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門被人關上,隔絕了外麵的冷風。
“我聽李大人說,你想要見我一麵。”
男子聲音溫潤清透,細聽卻能察覺到其中的虛弱。
“殿下,是臣有眼無珠......”
“不必多禮。你沒見過我,從頭至尾隻聽李大人的安排,信不過他的話倒也正常。”
雖看不到男子的神情,卻能感覺到他含著笑。
“沒想到殿下如此寬仁通達。既如此,下臣也就有話直說了。”
“但說無妨。”
話題到了緊要處,沈青彥往櫃門處傾了傾身。
卻沒察覺到自己此刻的姿勢有多怪異。
黑暗窄小的櫃內,他後背抵著櫃側,一手捂著江照枝的嘴,一手箍著她的胸口,將她牢牢地控製在自己懷裡。
然而左手下的柔軟被他徹底無視了。
江照枝震驚得無法動彈。
她動不了,也不知道該怎麼動。
當那片無人觸碰過的私|密之處被一隻大掌用力勒住時,她僵住了,耳邊好似響起了巨大的轟鳴聲。
成長到如今,她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
外麵的對話聲還在繼續。
“兩淮巡鹽禦史的案子一結,下臣便收到了李大人的消息,如今雖接到調令,我這心裡卻怎麼也不踏實。直到前日,我聽說主審這案子的王少卿失蹤了,不知殿下可知道這事?”
對麵沉默了半晌,“你覺得是我動的手腳?”
“臣不敢!”話音未落便是撲通一聲響。
“周大人。”男子的聲音輕柔,卻帶著無法忽視的壓迫感,“王大人是我的親信,我如今也在找他的屍體。”
言外之意,王大人不是死於他手。
“周大人,你為官二十餘載,直到前年才得了京城的憲職,一家五口也跟著雞犬升天,住進了昌平四進五出的宅院。”
男子緩緩用了一口茶。
“......他們跟著你享恩享福,卻不知你在外為官有多艱辛。”
“你過去在地方做官,朝堂的許多內情都不了解,知其一不知其二,行走其中就如同踩在薄冰上,一不小心——”男子點了點桌麵,“啪嗒,就掉下去了。”
“這些......你明白嗎?”
“下臣、下臣明白。”
靜默了半晌,男子才又開口。
“放心去吧,你的家人我會替你照顧周全。”
“謝殿下——”
吱呀——
當中一人出了房間。
櫃內,沈青彥雙眸微眯,右手下意識撚了撚佛珠。
這動作在江照枝眼裡仿若平地一聲雷般,令她霎時驚醒了。
......禽|獸!
光天化日之下,他怎麼敢如此猖狂的?
江照枝氣得發抖,她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去,黑暗中,那隻落在她胸口的手似是僵住了。
沈青彥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今日並未佩戴珠串,垂眸看去,他兩指相疊,正抵著她的柔軟。
他還沒想明白手下這塊地方怎麼會是這種奇怪的手感,虎口便被人狠狠咬了一口。
嘶——
沈青彥痛得緊咬牙根,手上的力也泄了。
下一刻,他被人重重一推,而後哐當一聲,櫃門被身前的黑影撞開了。
江照枝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什麼人!”
屋外立時察覺過來,話音未落,沈青彥便躥出了方角櫃,一手撈起地上的江照枝,幾步跳出了窗外。
嗖——
一枚銀針從外間飛了進來,掠過二人的側影,釘在了牆上。
“不必追了。”
剛到窗邊的暗衛止住了腳步。
大皇子蕭楚拿起茶盞聞了聞,“去看看針上的衣料。”
暗衛抬起頭,看到銀針上果然有一抹淺黃衣料,而針頭深深嵌入了牆內。他扯下衣料走出內間。
“殿下,是個女子。”
蕭楚接過衣料,在手中摩挲片刻。
“聽動靜不止一人呢......你去查查今日來參加宴席的女眷,找到了也不要聲張,先看她是何應對。”
“屬下明白。”
與此同時,銀安樓西側的竹林中。
江照枝受了驚嚇癱倒在地上,上半身幾乎趴著,月白的百褶裙散開落了一地。
她杏眼微怔,露出的半邊臉頰過分慘白,唇瓣卻帶著點滴觸目驚心的血紅,分明落魄的容色,卻在此刻透出一種詭異的美。
沈青彥淡淡從江照枝身上收回視線。
他沒說什麼,很快轉過身,離開了竹林。
等江照枝回過神,偌大的竹林中已經看不到沈青彥的身影。
方才從二樓跳下來時,她還以為自己要死了。
可沈青彥抱著她,一手攔腰,踩上了窗外的樹枝借力,平穩地滾落在地。
沈青彥會武?
從二樓高的地方跳下來,不僅她毫發未傷,沈青彥一路抱著她從二樓跳下,竟然也還能如常行走。
江照枝雖然不懂,卻也約莫覺出沈青彥的武藝並不一般。
她記得姨娘說過,沈青彥在回到侯府之前的經曆很坎坷,他一直是依靠自己謀生,從未被人收養過。
這樣的人,有機會練出如此高強的武功嗎?
江照枝心有疑慮,卻沒有多想,對她來說,眼下最令她心焦的並不是此事,而是——
沈青彥摸她了。
她自小就在母親的寵愛中長大,即使家中並不富裕,但母親卻很舍得投喂她。是以她打小便比同齡人發育得早一些,身子比彆人胖,胸前也是早早地就鼓起來了。
一直到前幾年,她狠下心來節食了一段時日,身子才漸漸瘦了下來,但胸前這兩團卻是反其道而行之。
她煩得很,後來也懶得管了,日常穿的衣衫也會選大一號的。
可這到底是她的私|密之處,連她自己都沒有摸過,卻被、卻被......
