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千篇一律的生活裡會因為今天要給小黃豆喂什麼糧、明天該換木屑、後天該打掃籠子這樣的瑣事而有區彆，現在都被抽走了，重新被白色彌漫填滿。

生活的本色本該就是平靜，她覺得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但隻有遇到起伏才能讓人感知到以往的平靜。方格的起伏再次不期而至。

方格考了班級第二、年級第二的消息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最後一個知道消息的人是她自己。

枯燥的學習生活還能有什麼談資呢？誰和誰偷偷牽手談戀愛、誰和誰眉來眼去一看就不正常、誰和誰吵架鬨矛盾了、誰這次考試進步退步了，以及轉學一來就占了年級第一的方格這次終於掉到了年級第二。

“沒事，掉第二也還是前三嘛，實在不理解掉第二也能算退步？”李竝點了點方格的肩，安慰道。

“就是就是，下次再衝回第一嘛。”王冰冰順著李竝的話接道。

對於他們的安慰，方格笑了一笑。試卷都還沒有發下來，各科成績也不清楚，她不知道自己這次是在哪裡出了問題，要說失落的心情，更多的還是茫然。索性不再談這個話題好了。

“走嗎？去不去裝水？”她拿起桌上空空的保溫杯，向王冰冰問道。

“走走。”

打水回來的時候，倒是時機不很對地迎麵遇上了班主任陳老師。

“老師好。”兩人隔著一段距離規矩地打了聲招呼。

“正好，方格你來一下，我跟你聊聊。”

被點到名的方格愣了一下，等到老師走過，王冰冰碰了碰她的手肘提醒後才反應過來，趕緊跟了上去。

待轉過走廊，尋到一處人少稍微安靜之處，她們停了下來。

“最近生活上都還好吧？沒有和彆人鬨矛盾之類的吧？”

似曾相識的對話讓她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剛轉來沒多久的時候，因為另一樁事。還真是壞事連連啊。

“沒有，都挺好的。”她答道。

“家裡也挺好？沒有什麼問題吧？”

方格用力點點頭。

“學習上會吃力？講得太快了不深入又或者是隻講一些簡單的，難點沒有聚焦到？”

“老師，我覺得和初二的時候差不多，能夠適應的。”

“是這樣，老師想要調一下座位，我覺得學習環境和氛圍還是很重要的，把你和吳雯玉她們調過去坐在一起，你們互相之間還能討論討論學習，互相帶動促進一下。”

吳雯玉，這次反超方格的第一名。

陳老師放棄了前麵沒有任何意義的噓寒問暖，直接進入正題，方格猜這個提議並不是她剛剛在談話中的心血來潮，從看到方格和王冰冰走在一起打水的時候，她的目光就帶著審視。

“老師，我覺得現在挺好的……”方格有點著急，她不想換座位。

“老師沒有什麼特彆的意思，也不是說你現在學習不認真，就是為了你和其他同學都能一起進步，周圍圍繞的都是睡覺的、比美的還是進步的、有鬥誌的，這個激勵作用是不一樣的。”

“老師，他們都沒有影響我，是我自己的問題，我自己心態上有問題，我會努力調整的！”

看陳老師的表情，方格的一番說辭並未觸動到她，馬上曉之以情：“老師，我的適應能力很差，如果再換一個環境，不知道又要再花多少時間適應……”同時還不忘立下軍令狀，“老師，我保證會反思一下這次退步的原因，爭取下一次回到正常的狀態！”

她一口氣說完這許多，倒是讓陳老師沒法接上茬，估計是不知道該接哪句，起碼最後的結果是好的，陳老師隻是讓她總結一下這次的問題出在哪裡，後續要怎麼避免，到時候再來一趟辦公室即可。

換座位的風險算是暫時逃過了，方格走回教室的路上心裡還是不住地打鼓，誰知道陳老師有沒有被她唬到，畢竟鐵了心要換，她什麼發言權、拒絕權都不會有。

經過陳挺座位的時候，也許是衣角掃到了他，他竟然抬起了頭來。

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經過的方格，轉過頭來問道：“又被談話啦？”

她點點頭，也沒說具體的談話內容，估計陳挺也並不在意。

王冰冰倒是什麼話也沒問，繼續翻著她最新借的雜誌。

方格心裡一直在惦記著換座位的事情，以及今天被時時刻刻提醒著的自己考了第二名的成績，方格啊方格，剛上初三就原形畢露了嗎？

陳挺隻見她擰著個眉頭一臉嚴肅地神遊，以為是被打擊到了，也不敢多問，就又轉過身子睡覺去了。

這種焦慮不安的情緒一直籠罩著她，直到試卷一科一科被發下來。

她看著語文作文36分的分數，先是小小的錯愕了一下，這還是第一次得到這麼低的分數，應該是審題上的問題，寫離題了。而後便是一種情緒得到了逃逸的出口爭相湧出後的茫然，那麼多人都在問她怎麼了，為什麼這次退步了，她也自問是不是真有這麼差勁。

成績退步一定有個必然條件，但當這個必然條件落在了“作文離題”這個偶然事件上時……

班主任作為語文老師，她一定知道方格作文離題這件事，也能預估到是這個分數拖了後腿，但她還是覺得問題並不出在作文離題上，而是方格真真正正被某個環境影響了，又或即將被影響……真像一出荒誕默劇，不需要發聲，每個人都能從一個表象上解讀出背後千千萬萬的“隱喻”。

方格的這一天被攪得筋疲力竭，今天又剛巧是周五，她能預料回到家後還有一關等著自己過，索性一回到家不等發問便從頭到尾全盤托出，並著力強調隻是很不巧地揣摩錯了作文題目，少不得又要立下一番軍令狀，這場本有可能會興師動眾、大張旗鼓地出動七大姑八大姨的詰問才以“好吧，你自己知道了就行”一句總結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