哲他們班的時候，他站在門口等著，她就這麼毫無阻攔地一口氣衝到他的麵前才急停，用力平複呼吸。

孫雲哲看著她這樣，笑問道：“為什麼跑這麼快？”

她脫口而出：“怕你跑了。”

“我跑哪去？我乾嘛要跑？”

“不知道。”

他還是笑著，將用牛皮紙包裹、用麻繩係上的紙包遞給方格，正麵還有他的印章。

方格伸出雙手小心翼翼捧過，開心笑道：“謝謝！”

“不打開看看嗎？”

“不了不了，我怕現在打開了，包不回去。”

方格回到宿舍裡的時候還是空蕩蕩的，這個點她們都在食堂吃飯。

她輕輕地將麻繩解開，捏起一個角又一個角地輕剝牛皮紙，露出裡麵閃著金粉的紙張，雙手托起平放在桌子上，展開，上書——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原來是這麼激勵進學的話，唔…好字啊…好字。

正一筆一劃欣賞的時候，門突然被大力推開，黃如許興奮的喊聲衝了進來：“我倒要看看什麼寶貝讓你這麼開心，開心到不吃飯！”

方格被嚇得呆若木雞，根本來不及收起紙張。

“噢～方格，我發現了你的秘密~孫雲哲~”

黃如許指著左下角的署名，意味深長地夾著嗓音調侃。

“什麼什麼？這不過就是一句勸學的話。”

她目光躲閃，嘴硬道。

“對啊，你怎麼就不叫他寫些彆的呢？我要是沒看見署名，還以為你是從什麼店裡買來自勵的呢。”

“我哪敢…”

“嘖嘖嘖——”

“你現在的樣子真的有點嬌羞！方格你不能這樣！你要做自己！”黃如許義憤填膺地全力搖晃方格，想把戀愛腦晃出去。

她被晃暈了，站定後穩住心神想要折起這幅字，黃如許卻不讓她如願，按住她正在動作的手追問道：“你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啊？之前怎麼沒看出來……哦不對！你那個時候……我說你當時那麼亢奮地舉手，明明對攝影沒興趣，意原在此啊。”

“對啊，就是這樣。”既然已經被看穿了，也沒有什麼假意掩飾的必要。

“那你們初中就認識了？”

“不是，你看他那樣像認識我嗎？”

“哦——莫——跨越初高中兩個時期的暗戀！你憋了個大的啊方格。”

“也沒那麼誇張，雖然有一點點心思，但初中畢業以後我是沒想過還能再見的。”

方格一邊說著，手裡一邊想要複原牛皮紙的折痕重新包起來，但好像怎麼都不對。

“為什麼呀？你為什麼喜歡他？”

方格嘟嘟囔囔地沒回話，這可急壞黃如許了，“快告訴我方格，快告訴我~”

方格被她扯著手臂，越發沒有複原的思路，顯得有些急躁。

“我來，我給你弄，你快告訴我，不然我都睡不著覺了。”

說著就搶過她手裡的牛皮紙和紙張。

“沒什麼意思的，我初中就見過他三次，第一次是我被人堵住威脅，他遠遠地替我解了圍，但那時我沒看到他是誰，後來在校運會上我跑800米的時候認出了他，但是又因為800米在他麵前出了洋相，最後一次是考試那天下雨了，他在廊下等雨停，我因為膽小錯過了和他開口的機會。就是這樣，我們唯一的三次交集，都是我的單方麵罷了。”

方格看著黃如許靈活的手指上下翻飛，思緒也像在她的指尖上跳躍，一會兒似被太陽炙烤般暖乎乎的，一會兒又充斥著雨天裡的塵土味道，再一會兒依然是那聲清晰的他第一次叫到自己名字時的聲線——3道，方格。

“第一次的時候就喜歡上他了嗎？”

黃如許已經重新包好了，連麻繩都紮上了一個完美的蝴蝶結，平整地放在方格麵前。

“沒有，應該都不是喜歡，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就是想靠近，後來麵對再也見不到的客觀事實時雖然有過失落，但也很快就平靜接受了。隻是那一天在高中再次聽到他的聲音的時候，確實有一種靈魂震顫的感覺，可能這個算是喜歡吧。”

黃如許安靜地聽著，不發一言。

“是不是有點失望？以為會是個起碼有意思的故事，但結果隻是個枯燥幼稚的心理曆程，甚至沒有什麼起伏波瀾。這樣的喜歡我也不知道配不配得上是喜歡。”方格自嘲道。

“沒有啦，我是在想，你們很巧，應該是有緣的。喜歡不都是因為很小的一件事或者一個瞬間嗎？我隻聽過兩個人是否相配，還沒聽過一個人連心動的權利都沒有的。”

“確實，很巧。”

“那你想做什麼，我都可以幫你。”

她聽到黃如許這樣說，你想做什麼，我都可以幫你。

一個秘密交換到了一句約定。

喜歡的人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推心置腹的朋友近在咫尺。

方格覺得，人生美妙也不過此刻了吧。

方格和黃如許的友情因為有了一個共同的秘密，一個關於方格少女心事的秘密作為起點，開始有了屬於兩個人之間更多的共同秘密。也許親密關係的起點就是從共同擁有並守護一個秘密開始的吧。

方格一直將那個紙包壓在自己的枕頭下，直到放寒假出校回家，她直奔裱框鋪。

“師傅，我想給這幅書法裱個框。”

“裱框還是裱掛軸？”

“裱框多少錢？”

“這個看你裱什麼框啊，什麼材質的木頭，木頭越好越貴咯，而且都是定製的，還有選機器還是手工也有分，還要看你的尺寸要求，你這個整四尺差不多，大概機器2-300。”

“那掛軸呢？”

“機器60，手工500。”

……

是她想得太淺了。

“這差距也太大了……”她小聲嘀咕著。

“不是名家，不用那麼在意機器還是手工，框和軸的選擇看家庭收納方便情況。”

雖不是名家，但也是她心目中的珍寶，可無奈實在囊中羞澀，彆說勒勒褲腰帶了，翻遍所有角落應該也沒辦法湊出500塊。

“機裱掛軸吧，謝謝師傅。”

“行。”

又確定好命紙、覆背、詩堂和畫杆等備件後，也已去了120元。

師傅說好半個小時能取，方格索性撐著腦袋在那看師傅裝裱。

在方格的目光如炬中，師傅也不由鄭重了幾分。

她問道：“師傅，這字寫得好嗎？”

師傅答：“尚可。”

老師傅閱字畫無數，他說尚可，那就是上佳！

方格莞爾，不禁生出與有榮焉的自豪感，有一門拿得出手的特長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