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不湊巧的響了,程屺去取了外賣。
靳如意喝得不少,程屺擔心她醉酒又直接睡覺明天起來會不舒服。
把粥放下後,程屺去扶靳如意,想讓她起來吃點東西。但靳如意不自然地躲了一下,程屺就垂下手沒再動作。
靳如意費了好大勁才撐著沙發靠背坐直了,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離開烤肉店的時候還沒有這麼暈。
一定是程屺開車太快了,她想。
粥是裝在保溫箱裡送來的,熬的軟爛鮮香的芹菜粥,靳如意吃得很慢,胃裡暖融融的,甚至發了點汗。
她吃了一大半,把碗推了推,不好意思道,“我吃飽了。”實在是暈得不行,否則靳如意也不會什麼都不管就繼續窩到沙發裡躺著了。
程屺看著她還套在腳上的高跟鞋,彎下腰悶著聲給她脫鞋。吃飽喝足的靳如意還算配合,輕輕一勾腳背,鞋就脫下來了。
頭頂的燈光投在程屺的脖子和後背上,他右耳後的那顆痣也被照得清清楚楚。
靳如意沒來由的有點開心起來,好像發現了什麼隱秘的證據一樣,一些與六年前的程屺有關聯的證據。
她虛虛地探了探手說,“果然還在!”
程屺沒聽懂,以為是句沒頭沒腦的醉話。他直起身垂著眼看她,問道,“什麼還在。”
他的眼球是黑褐色的,裡麵乘著很多情緒,靳如意看不懂,但是能清楚地看到他眼裡自己的倒影。
靳如意不說話了,酒精的蒸騰讓她的嘴唇透著水潤的紅色,像是沾著晨露的玫瑰花瓣,嬌滴滴又嫩生生的。
程屺不自然地彆過頭。
印象裡,靳如意鮮少有這樣嬌憨的模樣。
靳如意的少女時代,是溫柔清冷的好學生,重逢後因為身上背負著太多事,她連笑都少有了,經常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像此時這樣醉酒的懵懂表情,讓程屺貪戀得想把她一把抱在懷裡再也不鬆開。
但他知道現在還不是留下的好時機。
她隻是醉了,不是原諒自己了。
況且自己是從醫院溜出來的,現在躺在床上的是許晉,明天早上季灃查房發現人不在,又要老媽子一樣叨叨。
靳如意想讓程屺沒什麼事就早點走吧,但因為太困,連話都來不及說就睡著了。
她呼吸逐漸平穩,濃密的頭發散開,在夜燈的照耀下像某種會勾人心魄的藻類。
程屺盯著看了很久,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一下。
睡著的人不安地動了一下,頭陷在柔軟的抱枕裡麵拱了拱,找了一個舒服的地方,嘴裡還發出小聲的嚶嚀。
淩晨四點半,百姓小區的保安打著哈欠去上衛生間,突然發現有人從18號樓3單元的樓道裡出來了。
是個年輕男人,麵上帶著疲倦,但掩蓋不了他身上矜貴的氣質。
保安還來不來細想他怎麼會出現在這樣的小區,就被門口罵罵咧咧宿醉回家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再回頭看時,剛那年輕男人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灰色轎車,保安不認識車的品牌,但那明晃晃的5位相同數字的車牌號,還是讓他意識到此人非富即貴。
靳如意醒來的時候,渾身上下仿佛拆了重裝過,每個關節都像是生鏽了一樣,僵硬又酸痛。
陽光從沒拉嚴實的窗簾中間的縫隙鑽進來,灑下幾道暖融融的光,靳如意抬手張開五指擋了擋,眯著眼睛坐起來。
她突然想到,自己明明是睡在了沙發上的,那是什麼時候回到床上的呢。
昨晚上在樓道裡和家門口發生的事跟放電影一樣一幀一幀的在靳如意腦海裡晃。
程屺仿佛乘著一汪冰湖的雙眼,程屺乾燥溫柔的掌心,程屺堅實有力的胸膛,以及他盯著自己看的時候那種莫名的情緒,都宛如實質一般,纏繞在靳如意的身上,讓她不得不正視一個事實。
那就是,程屺回來了,並且他似乎是有所圖的。
靳如意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再也不能喝這麼多酒了。不對,是喝多了酒以後不能再讓程屺上車了。
床頭櫃上放著靳如意的保溫杯,她拿起來才發現沉甸甸的灌滿了水。
杯子下壓著一張便簽紙,上麵有程屺的留言。
「靳如意,我明天上午會去店裡,以TG的名義,聊聊雲山生態遊的事兒。對了,沙發上睡覺對腰不好。」
程屺的字是小時候外公帶著練的,標準的瘦金體,上學時就常常因為字寫得好被老師表揚。
