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
侯夫人將茶盞狠狠一摔,江照枝嚇得一抖,她還沒見過侯夫人這麼凶的樣子。
“那狸奴是我吩咐人專程從雲南運來的,是我要送給五殿下的大禮!”
海棠帶著哭腔顫抖回:“奴婢知錯,奴婢不是有意的,一個沒看住就......”
王嬤嬤當下說:“夫人,消消氣。就這一會兒的功夫,狸奴約莫還在府裡,我多叫些人去尋,說不準能尋到呢。”
“隻是咱們來就帶了兩個丫鬟,這事也不好讓彆人知道,人多的話,找起來定能更快些......”
王嬤嬤說著有意無意地往江照枝那裡看了一眼。
江照枝自然領會不到她的意思,她垂著頭,心裡隻是想,這狸奴是侯夫人特意給五公主準備的誕辰禮,若是真丟了,豈不是一番心意都白費了。
“我幫夫人找吧。”江照枝輕聲開口,“我身邊還帶了個丫鬟,我們二人幫夫人一起找,也能快些。”
“那怎麼使得?”王嬤嬤忙阻攔,“我讓丫鬟們去找就行了。”
“她想去,便讓她去吧。”侯夫人抿著唇,淡淡掃過她一眼。
江照枝點了點頭,小心翼翼朝侯夫人告辭,離開了花廳。
事實上,她幫忙去找狸奴也有自己的一點小心思。
她知道侯夫人不喜歡她,所以她想著若是此事成功了,約莫也能改變一點她在侯夫人心中的印象。
江照枝出去後,便與墨梅分頭開始找貓。
她繞著花廳旁側的紅牆往裡走,雙眼瞪大了往路邊的花圃瞧,一路上找得十分專注,嘴上還喚著那狸奴。
漸漸地,路上的人越來越少了,直到最後,連路邊灑掃的小廝都瞧不見了。
很快,江照枝發現了一個事實:她迷路了。
她平常也不路癡的,隻是這公主府實在太大,她繞著繞著就不知道自己走去哪兒了。
江照枝迷茫地往身後看了看,來時穿過了幾個月洞門,拐了幾次彎,她已記不太清了。
罷了,還是先找貓吧。
江照枝下定決心,走進了眼前的林蔭小徑。
不曾想走進去卻是彆有洞天。
入目是一處依湖而建的吊腳。
樓高三層,層頂雕梁畫棟,氣勢非凡,當中的匾額上寫了三個鎏金大字:銀安閣。
樓閣前頭是一片清湖和一座青台紅柱的戲台子。
京中鮮少見到像吊腳樓這樣的建築,此處倒像是為了看戲專門搭建的。想來若是坐在樓內看戲,視野一定極佳。
隻不過眼下是空蕩蕩的,似乎沒有人,周遭十分安靜。
那狸奴總不能跑到這兒來吧?
江照枝覺得後背有些涼絲絲的,但想到侯夫人看她的眼神,她還是給自己打了打氣,抬腳踏入了銀安閣。
走上樓梯,轉角處鏤空窗扇上刻著五蝠捧壽雕飾,十分精致。
江照枝拐進走廊,沿著廊柱一間一間走過,嘴裡輕輕喊著:喵,喵,喵......
許是這樓閣實在安靜,江照枝剛走過第三間,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是很輕微的一聲響動。
江照枝停了下來,心裡不由驚喜。
看來她沒有找錯。
吱呀——
江照枝滿懷期待地推開房門。
是一個帶了隔間的廳房,房間裡被人灑掃得很乾淨,當中擺著一個梨木圓桌,下頭踩著猩紅如意紋絨毯,東麵還置著幾個安放琺琅器的博古架。
外間很大卻也空蕩,江照枝掃了一眼便朝裡間走了過去。
珠簾泠泠作響,江照枝輕手輕腳地走進去,便看到一扇山水翡翠雕鏤座屏,狸奴應當就在這後麵了。
“喵,喵。彆躲了,快和我回家吧。”
江照枝試圖用最溫柔的嗓音召喚狸奴,貓著腰走到了屏風前。
這時她透過鏤刻屏風上的空隙,看到有影子閃動。
“小狸奴,原你就在這裡!”
江照枝激動地伸出雙手,迅速閃進了屏風。
“啊——嗚嗚嗚。”
貓沒找到,嘴卻被人捂住了,身子也被人牢牢從後麵製住。
“安靜。”
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江照枝才意識到自己此刻正被人抱在懷裡。
竟然還是個男的?
江照枝頓時嚇得心神俱裂,這樓裡怎麼會忽然冒出個男子?
方才她在外麵說了那麼多話,這男子為何不出來?
如此猥瑣地躲在屏風後這麼久,他是人是鬼?
江照枝下意識想要掰開男子緊緊勒著的手,嘴卻被牢牢捂著,江照枝嗚嗚抵抗,憋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江小姐,是我。”
男人的聲音明顯透著冷意。
江照枝一怔,掙紮的動作停了下來。
這聲音怎麼有點耳熟。
“你若是不動了,我就放開你。”男子高出她許多,又刻意分開了些距離,身子沒有碰著她。
江照枝突然就想起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怎麼是他?!
