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朗發現自己變成了飄浮在空中的幽靈,正以一個脫離於世界的視角,去看世間發生的一切。
林舒望很快發現“蘇雲朗”有些不對勁。他喚了“蘇雲朗”兩聲,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蘇雲朗”身邊。
“蘇雲朗”的身子晃了晃,猛地向一邊倒去,恰好就暈在林舒望的懷中。
討厭的家夥,月亮還沒有這樣抱過我呢。
就算知道林舒望懷中是自己的軀殼,蘇雲朗還是感覺一陣牙酸。
他“占有欲”三個字的含義,僅僅是看著“彆人”倒在林舒望的懷中,他就能釀出三缸山西老陳醋。
蘇雲朗仗著林舒望看不見,大大方方的在林舒望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耀武揚威的看向那個雙眼緊閉的“蘇雲朗”。
林舒望的手都在顫抖,他探了探“蘇雲朗”的鼻息,將頭貼在“蘇雲朗”的胸口,還翻了下他的眼皮。
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就好像蘇雲朗隻是陷入昏睡一樣。
林舒望顫抖的拿起手機,撥通的司機的號碼。
手機卻有意和他作對,什麼信號也沒有。
“這時候掉鏈子。”林舒望氣惱的將手機扔了出去,手機與地板碰撞,發出“咚”的一聲。
躺在沙發上的“蘇雲朗”還同剛才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林舒望深吸幾口氣,調整著自己的呼吸,然後重新開始無謂的忙碌。
“沒事的,我在這裡。”
蘇雲朗衝林舒望撲過去,卻直接從林舒望的身體中穿了過去。
不能讓月亮這樣,還是得回去。
蘇雲朗猛地向沙發上的“自己”撲去。
影視劇中的都是這樣的。
隻要靈魂與身體距離足夠近,身體就會將靈魂吸附進去,所有的一切都會回歸正軌。
沒成功?是姿勢不對?再試一次。
還是不行?再試一次。
不行?再來。
蘇雲朗試了很多次,他一次次的從“自己”,從忙碌的林舒望身體中穿過,但“自己”仍然昏睡著。
他隻能無措的站在一邊,看著林舒望同樣無措的忙碌著。
算了。
如果這就是觸及真相的代價。
那至少在最後,我看清了月亮的心意。
他是在乎我的。
一股強大的力將蘇雲朗向後拖拽,周圍的一切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向前飛去,迅速變成了看不出形狀的殘影。
等蘇雲朗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站在一個潔白的空間之中。
之前所在的世界被禁錮在一個巨大的泡泡裡,像商店裡售賣的雪景球。
大泡泡環繞著看不清小泡泡周,隻是這些小泡泡中包裹著霧氣,蘇雲朗看了好半天都沒看清裡麵包裹著的是什麼。
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蘇雲朗循著聲音的方向走過去,聲音逐漸變得清晰。
兩個聲音正在激烈的爭吵著。
聽著有些耳熟。
好像是……
我自己?
蘇雲朗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就是自己的聲音,隻不過其中一個屬於童年時期的自己。
“要反映最真實的世界,林舒望就必須被驅逐。他是外來者,是不可再現的偶然。”蘇雲朗聽見“自己”煞有其事的說道。
硬了。
拳頭硬了。
他現在就想給這個聲音的來一拳。
“就算是外來者,他也是世界態度的一種體現,而你卻要將這世界最純粹的善意抹殺。”小奶音怒氣衝衝的反駁著:“第二次還傷到了世界的本源。”
另一個聲音變得有些暴躁:“我再說一遍,林舒望受傷是因為觸犯了這個世界的規則,不是我要抹殺他。雖然我是想借著這個機會,讓他知難而退。但要不是我出手,他能隻是受點輕傷?估計早就……”
原來如此。
蘇雲朗不動聲色的聽著兩個聲音的爭吵,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怎麼就不是世界態度的體現了?你……”
“所以這個世界是我的夢境嗎?那你們是什麼,不同時期的我嗎?”在兩個聲音開始第二遍這個話題時,蘇雲朗朗聲問道。
爭吵的聲音安靜了下來,半晌小奶音才驚呼一聲:“天哪!”
“自己”清了清嗓子,兩個聲音先後傳來。
“我們是世界意識。”
……
我抖兩下,以表尊重嗎?
有些唬人的場景,在小奶音慢半拍,還故意拖長的語調下,顯得有點搞笑。
蘇雲朗努力壓下自己上揚的嘴角,故作嚴肅的問道:“如果世界是我的夢境,那你們其實是我的意識……所以,為什麼有兩個?不同時期?一善一惡?”