想到這裡,一股怒氣湧上心頭,江照枝嗆得咳了咳,胸脯也跟著抖動。
沈青彥究竟想做什麼?
背著他人和自己的表弟妹勾當,就當真如此快活嗎?
江照枝眼眶微微紅了。
他想玩她,把她當個沒臉沒皮的物件,她卻不能叫他看輕了。
江照枝忍住眼淚,小手緊緊攥成拳,支撐著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要和禎哥哥成親,決計不能再墮入沈青彥的圈套中。
決計不能。
-
夜幕悄悄降臨,彎月輕籠薄霧。
五公主府上的某處小院內,江照枝抱著肩撫了撫胳膊,仍覺得冷。
她又迷路了。
方才出了竹林,她本來想要繼續找狸奴的,於是沿著銀安樓西側的一條遊廊往前走,然而越繞越遠,到最後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裡了。
眼前是一方小院,看上去像是後罩院,莫非是下人住的地方?
這會兒卻沒有點燈,一片漆黑,江照枝走到門口又停下了腳步。
她有點怕了。
“小姐?”
這時身後忽然響起一道略渾厚的聲音。
江照枝一抖,轉頭卻看見一抹光亮。
是府裡的小廝!
身形寬大,手裡還提著一盞花燈。
小廝上前問:“小姐,你可是迷路了?”
江照枝看他麵相和善,便點了點頭:“原是來找狸奴的,不知怎麼走到這裡了。”
小廝笑道:“這府裡地界大,若是第一次來,還真有可能迷路呢!”
說著將手裡的花燈提了提,像是在給她照亮兒。
“話說,您好好地在這府裡找狸奴做什麼?我可沒聽說五殿下還養狸奴了!”
江照枝原以為他要給自己指路了,卻沒想到他又問得細了些,心下覺得他要確認一下也沒什麼,便說了:“原是侯夫人要送給殿下的狸奴跑丟了,我是出來幫忙找的,沒想到出來卻迷了路。”
“原是這樣!”小廝嗬嗬一笑,反手將花燈遞了過去,又側過身伸手往旁側的月洞門一指,“您順著門出去,瞧見明月湖了,再往東拐進綠柱長廊,直直地走下去,便能到了。”
“宴席這會兒都已經開始了,我這花燈便是從那兒得的,小姐您快去吧!”
江照枝接過花燈連連道謝,“這花燈你不用了嗎?我這樣拿走你用什麼?”
“小姐真是心善,我就在這院子裡住,用不著了!”說罷轉身往院裡走去。
江照枝也不再推脫,照著前路便往月洞門走去。
“小姐,您去過銀安樓嗎?”
一片寂靜的暗夜中,忽然又傳來小廝的聲音。
江照枝心神一抖,花燈掉落在地上。
燭燈裡的火苗沾到油布做成的花蕊瞬間變小了,江照枝忙彎腰匆匆撿起,火苗重新燃了起來。
花燈驟然亮起,照在江照枝煞白的臉上。
“沒去過,怎麼了?”
她在此刻突然變得異常鎮靜,緩緩轉過頭朝小廝看了過去。
小廝站在院門口,笑著撓了撓頭,看起來十分質樸,“我今兒去銀安樓灑掃的時候瞧見好似有人去過,還以為是您去那兒找狸奴了......沒什麼要緊的,耽誤您了,我這就走。”
黑暗中,小廝的身影很快消失了。
江照枝攥著花燈的指節早已泛白,轉過身踏入月洞門,往明月湖去了。
她剛一走,院裡的小廝就飛身躍上屋頂,幾步便沒了蹤影。
與此同時,後罩院外的高牆旁,走出了一道黑影。
夜涼如水,寒風刺骨。
江照枝走出月洞門沒一會兒,手上的花燈便被風吹滅了。
許是方才掉在地上時露了縫隙,她走得急卻也沒發覺。
江照枝捏著燈柄,帶著沒火的燈走在光禿禿的卵石路上,這裡一片漆黑,但風卻從四麵八方吹來。
恰在此時,天空忽然綻放出一道亮光。
嘣——
火花在空中劈啪散落開來。
設宴地便是前麵了!
江照枝激動極了,腳下的步子不由邁得快了些。
然她隻抬頭看著煙花,在空蕩的院中小跑起來,卻沒注意腳下——壘在岸邊嶙峋峻峭的太湖石。
太湖石高低不一,最矮的一堆與她小腿平齊,原本壘在岸邊除了美觀外,也是為了做出分界。
砰——
江照枝恰好就撞在那堆最矮的石頭上。
若僅僅隻是撞上,後果還不至於太嚴重。
可她撞上石頭後,身子失去了平衡,整個人直衝衝掉入了明月湖中。
明月湖上雖結了冰,卻在她掉落之後響起了一聲哢嚓。
冬季,水位線低於湖岸許多,江照枝被撞得意識不清,她隻感覺自己的手心很涼。
她抓了抓冰麵,試圖讓自己爬起來,然而她剛一動彈,冰麵就裂出了一條縫。
咕咚——
江照枝掉入了冰湖中。
距離太湖石約莫半丈遠的地方,沈青彥負手靜靜站著,如漆的雙眸隱沒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