江照枝一時反應不來,愣在了原地。男子看她不動以為她聽懂了,便鬆開了手。
江照枝難以置信地轉過身去,在看到男子麵孔的一刹那大驚失色。
沒認錯,是沈青彥。
他離她約莫一尺遠,這會兒正用帕子擦拭手心,眉頭微微皺著。
“你......”
江照枝正想問他怎麼在這裡,就看到他輕輕比了個噓的手勢。
“有人來了。”
風簌簌從窗外吹了進來,房間內突然安靜下來,沈青彥幾步走到屏風前,屏息側耳探聽。
氣氛莫名其妙變得緊張,江照枝詭異地聽從了沈青彥的話,連呼吸聲都放輕了。
可她什麼聲音都沒有聽到。
江照枝突然發覺這事不對。
有人來了,她為什麼要躲起來?
還是和沈青彥一起?
江照枝自覺問心無愧,直了直脊背,準備走出屏風,她已經無心去關注沈青彥今日古怪的行為,她下意識想離開這裡。
恰在此時,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像是在上樓。
她踏出去的右腳頓在半空。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江照枝雙腳離了地,被人拎著進了木櫃。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櫃子門已經關上了。
恰在此時,有人推開了房門。
而後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房間,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殿下,人還沒來。”
“無妨,等等罷——咳、咳。”
房內又重新安靜下來。
狹小幽閉的紅漆描金方角櫃裡,江照枝上身微弓,後腰緊緊地貼著沈青彥。
她後悔極了。
方才她若是光明正大地出去了,還不見得有什麼奇怪的,可眼下她被沈青彥一聲不吭地拖進了櫃子裡,這時若是再出去,怕是她有十張嘴都說不清了。
想到這裡,江照枝才回想起方才沈青彥的種種古怪。
他為什麼要捂住她的嘴?
他又怎麼會出現在銀安樓?方才她在外麵分明沒看到有人進去,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江照枝邊想邊透過木櫃門縫往外看。
裡間不大,相比寬敞明淨的外間來說,甚至有些狹窄。
雕鏤屏風後正對著一扇窗,窗前是一張紫檀木嵌螺鈿床塌,而她所在的木櫃正靠在牆邊,能將室內的環境一覽無餘。
但外間的情景她就看不到了,聲音卻能聽個大概。
疑惑漸漸湧上心頭,江照枝皺了皺眉。
沈青彥一早躲在這裡,就是為了偷聽大皇子說話?
這是什麼奇怪的癖好?
沈青彥忍無可忍地閉了閉眼。
從方才躲進來到現在,身前這一堆軟趴趴的東西就沒停下來過,要麼是上身隔著衣料蹭來蹭去,要麼是腦袋在他胸前左右摩擦。
不知怎地,他忽然覺得前些日子才痊愈的肩膀,此刻又隱隱痛了起來。
沈青彥微微仰起頭,試圖躲過她亂跑的發絲。
然而他這一動,江照枝才反應過來身後還有個活人在,一聲驚叫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
不是她不想叫,是她被人捂住了嘴。
才意識到眼下不是叫的時候。
江照枝咽了咽乾澀的喉嚨,當下動也不敢動了。
沈青彥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片刻,捂著江照枝的手也微微鬆開,卻沒拿走。
江照枝微微喘了口氣,熱氣呼到前麵的手掌中,落下一片濡濕。
沈青彥聚精會神地聽著外麵的動靜,沒注意到手上的異樣。
江照枝卻好似因為這溫度醒過神,臉頰轟地一下紅了。
她忽然想起那本書裡的情節。
某次意外下,兩位主角一起躲進了方角櫃裡,方角櫃空間狹小,冰山公子和善良的女主角緊緊挨著,便在這時生出了試探的心思,在黑暗中悄悄吻了小姐的手背。
方角櫃、狹小、黑暗、緊緊貼著,和她此刻的情境何其相似!
沈青彥莫不是真想趁這個機會試探她的心意吧!
所以......他根本不是為了偷聽大皇子說話才躲進屏風,而是為了她!
說不準她從花廳出來後,他就跟著她了,而後又趁她不注意悄悄溜進了銀安樓裡。
江照枝這樣想著,腦中便隻剩下這個想法,也覺不出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當下越想越氣,在心底暗罵了一聲:禽|獸!
她原以為沈青彥已經死心了,卻不曾想暗地裡正謀劃著這樣見不得人的事,方才將她拉回去,約莫著就是想趁她不備貼近她呢!
真是卑鄙!
可眼下她已徹底出不去了。
江照枝又羞又惱,她想不明白沈青彥到底是喜歡上她哪一點了,怎麼偏偏就非她不可了?
她氣憤地往前挪了挪。
但這方角櫃本就沒了空間,江照枝再往前挪也隻是在原地動了動。
吱呀——
此時外間傳來一道開門聲。
幽閉的空間內,沈青彥凝神聽外麵的動靜,眼前的一團卻始終無法安分,頂著他的身子來回較勁。
沈青彥雙眸一冷,終於無法忍受,伸手一把箍住了她。
卻沒注意到手的高度,恰好勒在了她的香溫玉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