“嗬。”蘇雲朗聽見“自己”嗤笑一聲,諷刺道:“世界哪有什麼黑白分明的善惡。兩個世界意識,是一個真實,另一個嘛……虛假的幻夢。”
“你憑什麼說我是幻夢。”小奶音立刻反駁,聲音聽起來有些氣惱。“就算他是外來者,也是真實存在的。”
“你的口中的天使,哦,就是林舒望。無法重複,不可再現,不過是……不過是一次極小概率的偶然事件。將偶然當作必然,那才是真的愚蠢。我們要做的,是真實反映這個世界對本源的態度。”
蘇雲朗打斷了“自己”之後的話:“聽你們的意思,我體質的變化不過是世界善意惡意的具象化體現。萬人嫌是因為受到了傷害,潛意識裡不相信有人會幫助自己,那月亮的出現不是正好證明……”
“你相信會有這樣的人嗎?”像是觸發了關鍵詞,在蘇雲朗提到林舒望的瞬間,那個聲音便拋出了問題:“不在乎你帶來的傷害,無條件的信任和支持你,無論發生什麼都選擇站在你這一邊。不求回報,不計後果,一心一意為你鋪路,隻為了拉你出苦海,救你出深淵。”
蘇雲朗反問:“相信與否重要嗎?他已經出現了。”
“就是就是。”小奶音在一邊附和著。
“可他肯定目的不純,說不定還另有所圖。”
“那又怎樣。”蘇雲朗翻了個白眼:“他幫了我,即使在你們給他使了那麼多絆子後,仍然選擇站在我身邊。你既然是世界意識,那麼他做了什麼,對我怎樣,應該都能看見吧。”
“就是就是。”小奶音一邊附和著,一邊在蘇雲朗麵前顯了形。
白色的毛團子,像是一隻白貓。
蘇雲朗把白貓抱起來,手從貓咪順滑的毛發上一路摸下去:“其實,你也在接受他吧。”
“不可能。”那個聲音立刻反駁,像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
蘇雲朗抑製不住的嘴角上揚。
這個反應?
是心虛了吧。
他的語氣越發肯定:“你說不可能,那又怎麼會分裂出另一個意識,一個專門保護外來者的意識。”
“你雖然與他爭吵,但也沒動手抹殺。以你的實力,這應該是輕而易舉的吧。”蘇雲朗擼了一把懷裡的小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第二次抹殺……抹殺月亮的時候,你也手下留情了。”
“你們兩個怎麼都這麼說。”那個聲音變得越發急躁:“我什麼時候想抹滅他了。那是這個世界出現時就定下的規則。你每一次體質的改變,都會伴隨著一場高熱。促使你體質改變的人,也會受到世界的考驗。但他是外來者,考驗到他那裡就是直接抹殺。要不是我……”
“你承認了。”蘇雲朗打了個響指:“你沒想抹殺他,甚至還幫了他。既然如此,要不要賭一把,賭林舒望真實存在,賭真的會有這樣一個人,披星戴月,隻為拯救我而來。”
懷中的貓咪突然不動了,似乎是靈魂離開軀殼,變成了一個精致的玩偶。
片刻後,貓咪又恢複了生機。
它在蘇雲朗的手上蹭了蹭,戀戀不舍的在蘇雲朗的手心舔了舔。
它從蘇雲朗的懷抱中掙脫出來,穩穩的跳到地上,轉過身,衝著蘇雲朗的方麵,叫了一聲。
蘇雲朗快速的向後退去,最終跌入了那個包裹著他夢境的泡泡中。
周圍忽然有了色彩,有了聲音。
一切都隨著蘇雲朗的不斷後退而飛速向前,讓人眼花繚亂。
蘇雲朗閉上眼睛,不再看那些會讓人陷入癲狂的光影。
世界意識做出了選擇。
做出了與他相同的選擇。
豪賭一把。
倒退的感覺逐漸消失,蘇雲朗感覺自己跌入了一個柔軟的墊子上。
他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林舒望家的頂燈。林舒望就坐他身邊,沒有注意他已經醒過來了。
“終於打通了。”
一直沒有信號的手機傳來了“嘟嘟嘟”的提示音。
蘇雲朗握住林舒望手的瞬間,電話接通了。
“林少,什麼事?”司機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林舒望沒有回應,呆呆的看著握自己被握住的手,難以置信的看向滿臉笑意的蘇雲朗。
蘇雲朗將他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