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不一樣。
楚琹聞聲一頓,隨後臉上掛著笑意,“那、我權當你這你在誇我嘍?”
他盯著聶應身影半晌,皆未等到其回應,至此二人就簡短對話草草結束,楚琹躺平,眼神左右瞟在著這逼仄帳中,他複盤今日所見,無一不叫其開眼,他抬手摸到腦門上,試圖感受那植入在腦中的芯片。
楚琹向上伸直手臂,反複查看自己的手心手背,自己的血液,真的會有如此價值嗎,竟叫觀察屋不惜開出高價留住自己。
不知怎得,比起此前那維係了幾百年渾渾噩噩的生活,現下所見所感才叫他覺得自己真實活在世上,若自己真能為某個組織、某個人為用,倒也算一種被需要,一種價值罷。
楚琹餘光時不時瞥向一旁好似已然入睡的聶應,聶恂這張臉能跨過百年再度出現在自己身邊,其中還真是不清的緣分,可他心中清楚明白,此人並非聶恂。
但當他與聶應初見時、對視時,仿佛自己那顆乾枯百年的情絲有了複蘇跡象,他自相矛盾著,不知自己心之所向到底是聶恂那個人,還是現下聶應這張臉。
“出來!”
“出來!再不出來就一起把你們燒了!”
院中喧鬨驟然打斷了楚琹思緒,他忙坐起身來,隻見聶應已跨出帳篷,“什麼事?”
芯片係統中高酌與聶應意念交流著。
[傳送使]:什麼情況?
[神筆]:這些村民說我們來路不明,要把我們驅逐出村落
楚琹透過帳篷瞥見院中數人集聚,各人手裡皆拿著火把,再瞧聶應倆人的對話,他下意識想將邁出帳篷的腿退回帳中,可惜為時已晚,他最後一個出現,一群人目光皆落到他身上。
他勉強從帳中鑽出,站到了聶應高酌身邊。
“他們真的不是壞人,”周昇站在群人身前,極力辯解著,“送了被褥還有好多用品,他們是來幫我們除瘟疫的!”
男孩話音一落,本氣勢難壓的村民好似瞬間泄了氣,他們向後挪著步子,戒備極強,一臉看怪物模樣瞧著楚琹三人,一好心大嬸還順手把將周昇拉到他們隊伍中。
“我們是……”高酌擺出溫和姿態半張著嘴,話說到一半,又塞了回去,隻覺麵對這些刁民,好似說什麼都是無用功。
兩夥人麵麵相覷,皆覺彼此荒唐。
“你們到底是從哪兒來的!看你們扮相就不是我們村兒人!是哪兒派來禍害我們的,這瘟疫已叫我們村死了大半,豈是你們動動嘴皮子就能解決的?!”為首的一五大三粗的漢子粗聲大氣喝著,手中的火把還是不是向前揮著。
楚琹瞧著麵前二十幾號人,各個被火光照亮的臉龐,不禁唏噓,這才剛到世界,剛落腳便被驅逐,他心裡對此次任務是否能成功產生巨大懷疑。
“大家,請聽我說,我們是受上級指令來此調查瘟疫蔓延、和致死程度的,並無惡意,也請大家能……”聶應上前試圖與村民協商,不料那為首大漢一步便邁了過來,未加猶豫將手中火把向聶應揮打著。
楚琹見狀忙向後一撤,為聶應預留出空間,聶應如期奪了過去,但麵色已不似方才那般平靜。
“彆說廢話!你們三個趕緊走!再不走我們可就要燒了!”
“對!再不離開我們就要不客氣了!”