靳如意看著那些流暢的筆觸,出神地想,程屺出國這幾年,洋墨水沒少喝,字倒是寫得比以前更好了。
她看完後順手把便簽紙疊得四四方方。疊好了卻突然像被燙到了一樣,把紙丟得遠遠的。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事情。
從第一個寫滿了解題思路的標簽紙,到後來兩人上課期間偷偷傳的小紙條,靳如意曾都細細疊起來收好,裝在從茶樓裡拿的琉璃瓶裡。
像裝著滿滿一兜糖出去玩的小朋友,滿心都是充盈的被偏愛的滿足感。
靳如意討厭自己潛移默化中保留的這些習慣,畢竟那個琉璃瓶裡的紙條,也都隨著最後一封郵件的發送被她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宿醉帶來的渾身無力讓敬如意整個人都懨懨的,她草草地洗了臉,紮了個丸子頭穿著運動服就出門了。
到了茶樓是九點半,程屺的車已經停在了樓下。許晉和小米在門口,一邊杵著一個跟門神一樣。
看見靳如意下車,許晉馬上迎上來,笑著道,“靳小姐,程總在樓上等著了。”
小米跟著點點頭,“二樓屏風後的雅間。”
靳如意上樓後,看到是抓著茶水單子皺眉的程屺和一臉難做的工作人員小陳。
“怎麼了?”靳如意走過去問。
問的是店裡的工作人員,眼睛看向的卻是程屺。
程屺無辜地攤手,示意工作人員自己說。
“程總點了最貴的套餐,”小陳字斟句酌,邊說還邊看靳如意的臉色,“就是需要您親自上手的那個。”
“有什麼問題嗎?”靳如意不解。
小陳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程屺,帶著點無法理解的表情對靳如意說,“程總說隻上一壺泡好的茶就可以。”
靳如意聽明白了,程屺這是變著花的在給自己增營收呢。
她無語地看著程屺,對方一臉坦蕩地回看過來,對她說,“沒記錯的話,二樓有低消吧?我點個套餐,但不妨礙我隻想要一壺春茶吧。”
是不妨礙,但你的行為純屬有病。靳如意想著,吩咐小陳,“行,就照程總說的給他上一壺春茶,拿三個杯子。”
小陳如蒙大赦,拿起茶水單子就腳底抹油溜了。
靳如意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屏風後麵,才回頭有點不高興地問程屺,“你為難一個小姑娘做什麼。”
“這就是為難了?你帶出來的下屬應變能力不行啊。”程屺滿不在乎道。
靳如意最是護短,馬上反駁道,“說什麼應變能力,她那是按規矩辦事,誰想到遇上你非要充大款。”
說完又覺得不對,補了一句,語氣忿忿的,“不好意思,你是真大款。”
程屺勾了勾唇,心情很好的樣子。
茶是許晉端上來的,托盤裡裝著一壺茶和三個茶杯。
上樓後發現二人之間氣氛尷尬,也見怪不怪,一臉淡定地倒茶。
然後拿出準備好的資料遞給靳如意,“靳小姐,生態遊項目,TG出了一個梗概,您看看。”
靳如意翻了一下,說是梗概,其實是許晉謙虛了,這已經是一份基本成型了的方案了。
翻到最後一頁,靳如意愣了愣,相關事宜裡麵,第一條寫的就是:擇日去雲山調研,了解沿途路況、景區、有無民宿等。
第二條,建議調研人員:TG文旅事業部負責人,雲山茶廠負責人。
許晉見她看完就合上了文件,也不說話。本著為老板分憂的原則,他試探著問,“靳小姐,有什麼不明白的嗎?我可以給你解釋。”
靳如意指著第二條,“TG文旅事業部負責人是?”
許晉頓了一下,說道,“這是TG最新成立的部門,目前暫時由程總直管。
為了茶園,靳如意咬咬牙,前男友就前男友吧,彆跟錢過不去。
她說,“你們計劃什麼時候去調研呢?”
許晉說,“越快越好。”
程屺沒事兒人一樣,像是早知道了靳如意不會拒絕一樣。他盯著靳如意運動服胸前的那隻可愛小貓,怎麼看都覺得這隻貓表現出來的溫順是假的,遇上事毫不猶豫地亮爪子才是它的本來麵目。
他收回眼神,順著許晉的話說道,“之所以建議儘快出發調研,主要是想在秋茶上市前把方案敲定。最好是上市的時候同步上線生態遊產品。”
靳如意沒想到TG這邊願意推雲山的生態遊項目,一時間心情也好起來,問道,“需要我這邊配合做什麼?”
程屺看著她,“不多,靳小姐這邊就負責做個調研的日程安排吧,畢竟……”他頓了一下,“雲山你熟。”
靳如意突然沉默了,想起來那個做完卻沒人一起去的雲山一日遊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