周昇麵色猙獰,被這場景嚇得不清,平日向善的鄰裡,現下好似變化成了吃人的厲鬼一般。
或許這就任務的棘手所在,泯頑不靈的底層會拖垮整個任務的進程,正當楚琹尋思著如何破局時,眼前便飛劍過一抹紅。
他抬眼看去,隻見那大漢首腦與驅軀乾在空中被割裂成好幾半,接連落地,楚琹當場瞳孔地震,瞧著身前還維持提筆姿勢的高酌。
高酌甩了甩筆上沾的血跡,又從衣襟出掏出個手帕,若無其事的在原地擦拭著畫筆,好像所殺之人並非出自他的手。
楚琹目瞪口呆,原來高酌手中之筆,不僅能實現萬物自由,又是一把殺人工具,殺人於無形,當真是筆杆子也能戳死人。
可更叫楚琹意外的是,高酌對生命的漠視,他幾筆下去,方才還站在眼前帶著情緒的鮮活的生命,就變成屍塊聚在了地上,而他一臉平靜,好似死了個人像是踩死一隻螞蟻一樣。
屆時,楚琹明白了為何聶應對自己說得那番話,他隻首次出任務便出現如此場景,正如聶應所言,如果自己過於慈軟憐憫眾生,隻怕會日日沉浸在陰鬱之中了。
他亦是理解到了聶應為何說高酌他嘴甜心狠,他想到三人落地屍山時,高酌細心對待周昇的模樣,再反觀這眼前之景,楚琹不禁脊背發涼。
再瞧聶應,他亦是沒有何異樣神情,好似對高酌這種舉動見慣不怪,很是尋常。
“啊!——”周昇在人群中發出尖銳的爆鳴,遂即聚在一團的村民便亂了起來,大漢的親人當場崩潰,一乾不相乾人等紛紛嚇得屁滾尿流各回各家。
“你們這些畜生!你們……”一看年齡該是這大漢老娘模樣的老太,未等言儘,便當場昏過去。
楚琹眉毛緊蹙,瞧著地上一整個人和一個碎人,心裡難受到了極點,且不知那老太,到底是昏迷,還是一時間急火攻心,與那屍塊一起去了。
他現下隻敢以餘光瞥高酌,不敢與其對視,原來他異能如此之強大,楚琹有些後怕,唯恐今日與其相處之時有何處怠慢或不經意得罪了他。
聶應杵在楚琹身後,將手輕搭在其肩上。
楚琹一頓,好似聶應這一拍,將他的未定驚魂拍回來了一般,他側頭看向聶應,知道他在安撫自己,而聶應 卻隻眼望向那些逃竄的村民。
“真是麻煩。”高酌大筆一揮,又隔空畫出倆棺材來,“這起子刁民,若不殺雞儆猴還不知消停。”
楚琹心裡腹誹,但不敢說,高酌所作所為可謂離經叛道,與自己心中道德有悖,哪怕這世道已與從前規則大相徑庭,但隨意殺人這事,亦不是尋常人可做,他尋思著,或是高酌仗著自己是觀察屋的人,以任務為由,即便產生殺伐也不追究,才如此猖獗?
“哥哥……是壞人!”周昇已然被嚇的魂兒都不知飛到何處去了,他這年紀好似能說出最恨的話便是“壞人”了,說罷,他便頭也不回的跑進那破房子裡。
高酌聞聲勾起嘴角緩緩搖頭,好似有些無奈在身上,他拍拍衣袖向破房子走去。
屆時楚琹再也不能忍耐,他方才親眼瞧著高酌殺了一人,現下又要對一孩童大開殺戒嗎?“高酌夠了!”
高酌聞聲駐足,“怎麼?”
聶應見狀拉住了楚琹,“沒事兒的,讓他去。”
楚琹一臉詫異看向聶應,隻覺聶應骨子裡流著和高酌一樣冷漠的血,他視線下移到其握住自己小臂處,很是費解,聶應他為何要攔著自己?
雖不知為何,但楚琹仍是選擇閉嘴,選擇聽信聶應,或許據他了解,高酌並不會傷害那孩子亦是說不定。
楚琹隻眼瞧著高酌邁進那小破屋,心臟當即提到了嗓子眼。
“此地是待不了了。”聶應向四周張望,黑夜中的火把已然全部隱匿,天色亦是逐漸亮起。
他語氣中有著叫楚琹難以揣摩的無奈,這無奈,好似與此事無關。
“那我們要去哪兒?”楚琹心緒未定,下意識接著聶應之言。
“那城裡會有好吃的嗎?”周昇在高酌的牽領下走出破屋,方才臉上的驚愕現下完全消失,被歡笑取代,“會有像電視裡那些玩具嗎?”
“都會有。”高酌與楚琹二人對視,眼裡儘是道不明的意味。
楚琹費解看向周昇,這孩子十一二歲的樣子,他不知這世界是否也會有控齡一說,但不管其到底多大,按理說這年紀對生死隻是也理應有感,怎得恢複的如此之快,轉眼忘懷。
“要去城裡?”聶應垂眼看著周昇,“帶他一起去?”
“嗯。”高酌點頭,“我挺喜歡這孩子。”
楚琹有些鄙夷,如此殺人如麻之人,又會維持幾天的新鮮,他已經在為那孩子感到悲哀了,不知他日後會是如何命運。
“楚琹,嚇到你了。”高酌手裡牽著孩子,看向楚琹陳述著。
楚琹瞧著眼前這高低櫃似的組合,心裡總有說不出的感覺,他身在幾人當中,不論身心皆是各種不適,“是有點嚇到了……”
“走吧。”高酌好似剛才隻象征性一問,並不在乎其如何答複,“小周,車站在哪邊?”
“那邊!”周昇指著西方。
楚琹望去,一馬平川,未見任何車站模樣建築,前方哪怕家戶皆沒有。
“翻過那座山便是了!”周昇繼續道,“有客車。”
客車,楚琹扯了扯嘴角,好遠古小眾的詞,他心裡盤算著,得有幾百年沒坐過了。
幾人趕著晨昏,一路向西,一路上帶著周昇走走停停。
並不隻周昇,楚琹的體力亦是十分不濟,與這孩子可以說是不相上下,“高酌,你、你畫個車出來開開不行嗎?鞋底子都要磨破了!”他邊喘邊哀怨著。